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城因大云海的存在,异常繁华而安平。海商来往众多,随处可见各种商船和画舫。桥榭、柳绿、阁楼如画。城内最多的便是客栈酒居,还有红粉胭脂阁。城内风气喜风流,不时就可看到某间酒居上一群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饮酒作诗,肆意不羁。
近日,因大云海的宫家少主生辰即到,东云城内的碧海莲也到了开放的花期,此时四城内的人都异常的多,东云城最甚。
接近一个月的行程,唐念念等人也到达了东云城的地域,入住早就准备好的庄子里。
此时离云海少主的生辰还有七日的时间,朱妙泷早就将一切安排妥当,笑呵呵的直言各自去玩乐七日即可。
听到这话,最开心的就属叶氏姐妹两人。要知道她们可是一回到司陵家族就被迫去做任务,错过了太多,如今难得能有此一玩,哪里有不开心的道理。
两人二话不说就带上钱财蹦蹦跳跳的出了门去。并非说东云城的东西有多好,但图的就是一个欢乐热闹。
司陵孤鸿也为唐念念和自己换好了衣裳,看着她闪亮的眸子,微笑道:“我们也出去看看?”
“好!”唐念念自然欣然同意。
朱妙泷一旁看着,笑着就将几叠银票放到殊蓝的手里,说道:“好好伺候着。”
殊蓝收好银票点头。
朱妙泷又连忙拦住准备跟上去的战苍戬,干笑两声,道:“晋伐啊,其实我有些事还需要你帮忙。”庄主和主母难得一起出去玩,你要是跟上去,不过隐藏的多深,都不是添堵吗。
战苍戬哪里看不出来她的刻意,抬眼看着一起出门的两人,他垂了垂眼,终没有踏出步子,对朱妙泷道:“知道了。”
朱妙泷一看,心里还是有几分不好过。不过人心都是自私的,在她心中最重要的便是夫人和庄主,如此也只能委屈了他人。
至于其他人,李璟虽被朱妙泷赶了出去,剩下的就只有林腾这个傀儡,还有趴在篮子里睡觉的药兽。
“恩?怎么好像少了什么?”朱妙泷微微皱眉。
战苍戬道:“蛇跟着主子去了。”
“对了,那条蛇。”朱妙泷这才想起,对于蛇怪偷偷离去也只能无视了,一条蛇想来也不会影响庄主和主母什么。
一出庄子,没走多久就到了街道,喧闹的声音有着腾腾的生气,拥挤来往的人群更凸显着繁华。
唐念念这时并没有让司陵孤鸿抱,而是拉着他的手,眼波流转,将眼前的繁华都收入眼中。
她并不喜欢吵闹,也不喜欢被众人盯着看,更不喜欢拥挤窄小的环境。只是眼前的一切又让她心神跟着沸腾起来,前世今生她都没有真的逛过闹市,前世因受控不被随意外出,就算可以外出,她也不愿,只因出去迎接她的只会是厌恶的目光和唾骂,而她身上的毒也会害死人,引起轰动。
至于今生,从借尸还魂到出嫁,从雪鸢山庄到司陵孤鸿家族,其他时候都是在赶路。
“念念。”司陵孤鸿低头看来,手掌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在内。
唐念念抬头看着他,然后就笑了起来。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想着,她便拉着他的手,走进人群。
然,想的总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不说唐念念没有经历过闹市,司陵孤鸿同样没有。他的东西向来都是有人准备好,何须来这种地方购买,他对此也并无兴趣。所以两人一入了人群街道上,竟然一时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司陵孤鸿则护着她,让所有人都无法靠近他们一丈之内。
