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从者一听, 险些要吓死, 毕竟他可是乔装打扮混在江国队伍中的晋国人, 若是被楚王发现了, 必然就是细作, 到时候肯定要被狠狠处置的。
这从者叫做凫须, 本是晋国人, 因为能说会道,口舌伶俐,因此被如今的晋侯, 昔日的曲沃公诡诸所喜爱,颇有些眼前红人的感觉。
晋侯之前做曲沃公的时候,还一脸怂怂的样子巴结吴纠, 不过因为吴纠在姬阆面前美言了几句, 因此曲沃公变成了被天子承认的晋国国君。
晋国地处北面,拥有三万可以调遣的兵马, 是北面的门户, 可以说是人强马壮, 连狄人都害怕, 诡诸如今又成功登上了晋侯的宝座, 瞬间就把眼睛长在脑门盯上了,看谁都看不起。
在春秋中叶, 齐国最大的敌人就是晋国,因为相对挨得近, 而且晋国十分强大, 不过发展到后来,齐国最大的敌人就是楚国,因为晋国渐渐落败,又有骊姬乱政,一直发展到重耳的时代,又恰逢齐桓公病饿交加的去世,因此才突然空前强大起来。
晋国还沉浸在自己强大的想法中,诡诸仿佛是一个被扶正的小妾,那心里头的炫耀之情难以言表,于是就想要召开盟会,以宣姜的事情为由头,传召各国国君过晋国,说什么讨论妇女不得处理政务的事情。
开盟会谁没开过似的,但是敢开口传召旁的国君的,晋国还是第一个,因此吴纠托病拒绝之后,其他国/家也纷纷响应,虽然有些国/家没有晋国强大,但是总是要脸的,晋国这么传召,又不是天子,又不是霸主,到底几个意思,说出来真是让人笑掉大门牙的。
诡诸没想到,传召了那么多国君,竟然一个也没有来,这件事情让诡诸非常生气,转念一想就知道了,定然是因为诸国国君都在跟风,楚国开了一个先河,大家都从善如流的回绝自己,诡诸如今已经是晋侯了,哪里能咽的下这口气?
诡诸一心想要报复吴纠,只是没想到什么光/明正大的好办法,正好这个时候江国的国君正在给他的妹妹四处招亲,江国就在楚国旁边,诡诸便心生一计,来了好办法。
诡诸派了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从者,那便是凫须,来到了江国,威胁江国国君,假冒成江国的从者,一同进入楚国朝拜,目的自然并不是为了朝拜楚王,而是为了给晋侯偷东西。
晋侯想要楚国的各种兵力布防,还有粮仓分布等等的文书,只要拿到这些文书,晋国大军就能挥师南下,杀楚国一个措手不及,如果能重创楚国,那么他晋国霸主的地位还发愁么?
晋侯想的非常好,反正是利/用江国国君,如果江国国君不听话,江国就拿巴掌大的地盘子,一拍掌就该碾死了,如果是江国国君偷东西的时候手脚不干净,那么干脆一推四五六,是江国做细作,和他们晋国没有任何关系。
凫须可谓是一条趾高气昂的狗,被派到江国之后,那态度十分嚣张,觉得自己是大国国君的从者,就比这小屁国/家的国君要高人一等,从来都抬着下巴。
凫须看中了楚国的芈公主,知道吴纠疼爱芈公主,毕竟吴纠也没有女儿,芈公主是吴纠唯一的小辈儿了,若是嬴豫能将芈公主搞定,迷的神魂颠倒,然后让芈公主拿一些文书给嬴豫,岂不是很容易?毕竟芈公主是贵/族,在宫中自/由行走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凫须听到嬴豫说有人来了,顿时吓得要死,他不会功夫,耳朵也不灵敏,根本没听见有什么人走过来。
但是如果真的有人来了,听到他们的对话,那么自己肯定要玩完了,到时候后果很严重,也不知道怎么一推四五六了。
“簌簌……沙沙……”
果然旁边草丛动了两下,凫须吓得冷汗直流,随即就看到一个黑影从旁边的矮草丛中“咕噜”一下就滚了出来,顺着草丛“咕噜噜”的滚了过来。
凫须吓得脸色都白了,赶忙抬头要跑,不过回头一看,竟然是一个小孩子,应该也就四五岁的模样。
竟然是小子推!
方才芈公主为了不应付嬴豫这样的笑面虎,赶紧站起来走了,随便找了个人相谈甚欢,她还嘱咐了一下小包子们不要乱跑,也的确是,小包子们没有乱跑。
但是小子推趁着小重耳吃的尽兴的时候,竟然偷偷抱起旁边的酒瓶子开始喝,小子推竟然是个小酒鬼,上次在渚宫喝了酒之后,就特别喜欢喝酒,味道甜滋滋的,特别好喝。
小重耳抱着一个大碗喝汤,呼噜噜的正卖力的喝着,喝的一头是汗,特别爽的将大碗“嘭”一声放在案子上,有一种力拔山兮的气势,擦了擦自己的嘴巴,抬头一看……
小子推不见了。
小子推还很小,却是个小酒鬼,一喝就醉,方才喝了两大口,顿时醉的不省人事,抱着还有大半瓶的酒瓶子,一歪,“咕噜”一声,正好歪进了旁边的草丛中。
小重耳抬头的时候,因此根本看不到小子推了。
小子推歪在草丛中,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小会儿,他睡着了,酒瓶子的酒洒出来,洒在他脸上,小子推被泼醒了,还舔/了舔嘴唇,然后爬起来,有点懵,四周的环境很陌生,都是草丛,而且草丛很高很高。
小子推干脆抱着酒瓶子往前爬,醉的根本站不起来。
小子推簌簌的往前爬,就爬出了花园,一个不稳,紧紧抱住怀中的酒瓶子,就“咕噜噜”的滚了出去,从草丛中“噗”一声,仿佛是熊猫一样滚了出去。
凫须吓了一大跳,刚要逃跑,结果发现是个小孩子,顿时就定下心来了。
凫须阴霾的说:“怎么他娘的是个小/鬼?还醉了?”
