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庭倒是虚抬手请他起了:“本王无意折辱王子。”
厄鲁台立着垂首道:“王爷不肯施以援手,又何须惺惺作态。”
“折辱?”欧阳庭失笑,“王子莫不是先以本王有不臣之心相胁,再以黄白之物折辱本王麽?”
厄鲁台一怔,就听那贤靖王沉声道:“王子可是听漏了?先前本王说过,本王是凤朝的摄政王。此生唯忠我朝。”
厄鲁台咬紧牙关道:“那,西塞五城?”
“连上蚺丹五郡,再加每年良马百匹毛皮百担,边境互市。”欧阳庭淡淡道,“不知王子以为然否?”
厄鲁台颤声道:“雄鹰折翼不能翱翔于天际,头狼拔去利齿怎能驰骋草原,难道这是王爷的胸襟气概麽?”
“幼鹰尚未长出翎毛就想飞?”欧阳庭迈步离开了厅堂,“王子不妨再考虑考虑。全管家,送客。”
“贤靖王当真把厄鲁台撵了出去?”御座上的小皇帝面色阴晴不定。
“是。厄鲁台进去连半盏茶的功夫都不到,就被全管家送了出来。”下首跪着的蒙面侍卫低声道,“属下见他神思不属,上马时滑了险些摔倒,想来是碰了钉子。”
“谁叫他找错了人。”小皇帝傲然一笑。想到也许亚父没有答应他甚麽,心里这就微微一松,“你说他去之前,是玉镜先去的?”
“是,玉镜与他闲话了一阵。”
“说些甚麽?”
“……不过一些王府旧事。”
“哦?莫非朕听不得?!”小皇帝端起茶杯冷笑道。
那侍卫顿了顿,才有些无奈道:“回皇上,是说那戟耳炉上的划痕——”
“咳咳!”小皇帝困窘地掩口放下茶杯道,“行了,朕知道了。”
“谢皇上。”那侍卫很是乖觉,头都没抬。
小皇帝再咳嗽两声又道:“玉镜倒是好大面子。”
“王爷一向宠他。”侍卫不置可否。
小皇帝一撇嘴:“一个琳琅馆出来的腌臜货,他偏宝贝。”这就又一想,自己亚父从来不做无因由之事,难道那个玉镜有古怪?这就若有所思看着下面跪着的人道:“暗虎,你跟在摄政王身边多久了。”
“回皇上,属下是元凤七年被先皇派去的。”
“元凤七年?”小皇帝不由皱眉,“难道是父皇——”
“正是。”暗虎肃然抱拳道,“这是先皇交代给属下的最后一个任务。”
“可说?”小皇帝不由凝神。
“先皇言,若贤靖王忠于陛下,则属下便一生是个忠心侍卫。”
“原来父皇也不放心他……”小皇帝面色古怪地说得一句,“那你这些年跟着他,他没怀疑过你?”
“自然也是有的。”暗虎并不隐瞒,“先皇大行后三年,他就将属下派去保护玉镜公子。”
“玉镜……”小皇帝啧了一声,“亚父也是那时把他从琳琅阁带出来的吧。”
“是。”
“保护?只怕是监视吧。”小皇帝哼了一声。
那侍卫似乎语中含笑:“皇上英明。”
“那你可查出了甚麽?”小皇帝一眯眼。
“玉镜一向安分守己,除了……”
“说!”
“除了有些恃宠而骄,别无异处。”那侍卫叹口气,“王爷最近伤了,起居不便,玉镜一直贴身伺候着。有时也给王爷念念折子,帮着用印。”
“他倒放心这麽个来路不明的东西。”小皇帝口中十分恼怒。
“但玉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并不见与甚麽人往来。”
小皇帝这才松口气:“那还差不多。”这就手指头点着御桌半晌才道,“你为何先前不来见朕?”
“先皇派暗虎去王爷身边前,已将暗虎之名从暗卫名册上销毁。”暗虎敛容正色道,“并言明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来找陛下。”
“甚麽万不得已?”
暗虎抬起头来,蒙面下仅露出的那两只眼睛闪着寒光:“陛下想要王爷命时。”
小皇帝一怔,随即大怒骂道:“朕何曾想过要他的命!”
暗虎只看着他,一言不发。
小皇帝气得扬手就将手边茶杯砸了过去:“混账东西!”
暗虎并不闪避,任凭那茶杯击伤他额角,血水混着茶水缓缓流下。
小皇帝深吸口气:“你这麽想,亚父也这般想?!”
暗虎摇首道:“王爷心中如何想,属下无法得知。”
小皇帝一皱眉,突地想起那日去见摄政王时,他言及辞官一事;又想到他居然会为此前严格教养他道歉,这些晦涩不明的举动若是因为……小皇帝这就再坐不住,起身往外急行:“不行不行,这可不行!”
暗虎微微一拦:“陛下不可。”
“大胆!”小皇帝怒视他。
暗虎染了血的半只眼睛看着他道:“陛下此时去见王爷,有何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