那少年勃然变色垂下头来,揪着他师尊衣角的手微微发抖:“师尊……知道了?”
“天行有常,地蕴万物,各有其道。”
凤梧摸着下巴,只觉得不明所以。但那少年噗通一声就跪在他面前:“师尊,弟子,弟子……”
“你既已能化形,又何必混入仙门。”那师尊声音毫无波澜,“修行法则不类,事倍功半。”
那少年猛地抬起头来,面色古怪:“师尊不怪我?”
“你往日行事虽不谨慎,但所幸未露马脚,暂无大奸大恶之行,亦无伤天害理之事。”他师尊拂袖回身,“但终究不宜留在门内。若不愿便离开,免生事端吧。”
“师尊不要阿梧了麽?我去我去我这就去!”那少年不顾一切拉住他袍角,面色凄苦,“被说再走一遍,就算要我去找那该死的清潭道歉也行,但求师尊别气我!”
他师尊幽幽叹了口气:“你执意要留,意欲何为?”
那少年跪下重重磕个头:“报恩!”
凤梧噗嗤一笑忙得捂嘴,这就又想起自己是在梦中,这两人都听不见。
那师尊却松开眉头:“原来如此。”竟回身扶他起来。
那少年面上瞬间如拨云见日,灿然而笑。
“恩未报则因未清,极有碍修行。”师尊一脸了然,“但不必以身为徒来还。岂不知授业养育大恩,更难还上数倍。”
那少年喜不自禁拉着他手道:“阿梧心甘情愿。”
凤梧皱眉咂嘴,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一晃神,竟发觉山门前风声唳疾,不由眯起眼来。
待风散云过,那师徒俩也说完了话。有些惊诧地看见那师尊将手放在他徒弟脑袋上,他徒弟满脸欣喜,两只手紧紧拉着对方袍角。
两人这就无言站得一阵,那师尊才微微敛目:“你可明白?”
那徒弟眼眶发红嘴唇发抖,似乎拼尽全身之力挤出两个字来:“……明白。”
听到回答他师尊毫不犹豫转身迈步入内:“这次带上阿虎,我知它是你一党。”
那徒弟一怔,追了两步似要辩驳,却又止了步子跪下,颤声带着哭腔道:“……好。”
说时再度伏跪在地。
直到他师尊身影不见,这少年还依旧跪着。
凤梧翻个白眼,要不是自己看得见那少年其实一脸笑容,说不定也得被骗了。
不过他这是防着谁呢?凤梧摸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又奇怪不就是再爬趟山,至于要死不活的麽?谁想那少年突然跳起来往山下奔,正正从他身上穿过。交汇的刹那间,一阵铺天盖地的狂喜扑面而来,不知为何揪得他心口疼痛难耐。
“醒了?”
放下抓住胸膛的手,眼前的黑暗让凤梧确定自己是真的醒过来了。先前那梦里隐隐绰绰的残章片影,让他心头说不出的唏嘘。
“噩梦?”有人过来扶他坐起,一个杯子塞进他手里。
“嗯……多谢。”凤梧喝了口水定定神,又觉得中毒后的眼睛酸麻不已。抬手想揉却被抓住,这便没好气把喝完的杯子一推道,“欧阳庭你是不是很闲?睡你的觉去!”
“下半夜是我守。”欧阳庭的声音还是很平静,接过杯子拉开他手道,“眼睛又不舒服?”
凤梧沉默片刻,远处传来老Y的呼噜声以及火堆木柴发出的噼啪声。欧阳庭一言不发似乎在等他的回答,而这个认知不知道为甚麽让他烦躁:“不要你管。阿虎呢?”
“……猫是夜行动物。”欧阳庭坐到他旁边,替他把之前盖在身上的薄毯披着,“再睡一会儿,我们天亮走。”
“欧阳庭,你那可疑地停顿是怎麽回事?”凤梧摩挲着毯子边缘哼了一声,“是不是想说你本来也不想管?”
……
“为甚麽现在又不说话了?!”
“我的确没兴趣自虐。”欧阳庭叹了口气,“更没兴趣和你对杰克苏的台词。”
“这甚麽跟甚麽啊?!”凤梧一头黑线。
“我不觉得堂堂一个基地的负责人有脆弱到这点儿小小失败都不能接受的地步。”欧阳庭的声音听起来令凤梧极为不爽的冷静。
“小小失败?”凤梧哼了一声,“换你试试!”
“所以之前你的平静果然都是装出来的。”欧阳庭呼了口气,“在我面前无所谓,等明天回去了还请继续。”
凤梧一口气憋着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就听到老Y翻个身说了几句梦话。凤梧下意识低声道:“你,你到底是甚麽人,究竟想干甚麽?!”
欧阳庭叹了口气:“你确定只有眼睛中毒了?”
“这就是个意外!”凤梧恼羞成怒呸了一声,伸手往他坐的方向一抓,“不过如果你要走,凤队绝对没人拦得住!”
“没错。”欧阳庭扫了一眼自己被抓住的胳膊。
“就像现在这样,其实是你没动。”
欧阳庭没说话。
“而最初我招揽你的时候,你是拒绝的。”凤梧的手慢慢收紧。
“是这样。”
凤梧手上渐渐加力:“所以,你留下来的目的到底是甚麽?!”
“看来这次出行是一石二鸟?不,是一箭三雕。不过我也许能问一句,队长你这麽怀疑我,是因为我做了甚麽危害凤队的事?”
“……那倒没有。”
“这麽说,是我做了甚麽伤害你的事?”
“……那也没有。”凤梧顿了顿,“说起来,那次……还是你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