如此也让两人成了旁人的焦点,只是只需一眼就可看出两人的不凡,谁也不敢多看,更别说上前攀谈。
殊蓝站在他们的身后,跟着走了一会,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心中虽然有着几分的好笑,但是她可一点都不敢笑出来,轻声的向唐念念提醒道:“小姐,奴婢看到那边有许多的小食和酒楼,还有那边有一些胭脂水粉和饰品的店子,不如去看看?小姐许久没有买过东西了,这些东西虽然比不上山庄里的,但是胜在好玩新奇。”
唐念念闻言点头,拉着司陵孤鸿的手就往小食酒楼的地方走去。殊蓝看着,心中无奈。看来小姐对吃食看得比胭脂水粉更感兴趣。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不远跟着着一条蛇,或许发现了只是没有去理会而已。
一到小食街上,各种香味便铺面而来,唐念念面上顿时露出兴致的笑意,直接走到一个卖花饼的老婆婆面前,道:“我要这个。”
殊蓝见了,极快的掏出碎银递上去,“多少钱。”
老人一怔之后就热情道:“十文一块,十文一块,姑娘拿好。”将包好的花饼递给唐念念,目光又不由的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苍老的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线,连声道:“两位可真是金童玉女啊,生得可真好看,可是老婆婆见过最好看的人了,哈哈。”
唐念念接着饼子咬了一口,尝了尝味道,点了下头,虽然算不上多美味,但是别有味道。
司陵孤鸿没有错过她一点神情变化,当即便对老人道:“方子。”
“啊?”老婆婆一怔。
殊蓝知趣的再掏出银子,道:“主子要买你这饼子的做方。”
老人看着眼前的银子,连忙摆手,道:“什么方子不方子的,都是一些小东西。”
殊蓝也不客气,将银子放到老人的摊子上,道:“这些银子想是够了,你要是现在没有方子,那便等写好了晚些送到东边出了巷子的第一座庄子里,自然有人会收下。”
老人闻言又将眼前的三人打量了一眼,看得出来这对璧人定是大富大贵之家出来的人,对这些小吃食也不过是一时感兴趣。既然要买方子就买吧,想来这银子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再推脱只怕会惹了他们的不喜反而不好。当即老人就收了银子,连声应道:“那婆婆就多谢两位贵人了,晚些婆婆定亲自将方子送过去。”
事情办妥,唐念念并没有多做停留,咬着饼子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各样小吃吃了不少,但是真正入得了唐念念胃口真不多,实在是被司陵孤鸿将嘴完全养叼了。至于那些新奇一些的吃食只要被让她吃得下口,都被司陵孤鸿出口买下方子。
两人一起过了一座石桥,桥下一条条小帆飘荡,轻纱漂浮,有女坐在穿透轻弹琵琶,巧笑冉冉。
桥的另一边,一改小摊位遍布的景象,全然是一座座精致高雅的阁楼,这里行走的人也少了许多,身着装扮一看便知非富即贵。
青石平坦的大道,绿荫怡然,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飘荡着清脆的琴音。
唐念念看着周围不时飘来这边目光的来往人群,皱了皱鼻翼,拉着司陵孤鸿的手往前行走。
殊蓝跟着便言道:“小姐,这里是承宝街,最有名的就是承宝轩,这条街也是以此得名。承宝轩内的珍品甚多,不管是丹药、玉器、衣裳、凶兽、兵器都能找到,小姐要去看看嘛?”