小子推抱着已经撒的空空的酒瓶子,坐在地上,睁着萌萌的大眼睛看着他们,一脸懵掉的样子,很快抱着酒瓶子就要睡着了。
凫须连忙说:“咱们的话被他听见了,这个小/鬼不能留。”
嬴豫吓了一跳,眼睛一转,拦住凫须说:“他喝醉了,怕是没有听见。”
凫须冷笑一声,甩开嬴豫的手,说:“你们江国就是如此妇/人之仁,才会衰败至今的,若是因为一个小/鬼坏了寡君的事情,你担待的起吗?!”
凫须十分嚣张,嬴豫的脸色阴沉下来,冷冷的对凫须说:“走,又有人来了。”
凫须还以为嬴豫是想要救那小/鬼吓唬自己,结果真的听见了脚步声,有人朝这边来了,一边走还有说话声,凫须吓得脸色都变了,赶紧跑走了。
凫须仓皇跑走,嬴豫本也想要离开的,不过小子推这个时候从地上爬起来,丢掉酒瓶子,突然抱住了嬴豫的脚脖子。
嬴豫吃了一惊,有点不敢动,怕踢到了小子推。
小子推用肉肉的小/脸靠着嬴豫的小/腿,嘴里喃喃的说:“好喝好喝,公纸你也喝!甜甜哒!”
嬴豫低头看着小包子,听着沙沙的脚步声,本想立刻离开的,但是听到了芈公主的声音,焦急的说:“不知子推去了哪里,都是芈的过失,不该放他们独自呆着。”
另外一个稍显低沉正派的声音,说:“公主先不必自责,咱们在这附近找找,子推那么小,应该跑不了多远。”
嬴豫听到这声音,眼睛眯了眯,连忙低头将小子推从地上抱起来,小子推/倒是乖/巧,搂住嬴豫的脖子,又用肉肉的小/脸蹭嬴豫的脸,软/软/绵绵的,好像一个小肉包一样可爱。
嬴豫一瞬间心中有些柔/软,这个时候就听到人声近了,果然就看到芈公主走了过来,旁边还跟着一个身材高壮的男人,那男人不年轻了,像是个大叔一样,脸上手背上,裸/露/出来的地方有很多伤疤,那都是他作为一个军人的勋章。
那男人形容俊美,刚硬中带着温柔的气质,温柔中带着英挺的气质,只不过有些许的不修边幅,下巴上很多胡茬子,然而这些胡茬子又给他平添了几分野性的性/感,是那些年轻青涩的小伙子根本无法比拟的,沉淀出来的成熟性/感。
那高大的男人正是斗射师,斗廉。
芈公主和斗廉都姓芈,虽然斗廉是斗氏人,但是他们的姓一样,而且不是很远的亲戚,平日里不见面,因此不怎么攀谈,如今攀谈两句也不会觉得尴尬。
芈公主本想用斗廉挡一挡嬴豫的,哪知道回头一看,小子推不见了,小重耳也不知他去哪里了。
小子推突然不见,这下惊动了很多人,连吴纠和齐侯都开始分头去找了,芈公主一瞬间没了主见,觉得都是自己,不然也不会把小子推能丢。
斗廉安抚了一下芈公主,赶紧跟着芈公主亲自出来找/人,哪知道就在这里,找到了醉醺醺的小子推。
小子推抱着嬴豫的脖子,一脸亲/昵,小重耳找了他半天,一看到这幕,顿时气得叉腰,小肉手指着小子推,说:“你跑哪里去了,快过来!”
小子推听到公子的声音,迷茫的抬眼去看,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说:“呀……好多公纸,一个——两个——三个——三……四个……公纸你为什么老晃啊,窝都头晕了,想……想吐……”
小子推说着,嘴巴一瘪,就要哭出来,大眼睛立时变成了水泡泡,可怜的不行,嬴豫没有孩子,也没有小辈儿,江国都是一些叔叔伯伯和他争位,自然没见过小子推这么可爱的孩子,也没有带孩子的经验,看到小子推要哭,顿时手忙脚乱。
芈公主赶紧过去,将小子推抱回来,说:“多谢江公。”
嬴豫笑了笑,说:“楚国公主不必客气,嬴豫也是方才看到他一个人摇摇晃晃的,因此不放心,才跟来的,举手之劳罢了。”
芈公主方才还不会应付嬴豫,不过因为嬴豫找到了小子推,芈公主对他的好感一下就升到顶棚,也不觉得嬴豫是个笑面虎了。
他们正说话的时候,吴纠和齐侯也赶到了,看到小子推没事,就放心了,不过小子推醉的厉害,还想吐,憋着嘴巴好生可怜。
最后小重耳将小子推接过去抱着,嘴里嫌弃的埋怨说:“你怎么这么笨,你看看你,喝酒还要吐,还乱跑,还不听话,你说你有什么好,本公子还是把你扔了罢。”
他说着,小子推抱进小重耳脖颈,呜呜的哭咽说:“公纸……公纸——嫑!嫑……呜呜呜,窝债也不和酒呐,公纸你要窝,嫑不要窝……”
小子推喝了酒,哭起来底气十足,众人耳朵里都是嗡嗡的,不过小重耳却十分高兴,因为小子推搂着他搂的紧紧的,脸上挂着一脸笑容,就抱着小子推走了。
吴纠松了口气,随即对嬴豫笑着拱手说:“多谢江公了,若不是江公,寡人也真不知该到哪里去寻人呢。”
嬴豫笑着说:“楚王实在太客气了。”
吴纠说:“江公请,使臣还在,回宴席再饮几杯。”
“是,一定,一定。”
众人很快又回到了宴席,芈公主主动端着酒杯来给嬴豫敬酒,两个人攀谈了一阵。
刚开始芈公主还是因为感激嬴豫找到了小子推,因此才和嬴豫攀谈的,不过后来芈公主和嬴豫竟然相谈甚欢。
嬴豫也算是多才多艺,不仅会武艺,而且还会抚琴,熟知音律,毕竟嬴豫也知道投其所好的,芈公主喜欢音律和琴瑟,嬴豫多少打听过一些,因此知道清楚。
两个人攀谈的时候,嬴豫就故意往这方面说,芈公主诧异的说:“江公竟然还熟谙音律?”
嬴豫笑着说:“不才只知一二,会弹奏两只曲子罢了,深谙可说不起,实在丢人了。”
芈公主掩着嘴唇笑了一下,说:“那不知,芈能不能有幸听到江公抚琴一曲?”
芈公主说完,又说:“是芈越钜了。”
嬴豫很随和的笑了笑,说:“没什么,难得楚国公主也是喜爱音色之人,不如明日,嬴豫带了琴去找公主,请公主指点一二可好?”
芈公主一听,连忙说:“好,自然是好的。”
两个人便这么约好了,吴纠因为不放心芈公主和嬴豫谈话,暗搓搓在一边趴着听墙根儿,齐侯无奈的端着酒杯掩护吴纠,怕吴纠的视线太赤/裸裸了。
齐侯无奈的说:“二哥,你别太担心了,芈公主好歹也这么大了,你这过/度保护了罢?”
吴纠自然担心了,芈公主虽然年纪也不算小了,但是她之前还相信骊姬是好人呢,因此心思太单纯,吴纠怕她吃亏。
而嬴豫是个心思细腻深沉的人,不知芈公主会不会被嬴豫弄得团团转,说实在的,吴纠一点儿也不想撮合他们的事情。
幸好芈公主和嬴豫谈论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吴纠立刻走过去,准备套话,齐侯无奈的也跟过去,心想着幸好二哥没有女儿,若是有个女儿,还不把女儿宠上天,那自己就要跟二哥的女儿争宠了,实在太熬心!
芈公主见到吴纠,给吴纠敬酒,随即还有些兴/奋的谈论起嬴豫,吴纠一听,顿时警铃大震。
芈公主笑着说:“王上,江公还是个深谙音律的风雅之人呢,芈与江公约定好了,明日下午在花园探讨音律,江公还答应芈抚琴一曲呢。”
吴纠听着,脑袋里那根弦越绷越紧,越绷越紧,因为芈公主竟然一脸高兴雀跃,就跟齐侯见了吃的一样。
吴纠暗搓搓的记下来,笑着说:“明日下午啊,那寡人可否也来鉴赏鉴赏?”
芈公主根本没往那方面想,连忙说:“王叔要来,那自然是好的,再好不过了。”
吴纠笑着点头说:“那就好,寡人还怕你和江公嫌弃寡人这个门外汉呢。”
芈公主笑着说:“怎么会?只是王叔可别嫌弃芈弹奏的不好。”
齐侯看着吴纠一脸暗搓搓的表情,无奈的抬手揉了揉额角,什么鉴赏,分明就是家长来现场监/督的。
那边嬴豫不知道已经被监/督了,他端着酒杯,脸上带着笑容,目光在人群中一转,就看到了正在与人喝酒的斗廉。
斗廉虽然是斗家的人,但是不擅长说话,也不喜欢怎么说话,就站在人群中喝酒,有很多豪爽的士大夫们找斗廉来喝酒,因为斗廉实诚,喝酒的时候也不需要说一些违/心的话。
嬴豫的目光锁定在斗廉身上,眼睛转了转,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在回忆什么,随即端着酒杯走了过去。
斗廉正在和士大夫们喝酒,物以类聚人与群分,那些士大夫也是不怎么喜欢应酬的,大家就是喝酒聊天,也不会嫌弃旁人说错话。
不过这个时候江国国君走了过来,士大夫们顿时化作鸟兽散尽,斗廉本也想走开的,不过嬴豫竟然是冲着他来的。
嬴豫举起酒杯,脸上挂满了温柔的笑容,说:“斗将军,嬴豫敬您一杯,不知可否赏脸?”
斗廉的酒杯空了,赶紧想要自己倒酒,嬴豫却抢先一步,拿起酒壶,给斗廉亲自满上,斗廉连忙说:“江公客气了,方才江公帮忙找/人,斗廉还没有谢过江公,这便多谢江公了。”
嬴豫笑了笑,说:“斗将军不必如此客气。”
他说着,端起酒杯说示意,先干为敬,随即将酒杯倒过来,一滴不漏。
斗廉也赶紧仰头闷了,也是一滴不漏。
嬴豫与斗廉喝了几杯酒,斗廉是个酒鬼,一喝酒,关系也就拉近了,尤其嬴豫还很懂酒,什么酒都能说出个名堂了,怎么好喝,如何喝才最妙,说的头头是道。
斗廉听到吃惊,醍醐灌顶,连忙又敬了嬴豫几杯。
嬴豫笑着说:“斗将军怕不是醉了?”
斗廉虽是个酒鬼,但是的确酒量也就一般,而嬴豫是天生对酒精不过敏的体质,脸不红,反应也不慢,根本就像喝了白水一样,完全没事儿。
斗廉笑着说:“没什么,没醉,我还能喝,来,斗廉敬江公!”