从来之前她就在朱妙泷那里做好了功课,对东云城的地理环境都有所了解。
唐念念想也没想,就着点点头。
不久,承宝轩就在眼前,出入来客不绝,相较其他店铺生意好得岂是成倍。
唐念念目光突然看到刚刚走出的一堆男女,看着女子怀里抱着一头白色小兽,目光落在小兽脖子上的玉质饰品。她双目微微一亮,向后看了一眼,然后招了招手。
一直偷偷跟随在后面的蛇怪一看她的动作,顿时明白她是在召唤自己。心中顿时既是惊又喜,“嘶嘶嘶”的就滑行了到了她的面前,想亲昵的蹭蹭她的裙摆,只是刚准备动作就看到司陵孤鸿低头落下的一眼,所有的动作顿时止住。
唐念念面上带着兴致,笑道:“走。”
殊蓝看了脸上带着笑容的唐念念,又看了眼此时正雀跃跟着的蛇怪,莫名有种它要倒霉的预感。
三人一蛇入了承宝轩内,不由便吸引其中的人瞩目。一名侍者打扮的男子走来,毕恭毕敬的笑道:“不知两位想要买些什么?若是不嫌弃,我可为两位做些介绍。”
他目不斜视,面上也不见一点温和笑容以外的别样情绪,举止有度,言语得体,着实让人难以生厌。
唐念念指着蛇怪道:“它戴的饰品。”
侍者男子看了眼随着唐念念的话而僵硬的蛇怪,心中暗想这般模样纯然的女子竟然喜欢养蛇这样的宠物,当真是世上无奇不有。面上却不见任何惊讶,笑道:“两位随我来。”
随着男子一路走到一排排柜子旁,男子道:“两位可随意挑选,玉质的在这边,那边是木质、铁质、石质。”
唐念念一眼看着这成排的柜子,想也没想就用灵识扫过,随即眼眸一亮,挥袖一招,一道锦盒落入她的手中。这一手落入旁边跟着的侍者男子和周围其他人眼中,都是不由心中一惊。这一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这般随意的。
唐念念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条用红丝带子绑着的玉质铃铛,她满意的点点头,转头看向蛇怪。
从唐念念打开锦盒后,蛇怪的身体就更加僵硬了,不着痕迹的向后挪了挪,当对上唐念念看来的眼眸后,顿时双眼红光大胜,满是求饶可怜。
“过来。”唐念念招手。
蛇怪死命的摇头:“嘶嘶嘶嘶!”本蛇王才不要戴那种丢脸的东西,不要!绝对不要!要不然回去会被白黎那小子笑死的,一定会的!
唐念念眼睛微眯,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一些。
蛇怪一看,全身都定住了,不是被唐念念吓得,而是司陵孤鸿同看来的一眼实在太可怕了。
“嘶……”蛇怪声音几乎如同啼哭,默默的上前去。
主人,你真的不是还没有气消,故意在报复么?
唐念念这才笑着弯腰将铃铛绑在蛇怪的脖子上,看了眼它苦巴巴的表情,弯着眉眼就伸手拍了拍它的蛇头,赞赏道:“很好看。”
“……”蛇怪看着她的笑脸,听着她认真的赞赏,心中一片的复杂。明明觉得丢脸,可是因为她一句话,却偏偏心里又雀跃起来了。
蛇怪摆了摆身子,脖子上的玉质铃铛随着它的动作顿时作响,听到那声音蛇怪身子有僵硬了一瞬,随即就抬起下颚,眯了眯眼。
哼!怎么说都是主人送给本蛇王的第一件礼物,本蛇王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那只该死的狐狸要是敢笑,本蛇王就咬死它!
对了!
怎么就忘记了那只死狐狸了!?
蛇怪这才猛然大悟,转头满脸献媚撒娇的看着唐念念,“嘶嘶嘶嘶”叫起来,传念给唐念念——【主人啊,这么好看的东西就本蛇王有怎么行啊,也给白黎带一个吧?主人要是不想选,就让本蛇王来代劳~】
唐念念看着它,不做想就点了下头,随即道:“红黎。”
“嘶”蛇怪眨眼。
唐念念指着它,道:“以后叫红黎。”
“嘶嘶嘶!?”蛇怪一怔之后顿时大叫。红黎?红黎?本蛇王怎么可以要这么不霸气的名字,何况还是和那死狐狸差不多的名字!主人该不会就是为了方便,想到那只死狐狸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吧!?
不得不说,蛇怪真相了。
唐念念还真的是因为它突然提到白黎,然后自称本蛇王后就随口想到的名字。
不管蛇怪的反抗,唐念念取好了名字就往别处走。送了蛇怪礼物后,经蛇怪一提醒,她突然来了兴致,想到身边的众人,就拉着司陵孤鸿自顾自的去挑选东西去了。
蛇怪眼睁睁看着改名无望,一时垂头丧气,下一刻又高抬起下额,一头扎进刚刚唐念念为它挑选铃铛的地方。该死的!本蛇王不好过,死狐狸也别想好过,若不是死狐狸叫什么白黎,本蛇王哪里会得到这样一个女气的名字!
侍者男子收回看蛇怪的目光,不卑不亢的笑道:“姑娘的宠兽灵性极高,却不知道是什么凶兽?”
唐念念想也不想的答道:“蛇。”
男子嘴角笑容微微一滞,只当她不想回答,自然没有再问。
半个时辰后,侍者男子手中已经多了**个锦盒,待结账时,蛇怪也的叼着一个锦盒及时赶来,眯起来的蛇瞳看起来很是狡诈阴狠。只是这一切在回到唐念念身旁后顿时消失不见,化作水蒙蒙的卖萌,将口里叼着的锦华无声的慢慢的甩出去,却极快就落在侍者男子手里唐念念所买那一堆锦盒之中。
男子怔怔看着,强忍住抽搐的嘴角,与殊蓝报了账目交易后,微笑道:“近日店内新入了几只地品凶兽的幼崽,就在二楼,姑娘可要有兴趣看看?”
这一路他也看出了,这三人里那位龙章凤姿的男子完全就以这位女子的行为为主,那种姿态并非是唯命是从的伏低做小,而是浓浓放任的宠溺。
他倒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如此宠溺的,一路除了与女子说话,其他事情都一言不发,一点不在乎身为男子的主权。然,哪怕是如此,却一点不会让人觉得他懦弱,甚至他的那一身气息风华,一般人根本连看都不敢多看。
“嘶~”蛇怪满脸不屑。地品凶兽,那算什么?有了本蛇王,主人哪里还需要哪些废物!
侍者男子也看出唐念念并无兴趣,当即也不纠缠笑道:“既然两位没有兴趣,我也不多加挽留了。这些东西随后便会命人送去两位的居所。”顿了下,男子对一人招招手,然后将手中的锦盒放到那人的手里,从怀里拿出两张暗金色的帖子,递到唐念念两人的面前,笑道:“明日承宝轩会有一场连续三日的拍卖会,若两位有兴趣前来,实是承宝轩的荣幸。”
拍卖会?
唐念念倒知晓许多好东西都能在拍卖会上出现。
殊蓝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学得老练,尤其是对唐念念,只是一瞬发现她眼里的一点兴趣,便伸手接过男子的请帖。
男子脸上的笑容也更深了一些,点头施礼,就恭送他们的离去。
就在此时,楼上传来一道女子娇俏欢笑的声音:
“墨哥,它要多久成年啊?如今这般小小的实在可爱,可真想不到它大了竟然会是那般凶猛的狮虎兽。”
唐念念一闻这个声音,准备离开的步子就停住,转头看向楼梯的方向,手指轻轻抚摸过自己的面颊。
“念念。”司陵孤鸿发现她的异常,一手便环住她的腰身,让她靠入自己的怀里,询问道:“怎么了?”