嬴豫笑眯眯的端起酒杯,豪爽的饮尽,晶莹的酒浆因为豪爽,顺着他的嘴角滑/下里,一直滑/进衣领子里。
嬴豫身材不算太高大,十分之高挑,皮肤也不算太白/皙,而且看起来是个练家子,功夫不能说太好,但是也不弱,那晶莹的酒浆顺着嬴豫的脖颈滑/下去,明明不够白/皙,却让人有一种不由注目的感觉,顿时口干舌燥。
斗廉喝醉了,眼神有些发木,就顺着那滴酒浆一直看下去,一直看到嬴豫的衣领子,衣领子包裹的很严实,印湿/了一片,随即什么到不见了。
嬴豫唤了斗廉两声,斗廉这才反应过来,顿时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嬴豫笑眯眯的说:“斗将军十年/前,可曾去过江国?”
斗廉被他这么一说,顿时笑着说:“正是,去过,江公是怎么知道的?”
十年之前,还不是嬴豫的父亲当/政,嬴豫也不是太子,当时嬴豫是个公孙,只不过公孙那么多,也不缺嬴豫这一个,嬴豫的爹被/封在封地,嬴豫自然也跟着在封地住,因此斗廉没有印象见过嬴豫。
嬴豫笑眯眯的说:“嬴豫还知道,当年斗将军去江国,是为了治水的。”
江国很容易发生水患,一到夏天,水涨起来,几乎每年都会发生水患,如果有一年不发生水患,一定会去祭天感谢。
江国的都城凤凰台在高地上,因此不会被水淹没,而其他地方就不同了。
嬴豫当年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小男孩,跟着父亲在封地,那年水患尤其的重大,旁的国/家因为这件事情,还都拨了人力物力过来抢险,以示友好关系。
楚国也拨了人力过来,当年的斗廉二十几岁,因为是斗家的人,已经是个将军了,正在建功立业,带着兵马就来了江国,根本不摆架子,跟江国的士兵一起抢险救灾,同吃同住。
嬴豫笑着说:“嬴豫还知道,当年斗将军在洪水中,救过一个不到十岁的小男孩。”
斗廉听着嬴豫三个知道,顿时都懵了,其实他对嬴豫口/中的小男孩,印象很模糊了,因为当时天灾很大,斗廉救过无数的小男孩,无数的难/民,从洪水中,一个个拉出来。
嬴豫记得,当年自己跟父亲在封地,因为父亲不受宠的缘故,大家都觉得他不会是太子,因此嬴豫也不受宠,被受欺负,连地方的豪绅都能欺负嬴豫。
嬴豫很清楚,十年/前,他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小娃娃,被欺负之后,哭着赌气跑走,结果正好洪水又冲垮了河床,咆哮而来,嬴豫被冲进大水之中,已经毫无生机,旁人/大喊着,但是没人敢过来,毕竟洪水如同野兽,嬴豫一个孩子落入了野兽的虎口,又有谁敢把手伸进野兽的口/中救人呢?
自然,斗廉敢。
斗廉那时候二十几岁,为人比较冲动,听到村/民大喊的声音,立刻冲过来,一下也没犹豫,将绳子系在腰上,“噗通”一下就跳进了洪水里,一把抓/住呛水的嬴豫。
嬴豫那时候感觉自己要死了,却有一双大掌,将自己整个人托了起来,擎在头顶,整个人脱出/水面,空气涌/入胸腔的时候,嬴豫不停的咳嗽着,哭着。
士兵见斗将军跳下洪水去,纷纷大喊着拉绳子,这才将斗廉和嬴豫拉了上来,简直九死一生。
嬴豫被冻得瑟瑟发/抖,斗廉还让人拿来衣裳,裹/住嬴豫,一面笨拙的安抚他,一面抱着他远离河床。
嬴豫看着斗廉,那张脸十年了似乎没怎么变,却沧桑了不少,从一个年轻的将军,变成了一个大叔将军,而且还不修边幅,下巴上全是胡茬茬,但是终究是没变的……
斗廉完全没认出来,毕竟不到十岁的孩子,十年已经变化很大了,斗廉当时二十几岁,已经长得定型,因此不会有什么改变,再者就是斗廉当时救了太多的人,已经不记得那个被洪水呛得哇哇大哭的小男孩了。
斗廉见嬴豫露/出微笑,不同于平日里伪装的微笑,那微笑仿佛流光溢彩,又仿佛是蒙尘的宝石火彩,只有用手轻轻擦/拭尘土,对着阳光,才能绽放出那种说不出的夺目。
吴纠眼看嬴豫去和斗廉攀谈了,这才松了口气,因为今日是接风宴,又得到了彭家的兵权,因此吴纠十分高兴,难得多喝了两杯。
吴纠多喝两杯,肯定就醉了,醉了之后搭着齐侯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咚咚”的拍着齐侯的肩头,说:“明日跟寡人,去……去开家长会。”
齐侯一霎那竟然没听懂,说:“什么二哥?”
吴纠说:“你笨呢,就是监/视江公和芈公主。”
齐侯无奈的揉了揉额角,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若是芈公主喜欢嬴豫,你这不是棒打鸳鸯?”
吴纠立刻瞪眼说:“你这文盲!你难道不知道雄性鸳鸯都是渣男么?只有在交/配的时候和雌鸟出双入对,典型的上完就不认人,拍拍屁/股就走了。”
齐侯被说得一愣一愣的,毕竟古代人觉得鸳鸯是美好爱情和坚贞不屈的代/表,被吴纠这么一说,什么交/配、渣男,还真是毁三观。
吴纠醉醺醺的靠着齐侯,还喃喃的感叹说:“没文化,真可怕。”
齐侯顿时一阵冷汗,为了二哥不再发酒疯,连忙说:“好好好,孤没文化。”
吴纠喝的太醉,靠着齐侯走动路,有些腿软,齐侯只好半扶半抱着他,说:“好了好了,二哥咱们回去罢,时辰不早了。”
“喝!”