他同看向楼梯的方向,相较他拥着唐念念全然保护温柔的姿态,他看着楼梯微抿水唇的神色却让人心中莫名紧缩。
伴随着女子的声音后,是一道男子犹如玉石敲击之声:
“你若一直将它当做宠兽养着,它成年后凶猛的本性也会殆尽。”
“这可是墨哥送给我的,就算当宠兽养着又如何?我就是要将它好好养着,宠着,不让它受一点伤痛。”
女子暗示情意的话语响着,一阵笑声后,楼梯口处也出现了两道身影。
左边的女子身着一袭桃红的锦绣长裙,袖口上绣着淡金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料子如水轻软,密麻麻绣着一排淡金色的花瓣底纹,身子轻轻走动时长裙散开,显得尤其的婀娜多姿。再看她的容颜,娇笑生魅的丹凤眼,顾盼有情,肌肤白皙,唇红高挑,天香国色,与她衣料绣着绽放的牡丹尤其的相称。
右边前她一步的男子,一袭青色的长袍,对襟肩口对分,明明是素淡的颜色,却被他穿出一股摂目的明艳。墨色发丝扣在脑后的青蓝玉扣内,齐眉勒着一块苍蓝色圆玉抹额,玉一看便不是凡品,里面隐隐似有水波流荡,让人看久了不禁的目眩神迷。抹额下一双狭长的眼孤傲如锋,琼鼻朱唇,嘴角自然微微下挑,是融入血脉骨髓的孤高轻狂,俊美的容颜让人暗暗惊叹。
这两人的出现让一楼的人群不由投去目光,随即这目光又落在唐念念和司陵孤鸿的身上,那目光里的光彩的却是在暗暗的比较。
不知道是谁轻呼出声:“是沧海云龙!大云海的宫少主!”
同一时,殊蓝也低声惊呼出声:“三小姐!”这呼声一出她就极快的捂住口,随即看着唐巧芝的目光闪动着复杂。若不是她,小姐也不会投河,最后下嫁给雪鸢庄主。可同样若不是她,小姐也不会遇见庄主,不会如今时今日这般的身体健康,欢乐。
唐巧芝也在下楼时一眼看到站在一起两人,一时面上有一瞬的呆滞,回神之后目光更是不着痕迹的在司陵孤鸿的身上流转,眼底闪着惊叹。
这人是谁?这般风华,既是宫瑾墨也不相上下,两人就像是完全相反的极端。一个是孤高狂傲,外露的不羁;一个是淡泊静谧,内敛的神秘。
若说容貌,宫瑾墨已是少有的俊美男子,只是此时一有相比,竟也不及其几分。
直到耳朵里听到一声“三小姐”,唐巧芝猛地转头看去,在看到一袭蓝裙的殊蓝,却是足足看了三息后才认出来,实在是如今殊蓝与在唐家时气度已完全变化,何况她在唐家时也不会去关注一个婢女。
“你…是你!”唐巧芝惊诧出声,随即浑身一紧,娇美的面容也紧绷起来,嘴角扬着一抹假笑,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殊蓝冷眼看着她脸上虚假的神情,只要想到当初她对唐念念做的恶性,一时心中愤恨难当,冷冷道:“奴婢自然是随小姐来到这里。”
唐巧芝吃惊她话语里不加掩饰的嘲讽,一个小小的婢女竟然如此大胆,竟然敢这样对她说话。只是下一刻,她猛然惊觉。她口中小姐岂不是唐念念?
“不可能,唐……她怎么会在这里。”她转目看着四周,却如何都没有找到那个扶风弱柳的,脸色总是苍白,好似下一刻就要被风吹跑的身影。
嗤!她怎么可能在这里,娘亲明明给她吃下续魂丹将她丢到雪鸢山庄去了,她又怎么可能还活着。
唐巧芝神色也慢慢淡然起来,垂眸冷笑看殊蓝,道:“你胆敢骗我?”
殊蓝却对她的威胁无动于衷,脸上的嘲讽更甚,偏头看向司陵孤鸿怀里的唐念念,低声恭敬道:“小姐,这是唐门的三小姐唐巧芝,小姐可记得?”
她可知道,唐念念头投河之后失忆了,上次连唐秋生也不记得。至于唐巧芝,出嫁时她与她说过的,也不知道她记不记得。
“记得。”唐念念眸子定定看着唐巧芝,默默道:“她打了我两耳光。”
殊蓝一怔,随即同情的看了眼此时正震惊的瞪眼的唐巧芝。如今的小姐,很记仇,也很会报仇。
“你……你……”唐巧芝微微后退一步,不可置信的看着唐念念。刚刚她虽然看了唐念念一眼,却只觉得她生的极美,让她心生不满,目光就全部落在了司陵孤鸿的身上。此时仔细一看,的确是唐念念的模子,只是又不像唐念念。
两者除了摸样,其他的一点都不像,一个是如烟如雾,似随风即散的病美人,甚至给人不真实的感觉;眼前这个却是灵动逼人,剔透晶莹得犹如琉璃碎玉,真实而光芒四射,吸引众人的目光。哪怕是熟悉的人只怕也一眼无法将前后两人联系在一起,更何况是认出来。
“念念想怎么处罚她?”低哑磁性的声音温柔得让人心醉,却是司陵孤鸿正一手轻抚唐念念白皙无瑕的面颊,低低的询问。
唐念念随着他的轻抚而眯起眼,突然有股麻麻的暖流侵入心间,有种说不出的酥麻和柔软。不由转头看着司陵孤鸿疼惜温柔的双瞳,细细说道:“她打得很用力,那时候双脸都肿了。”
司陵孤鸿手上的轻抚越发的轻缓珍惜,一双青影后的双眸凝上霜华,看着前方的唐巧芝。
“两边脸都是她的手印。”
“恩。”
“嘴角都破了,流血了。”
“恩。”
唐念念看着他因为自己的倾述而冷视他人的模样,脸上也浮现笑容,心中忆起唐巧芝所为的冷意也消散的无影无踪。他在护着自己,疼惜自己。
这种感觉温暖美好的得让她贪恋,只愿就这样被他护着,疼着,宠着。
唐念念一手环着他的腰,一手覆盖上他抚摸自己面颊的修长手指,仰头笑颜如花,软软道:“但是被孤鸿摸摸,一点都不难受了。”
司陵孤鸿双瞳一凝,失神的定了一瞬,低低“恩”了一声。他呼吸不易察觉的沉了一分,双眸从她的面上移到他方。
唐念念却还不自知的紧靠着他,加重他身上突起的火热,靠在他的怀里道:“孤鸿,回去。”
“她?”司陵孤鸿扫过唐巧芝。
唐念念道:“以后罚。”顿了下,目光落在蛇怪的身上,一手指着唐巧芝怀里的幼兽,道:“咬。”
虽然现在不报复,却可以先受点利息。既然她说喜欢那只狮虎兽,那么喜欢的东西死了,定会难受。
蛇怪面庞一抽,动作却不慢,蛇尾瞬间甩向唐巧芝。它这一尾巴不止是专门针对唐巧芝怀里的狮虎兽,还是将唐巧芝包括在内。单从唐念念刚刚的话语里,它哪里听不出来这个女人是主人的仇人,既然是主人的仇人,当然就要教训,这样主人说不定还会垮它做得好!
这一甩尾,带起阵阵的残影。唐巧芝眼睛一瞪,大吃一惊,想要躲开已难,一咬牙就后退一步。旁边的宫瑾墨突然出手,挥袖间她怀中的狮虎兽脱手,往蛇怪的尾巴撞去。
瞬息,狮虎兽幼仔连吼叫都没有一声就大张着兽口,再无生命气息的倒在地上。
“墨哥!”唐巧芝满面心疼的看向身边的宫瑾墨,眼中却闪动着得意的波光。虽然狮虎兽死了,但是宫瑾墨那一手却是舍了狮虎兽却保全了她。
宫瑾墨却没有看她,凝聚狂傲冷锐的眸子微眯,竟然一减迫人的气势,深邃的看着唐念念,道:“念念,气可消点了?”