吴纠却拍着桌案,说:“来,继续喝,寡人没有醉!”
吴纠突然一拍桌案,花园中还没散的士大夫险些给吓着,还以为王上怎么突然就发威了呢,结果其实是发酒疯。
齐侯为了避免人群骚/乱,赶紧搂着吴纠,哄着他说:“走了,咱们快回去罢,让棠儿给你弄个醒酒汤喝,免得明日头疼。”
吴纠打着挺,在齐侯怀里扭来扭曲,蹭的齐侯一阵火大,吴纠却说:“不走!寡人还能喝!寡人要……要册封你为楚国的……的夫人!”
齐侯一听,险些笑出来了,看来他家二哥真是醉了,吴纠却眼神晶晶亮的看着他,口齿不清的说:“寡人……寡人说的是真的……真的!册封你……等收归私卒之后,好不好?”
齐侯笑了一声,亲了亲吴纠的额头,说:“好啊,不过孤都等这么久了,也不急于一时,二哥不必着急。”
吴纠挥了挥手,醉醺醺的说:“寡人……寡人着急!寡人着急把你草翻在地!”
齐侯险些懵了,看着吴纠,随即一笑,说:“二哥的志向不小,你就不觉得,这个志向比削私卒还要难么?”
吴纠拍着胸/脯,豪迈的说:“难什么?有志者,事竟成!”
齐侯幽幽一笑,说:“哦?是么?那看来二哥还需要多点实战经验,才能完成你的宏图大志。”
吴纠醉的脑筋转不转不过来,听到齐侯这么说,立刻点头说:“对对,实战经验!”
子清和棠巫都听不下去,两个人只好默默的走开了,让吴纠和齐侯自己进小寝宫去。
齐侯搂着吴纠走进去,笑眯眯的说:“二哥,那咱们来实战罢?你可要多卖力,不然怎么怎么完成宏图大志呢?”
“对对,你说的没错!”
吴纠被忽悠的立刻点头,说:“寡人来,寡人卖力……”
吴纠根本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傻事儿,可见酒这么东西,有多害人……
何止是吴纠一个人喝醉了,斗廉也喝醉了,简直不省人事,他酒量一般,不过喝醉之后并不像吴纠这样撒酒疯。
嬴豫眯着眼睛,看着喝醉的斗廉,似乎在沉思什么呢,随即将斗廉扶了起来,说:“斗将军您喝醉了,嬴豫扶您去歇息罢。”
斗廉喝醉了有些沉默寡言,眯着眼睛,重量压在嬴豫身上,幸亏嬴豫是个练家子,不然真的搬不动斗廉。
嬴豫带着斗廉进了自己临时下榻的房舍,进去之后,直接将门落闩,然后才扶着斗廉走到最里面,将斗廉放在榻上。
斗廉眯着眼睛要睡着了,却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眼睛猛地睁开,一双眼睛里充斥着血丝,充/血的要爆裂一样,带着一种要吃/人的凶/残。
嬴豫被他吓了一跳,已经被斗廉一把拉上榻去,死死按住,嬴豫被他那眼神吓怕了,一瞬间有些畏惧,斗廉已经疯了一样,一句话不说,像一头猛兽。嬴豫虽然仍然有些害怕,被斗廉桎梏的腕子仿佛要断了,眼神却闪了闪,主动迎上斗廉。
斗廉做了一个怪梦,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一直没有成亲的缘故,竟然做了这样的怪梦,平日里斗廉行/事作风十分正派,也从不会做这种事情。
而昨天他竟然梦到自己强要了一个人,起初那个人还很配合,只是后来因为自己太粗/鲁了,那人哭着推拒他,但是没有斗廉手劲儿大,被斗廉死死制住,那种掠夺和征服的感觉,让斗廉非常享受,那人的眼泪仿佛刺/激了斗廉,让斗廉想要掠夺更多。
斗廉宿醉的有些头疼,感觉阳光洒在自己脸上,这才睁开了眼睛,头疼难忍,伸手揉了揉额头,想要起身更/衣,结果却摸/到了旁的东西,身边竟然有个人。
那人侧卧在他身边,搭着一个被子角,简直可以用“狼狈”两个字来诠释那个人。
斗廉吓了一跳,猛地回忆起自己的梦来,顿时更是一身冷汗,连忙探头去看那个人。
那人背对着他,蜷缩在一起,斗廉这么一探头,顿时更是吓得不轻,竟然是江国的国君嬴豫!
嬴豫还没醒过来,蹙着眉头,在斑驳中竟然还有血迹,受伤不轻,明明不单薄,还有一些腹肌,然而却一副憔悴的模样,眼底全是乌青。
斗廉赶紧把衣裳穿好,一瞬间想要逃走,只是步子却迈不动,走到门边又折返了回来。
斗廉走出去的时候,榻上的人睁开了眼睛,眼神十分清明,只是实在疲惫,又默默闭上了眼睛,不过斗廉很快又走回来了,跪在榻边上一直没走。
过了好长时间,都将近正午了,嬴豫才醒过来,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斗廉跪在榻边上,一动不动,还是之前那动作。
斗廉见嬴豫醒了,赶紧说:“斗廉失礼,请江国国君治罪,斗廉愿意以死谢罪,决不推辞!”