他的口吻温熙熟络,像是面对熟悉之极的人。
“恩?”唐念念不由转头看他。这个人从刚刚出现时她的心跳就有些怪异,这不是她的感觉,是残留在这个身体里的本能,能够在她的附体后一年后的如今还能残留,可见眼前这个人对原身的重要,几乎融入血肉。
只是现在这个身体是她的,只属于她,她不允许任何不属于她的感觉存在。
司陵孤鸿一手将她完全拥入怀里,一双无波凝霜月华的眸子向宫瑾墨看去。
宫瑾墨眼眸一深,一手带起在一旁的唐巧芝眨眼越到了一旁,在旁观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下,他们二人刚刚站着的楼梯毫无声响的碎成一堆木块。
这一幕出现,众人大惊,这份无声伤人的本事太过可怕。
宫瑾墨在原地并未停留,眨眼之间已经移步五次,每一次他身处的地方皆无声息的似乎被利器所劈,哪怕是地面的端口也平滑的让人生寒。
“啊!”这时,唐巧芝却一声惊叫传出,只见她手臂鲜血淋淋,是受伤了。
宫瑾墨薄唇一抿,倾狂的眸子冷冷逼向司陵孤鸿,“敢伤我的人。”
伤了他护着的人,便是损了他的骄傲。
他青袍无风自动,双眸冰锐如锋,狂傲之气由内而发。额上的蓝如天空的圆玉抹额色泽也渐渐浓郁,里面沧澜涌起,如同动怒的沧海,惊涛骇浪,化为深邃的深蓝。
司陵孤鸿气息不变,广袖单薄的白衫,青影下氤氲着神秘不清的眸子,那是一种极致的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从容淡然。形同浓黑无垠的子夜,凝结霜花的月华昭昭,清妙静谧,清寒而内敛的深邃。
若说宫瑾墨是狂傲孤高的沧海云龙,翻腾蹈海,气势外露迫人;司陵孤鸿更似水墨山青画卷走出的神诋,一身无尘,洗尽铅华的淡雅,举手投足尽成一派风华。
如此看来,似宫瑾墨气势更加浩然,然实际上,司陵孤鸿这种返璞归真的从容淡静更让人不敢窥视。
此时,面对宫瑾墨的气势相逼,司陵孤鸿却恍然无感般,淡然处之。
两人对面相视,虽无动作,实际一触即发。
可是,唐念念却在这时候做出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将此时的气氛全然打破。
只见她踮起脚掌,一手轻拽着司陵孤鸿的一缕墨发,让他自然随着她的力道低下头来。随即唇上就触上唐念念的柔软,她小舌在他唇上胡作非为,从一开始的浅尝到深入,唇舌相交,暧昧的水滞声在寂静的承宝轩一楼清晰可闻。
所有人面色都有瞬间呆滞,谁也不曾想这个引发这一切的女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然,大云海境内风气开放,倒也没有多少人为此而鄙夷或为其羞耻。
唐巧芝同样长着小口,随即转头看向宫瑾墨。却见他眉宇轻锁,目光全然落在唐念念的身上,一时心中全是酸意,看向唐念念的目光一闪冷绝。
这一吻长久深入,唐念念面色泛上嫣红,扯着司陵孤鸿的墨发微微用力了一分,他才放开了她,看着她的目光一反刚刚的静寂,却是含着温暖的笑意。
唐念念一手捂着自己的心口,再看他,道:“这才是对的。”
这种心跳如雷,温暖柔软的感觉只能是面对这个人才是对的。至于其他人,不是,也不会是。
她顺着司陵孤鸿手腕的力道埋进他的怀里,回头看了宫瑾墨一眼,认真道:“我不认识你。”
认识他是这个身体的原魂,对他的感觉也是原魂。她不认识他,对他的这种莫名的感觉也会完全消去,她不允许自己的身体里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司陵孤鸿看着她重新靠入他怀里的脸容,知晓她是想离开了。当即也不说什么,拥着她便往外离去。
殊蓝若有所思的看了宫瑾墨一眼,掏出一张银票放到侍者男子的手里,道了一声:“损物的赔偿。”便快步跟出了门外。蛇怪却是在同样跟随离去之前,极快的将男子身边人捧着的锦盒上最上的一刻叼入口里,这才眯着蛇眼离开。
“念念。”宫瑾墨看着无人的门口,心中一片思绪。
在他的眼中,唐念念先亲吻司陵孤鸿,后那般认真的否认他们的相识,更像是在赌气,谴责他的离去。
不止是他,在在场大多人的眼中都是如此。只能说,一般女子如此这般作为大多都是因此,可是显然唐念念的思想行径与常人向来不同。
“墨哥。”唐巧芝强忍着心里的难受,面上却是一副受伤的神情,轻声道:“我确是打过她,却也只有那一次而已,而且都是有原因的,你可不要只听信片面之言。”
宫瑾墨看她一眼,冷傲的目光随即落在她流血的手臂上,道:“身为炼药师,连疗伤都不会?”