嬴豫醒过来,却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意外的平静,只是一动,猛地一歪,就要掉下来,斗廉连忙一把抱住嬴豫,这一抱住,赶紧手忙脚乱的将他放回榻上。
斗廉又跪下来请/罪,却听嬴豫用沙哑的声音说:“斗将军昨日饮醉了,做不得数。”
嬴豫的声音太沙哑了,还有些劈音,一看就是使用过/度,眼睛还有些红肿,斗廉不由又想起昨天的梦境,当真要悔恨死了,自己喝醉酒之后竟然这么无礼,斗廉以前竟然不知道。
嬴豫又说:“嬴豫此行来,是与楚国交好的,如何能因为这样的事情,破/坏了两国邦交?再者说了,斗将军是无心之失。”
斗廉听嬴豫这么说,更是悔恨,连忙说:“江公不怪/罪,斗廉心中更是悔恨,请江公还是责罚罢。”
嬴豫眯了眯眼睛,眼睛里露/出一丝光芒,说:“既然斗将军心中过不去,那不如答应嬴豫一个要求。”
斗廉连忙说:“是何要求?只要斗廉能办到,一定答应。”
嬴豫笑眯眯的说:“这个么,嬴豫一时也没有想好,可否等嬴豫想好了再说?”
斗廉哪敢拒绝,立刻说:“是。”
嬴豫说:“好了,斗将军十年之前对我江国就有恩,如今又是无心之失,斗将军不必记挂在心上,况且……况且嬴豫是男子,也没什么损失。”
他越是这般说,斗廉越是觉得自己无/耻,竟然做出这种行径来,越是懊悔不跌。
因为已经到了正午,一会儿嬴豫还要去赴约,因此就匆忙走了,不过因为昨天的事情,嬴豫竟然有些虚弱,走路的时候力不从心。
吴纠昨天晚上十分卖力,醒过来之后自然也是懊悔不跌,若是他能蹦的起来,就蹦起来掐齐侯的脖子了,吴纠很想掐住齐侯的脖子狠狠摇晃,把里面的炸鸡腿小笼包春卷汉堡全都晃出来,看看是不是就剩下草了。
齐侯则是笑眯眯的说:“这可不赖孤,孤也是被/迫的,全程都是二哥你在卖力,二哥你都不知道孤有多想阻止你。”
标准得了便宜还卖乖,吴纠若不是因为酸疼,就冲上去痛揍他了。
齐侯见吴纠气哼哼的,便转移话题说:“二哥,已经下午了,快更/衣洗漱,吃些东西,你不是还要开家长会呢么?”
吴纠一听,险些没听明白,瞬间想到今日芈公主邀请嬴豫抚琴,两个人要在花园“约会”,探讨音律。
吴纠立刻蹦起来,酸疼的又跌回去,齐侯忙扶着他起来。
吴纠和齐侯洗漱完,匆忙吃了些东西,就赶着去花园,和芈公主嬴豫巧遇去了。
吴纠和齐侯到了花园的时候,因为太早,还没看到芈公主和嬴豫。
过了好长时间,芈公主才来了,侍女抬着一张琴,放在案子上,芈公主笑眯眯的抚/摸/着自己的琴,一脸乖/巧温柔的样子,吴纠怎么看怎么爱见。
因为嬴豫还没来,因此芈公主就自己抚琴了一曲,这个时候嬴豫就匆忙来了。
嬴豫一出来,吴纠和齐侯险些吓着,嬴豫的脸色苍白难看,眼底都是乌青,不知道的还以为嬴豫抽/了大烟,或者被狐狸精给吸干了精元呢!
芈公主也吓了一跳,惊讶的说:“江公,您没事罢?要找医官来看看么?”
嬴豫则是干笑一声,清了清嗓子,还是十分沙哑,低声说:“无事,劳烦楚国公主担心了,嬴豫只是……只是有点着凉,昨日喝多了酒,这才如此失礼,还请公主见谅。”
芈公主赶紧让嬴豫坐下来,说:“江公身/子要紧,快请坐,若是今日不能研究音律,也没有关系。”
嬴豫连忙摆手说:“无事无事。”
吴纠见嬴豫来了,便装作一副好巧的样子,走了出来,芈公主和嬴豫赶紧起身作礼,吴纠笑眯眯的说:“江公看来没有休息好,不如先回去休息?”
嬴豫则是说:“既已经与公主约好,如何可以爽约唐突了佳人?再者说了,嬴豫也没什么大事儿。”
众人都坐下来,嬴豫彬彬有礼,看起来十分体贴,一上来便指出芈公主有几个地方弹得不准,而且还帮助芈公主调试了一下琴的音色。
芈公主惊讶又崇拜的说:“芈就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一直想不到是哪里,原来是这样的问题,江公果然厉害,芈实在佩服。”
嬴豫笑眯眯的说:“公主言重了,公主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音律造诣,他日定然不可限/量。”
芈公主被夸奖,还有些腼腆,十分不好意思,吴纠一看,势头不对,立刻拱了拱齐侯,齐侯正在吃小吃,那边谈音律,齐侯就捧着案子上的小食碟子,默默的自己啃,突然被吴纠拱了一下,差点呛着,赶紧回头过来看着吴纠。
吴纠一看,齐侯满嘴都是点心渣子,简直丢人死了,赶紧拿出帕子给齐侯擦了擦,然后低声说:“你不是会抚琴么?你也来露一手。”
齐侯的确会抚琴,当时在云梦的时候,吴纠宴请鄂国国君,齐侯还假扮了琴师,一身紫色衣裳,又在抚琴,真是骚包没话说。
齐侯笑眯眯的说:“孤的确会弹琴,不过是门外汉,怎么敢在公主和江公面前献丑?”
吴纠一听,原来齐侯弹得没有芈公主和嬴豫好,顿时就让齐侯继续吃去了。
就在吴纠和齐侯偷偷咬耳朵的时候,嬴豫已经站起来,走过去用芈公主的琴抚了一曲,真别说,那音色十分动听悦耳,难怪芈公主听得如痴如醉。
嬴豫抚琴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仿佛卸去了伪/善,面目中透露着一丝清冷孤高,还有一种绝然,也说不好是怎样一种复杂。
芈公主听着,皱着眉头,有些迟疑的说:“江公可是心中有什么心事儿?或者是愁怨?琴声竟然如此酸涩。”
嬴豫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并没有什么,多谢楚国公主关心。”
他说着,又让开位置,让芈公主坐回来,然后自己跪坐在地上,那动作仿佛将芈公主圈在怀中,从后方手把手的教/导芈公主弹琴。
芈公主学的认真,十分专注,吴纠看的眼睛要喷火,那两个人离得那么近,这怎么行!?
吴纠连忙咳嗽了一声,说:“不知江公用了午膳没有,寡人请江公小饮两杯如何?”
嬴豫匆匆而来,光是洗漱更/衣就来不及了,哪有时间用午膳,芈公主一听,连忙说:“江公还未用膳,那快快用膳罢。”
齐侯听说又要吃饭,第一个同意,于是众人就把弹琴的事情放在一边儿,准备先去用膳。
吴纠和齐侯都吃过了,吴纠吃不下了,齐侯却吃的津津有味,嬴豫在席上说:“楚王,嬴豫此行来,一方面是朝拜楚王,另外一方面,也是想恳/请楚王,可否派两个水力方面的能人,去我江国看一看,我江国连年洪涝,百/姓备受其苦,只是江国弱小,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因此才厚着脸皮,恳/请楚王。”
吴纠方要说话,这个时候子清突然从外面跑进来,匆忙的说:“王上,学堂出/事/了!”
吴纠一听,蹙起眉头,说:“怎么回事儿?”
子清说:“方才学堂的人来禀报,说是不知怎么回事,学堂的子弟都中了毒,现在情况不好,小臣已经让棠巫先赶过去了。”
吴纠吓了一跳,立刻站起来,郢都学堂如今可不是个小学堂,发展到今日,很多国/家的国君都把公子送过来读书,学堂突然发生了投毒的事情,怎么能不能让人震/惊。
吴纠连忙起身说:“可有谁中毒了么?”
子清说:“回王上,中毒的不少。”
吴纠这下着急了,对嬴豫说:“江公,事出突然,寡人先失陪了。”
嬴豫眼睛一转,也站起来说:“嬴豫也十分关心这事儿,可否让嬴豫同行?看看能不能尽微薄之力?”
吴纠自然没有回绝,众人就连忙动身准备去学堂查看情况。
大家没有坐缁车,而是骑马往学堂赶去。
学堂就在郢都城中,众人快马加鞭的赶过去,到了学堂门口,已经有许多人在了,蒍吕臣身为司败,这件事情也惊动了他。
吴纠到了门口,赶忙翻身下马,蒍吕臣已经迎了上来,吴纠说:“情况如何?”
蒍吕臣说:“很多子弟都中了毒,而且□□很常见,棠巫迎在里面带着医官抢救了。”
吴纠点了点头,快步往里走,齐侯和嬴豫跟在后面,众人全都走进去。
学堂里乱成一团,医官们都快速跑着,横冲直撞,见到吴纠都忘作礼了,因为根本来不及,那是分秒必争。
毕竟这么多孩子,中毒的不少,一下变成了这般模样,医官们都是抢着时间的抢救,根本来不及行礼。
吴纠进去,先去看了孩子们,中毒的就有小包子们,学堂的案子已经临时并上了,供医官们给子弟们查看病情。
小重耳躺在案子上,整个人脸色都不好,捂着自己的腹部,似乎绞痛难忍,小子推趴在一边呜呜的哭,眼睛肿的跟两只大包子似的,一见到吴纠,立刻“哒哒哒”跑过来,一头撞进吴纠怀中,呜呜的哭着说:“苏苏,苏苏,快救救公纸,公纸肚肚疼!”
棠巫正在给小重耳检/查,明显也是中毒了,吴纠赶紧去了解情况,棠巫说:“可能是跟着食物吃下去的。”
因为小重耳肚量大,因此吃得多,中毒恐怕是最深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旁边还有一些小包子也中毒了,一个个脸色难看,隐约传来呜呜的哭声。
棠巫手忙脚乱的指挥医官救人,这种毒素很常见,时间长了就会致命,幸亏发现得比较早。
这个时候斗廉也从外面走进来,和一些学堂的师傅一起,端着药过来,连忙交给棠巫。
斗廉是斗家的射师,本是斗家私卒的师傅,因为名气很大,因此也会经常来学堂授课,今日下午本该是斗廉授课。
斗廉险些迟到了,匆忙而来,正好是中午之后,中午小包子们吃了饭,不易做太大的运/动,因此斗廉只是先带着小包子们活动活动,结果小重耳面色有些不好,一直出虚汗,斗廉问了一句,小重耳才说自己胃疼,心慌,而且喘粗气,提不起力气来。
斗廉觉得不对劲儿,赶紧让医官来给小重耳看,结果医官还没来,很多孩子都有这种现象,有的直接昏/厥在地上,吓得斗廉抱起昏/厥的孩子就跑。
孩子们集体中毒,这种事情竟然发生在郢都城中,吴纠的眼皮底下,吴纠震怒无比,眼看着小包子们都是一脸痛苦的模样,神色阴霾的说:“膳房查看了么?”