唐巧芝面上一喜,墨哥这是在关心她!拿出随身带着的疗伤药,又看了眼宫瑾墨,见他没有亲手为自己涂药的意思,这才慢慢给自己止血敷药,待弄好眼中已经迷蒙上浅浅的水光,道:“墨哥,好疼。”
宫瑾墨眼神一凛,“如此小伤,疼?”
说完,也不顾瞬间僵硬了面色唐巧芝,已然启步走去。
唐巧芝抿唇,硬着头皮顶着周围或多或少幸灾乐祸的目光,快步跟上了他。
墨哥还是关心她的,如若不然也不会护着她。
然,她又哪里知晓,宫瑾墨护着她只不过是源自于他的融入血肉的骄傲。她如今算是宫家的人,身处他旁,便不允他人来罚,要杀要剐都该由他来,无关情爱,无关风月。
几人一回到庄子,朱妙泷就迎面而来,手中捏着几张宣纸,交到司陵孤鸿的手里,笑道:“庄主,这些都是外人送来的方子。”
司陵孤鸿接过来,让唐念念坐在软椅上,“我去做膳。”
“好。”唐念念点头。
朱妙泷环顾了周围一眼,然后对殊蓝做了一个眼色,让她随着自己走到不远外的院落内。
此时的院落里却正对峙着一狐一蛇,狐狸一爪子捂着肚子一爪子指着蛇怪脖子上绷着的铃铛,满口都是大笑。
蛇怪却在这时将锦盒丢到白黎小蛇的面前,嘴角冷笑,眯眼看它。
【这是本蛇王代替主人为你选的,主人说了,你也必须戴着。】
白黎狐狸脸一变,也不打开锦盒,瞪着眼后退了一步。
蛇怪嘴角扯得更开。
【你不想戴?没关系,本蛇王去和主人说,你嫌弃主人送的礼物。】它甩着身子,脖子上的铃铛叮铃作响,高抬着下颚,作势就要走。
“吱——!”白黎狐狸凶恶的嘶吼一声。
蛇怪却一点不怕,满脸幸灾乐祸笑的看它。它不好过,死狐狸还想好过吗?
【打开啊~你会喜欢的!你带上,主人也会高兴的~】那摸样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白黎颤着爪子死死一挥,那锦盒碎开,里面兴然就是一朵用艳丽大红色纱绸编制的牡丹花。这牡丹花做工不可谓不好,不但艳丽逼人,纱绸也是极好的云纱,无风轻轻自飘,生动如同鲜活的真草木牡丹。
白黎如同雷劈,死死瞪着那牡丹,下一刻就高抬起爪子。
蛇怪不紧不慢的“嘶嘶”几声。【这是主人专门送给你的~】
白黎身体颤了颤,摇摇欲坠,那爪子如何也挥不下去。蛇怪又甩了甩自己脖子上的玉质铃铛,表情怎么看怎么凶恶。
【你看本蛇王戴着也不挺好的?你还笑得那么开心,这会你也有了,再笑笑啊?】
“吱吱吱!”白黎小狐满脸大怒,一举就向蛇怪冲去。
“嘶嘶嘶!”蛇怪也不客气,心中的憋屈这会也该发泄发泄了。
顿时,两者就扭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