蒍吕臣就在一边,低声说:“回王上,已经查看了,膳房/中的膳夫突然暴毙了两个,其余膳夫已经盘/问,都不知是什么情况,说是今日验毒的工序,是那两个膳夫完成的。”
吴纠这么一听,顿时更是震怒,显然有人在自己眼皮子下面投毒,而且还杀/人灭/口。
吴纠冷冷的说:“查!一定要查出来,既然他胆子那么大,寡人就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楚王/震怒,蒍吕臣连忙答应,说:“是,吕臣这就去查。”
蒍吕臣很快带着士兵继续在学堂中搜/查,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而其他人则是忙着抢救小包子们。
众人现在也不分尊卑了,全都动手帮忙,学堂中众人都是忙得四脚朝天,被棠巫指使来指使去的,但是谁也没有怨言。
嬴豫看到这些小包子们哭闹着,惨白着小/脸儿,不由得皱起眉头来,脸色也有些阴霾,似乎想到了什么。
小重耳中毒最厉害,其他人的情况暂时平稳下来,小重耳却突然高烧起来,烧的直糊涂,根本分不清楚人,迷迷糊糊的,意识不太清/醒。
学堂暂时稳定下来,都已经天黑了,小重耳情况还是不好,吴纠十分着急,棠巫说:“王上,请把晋公子带回宫医治罢,这里没有药材。”
吴纠赶紧让人备车,准备带着小重耳回宫去,小子推吓得六神无主,被抱上车,就趴在小重耳旁边,眼睛红彤彤的,哭的嗓子都沙哑了。
吴纠齐侯还有嬴豫三个人也上了车,缁车火速往宫中而去,嬴豫说:“正好此行嬴豫带来了不少药材,应该能用得上,一会儿回去嬴豫令人给楚王送过来。”
吴纠说:“真是多谢江公了。”
嬴豫说:“不必言谢,学堂出了事儿,嬴豫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小重耳迷迷糊糊的,一会儿烧醒了,一会儿又烧糊涂了,小子推趴在旁边哭,小重耳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他红彤彤的眼睛,说:“你哭什么,你哭起来好难看!”
小子推擦着自己的鼻涕,还是呜呜的哭,说:“公纸,你不要使啊,呜呜不要留窝一个人。”
小重耳发着高烧都翻了个白眼儿,说:“你盼我些好,行不行?”
吴纠连忙哄着小子推,说:“子推乖,没事儿的,让重耳睡一下,睡一觉就好了。”
小子推立刻使劲点头,说:“公纸你快碎觉觉罢!醒来就好惹!”
小重耳见小子推终于不哭了,这才松了口气,又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的很快失去了意识,又开始陷入昏迷。
众人回到王宫,齐侯抱着小重耳,连忙将人抱进小寝宫中,棠巫去找药材来,再开一个药方让重耳喝,嬴豫不方便进小寝宫,因此就没有过去。
嬴豫很快往回走,准备出宫去驿馆,因为时间不早了,再不走就该门禁了,到时候没有地方下榻。
正巧斗廉也要出门,斗祁听说学堂发生了事情,连忙进宫一趟,正好碰倒了斗廉,两个人正说着学堂的事情,也准备出宫去。
大家在宫门口遇到,嬴豫一个人,也没有带寺人,没有马匹,正准备徒步回去,反正驿馆也不是太远,正巧就和他们打了个照面。
斗祁和斗廉拱手对嬴豫作礼,嬴豫笑眯眯地说:“两位楚国大夫不必多礼了。”
斗廉突然又看到嬴豫,似乎有些尴尬,不过看到嬴豫没有马匹和缁车,连忙对斗祁说:“莫敖先回去罢,时辰不早了,我送送江公,一会儿也回去了。”
斗祁点头说:“万勿怠慢了江公。”
说罢了,就与嬴豫作别,登上车先走了。
斗祁一走,斗廉顿时有些后悔留下来,因为他感觉有些许的尴尬,毕竟之前做出了那样混账的事情。
斗廉连忙对嬴豫作礼,将马匹牵给嬴豫,说:“江公,请上马罢。”
嬴豫笑了笑,谢过之后翻身上马,斗廉也上了马匹。
因为学堂发生了事情,斗廉身为射师,心情自然十分不好,一路上蹙着眉,也不怎么说话。
嬴豫说:“斗将军放心罢,听说你们楚国的棠巫医术高明,孩子们定然无事的。”
斗廉点点头,说:“希望如此,若是有事儿,斗廉心中真是过意不去。”
斗廉想着,毕竟自己是射师,学/生们的师傅,若是早点发现学/生们的不对劲儿,也能早点施救,不必等到如今这个地步。
斗廉这么想着,叹了口气,嬴豫安慰了他两句,很快就到了驿馆门口,嬴豫翻身下马,将马匹还给斗廉,说:“多谢斗将军,嬴豫先告辞了。”
斗廉拱手说:“江公好生歇息。”
斗廉看着嬴豫走进去,这才转身走了,嬴豫走进驿馆,很快进了江国下榻的院落,一走进去,就看到了凫须。
凫须搂着两个美/女正往房舍走,嬴豫看到他,脸色顿时寒冷下来,大步走过去,说:“凫须!”
凫须听到嬴豫叫自己,因为这里是驿馆,也不好对嬴豫不敬,大约给行了礼。
嬴豫阴冷的说:“孤有话与你说,随孤来。”
凫须十分不屑,但是没有办法,只好让那美/女去房舍等自己,这才不情不愿的跟着嬴豫进了房舍。
凫须进去,吊儿郎当的说:“我说江公,你做什么?没看到小人正忙么?”
嬴豫冷冷一笑,说:“孤做什么?孤到要问问你做什么!你今日在学堂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很大,凫须脸色一变,怕把人引来,赶紧将门关上,瞪着眼睛说:“没做什么。”
嬴豫冷冷的说:“别跟寡人装傻充愣,你有几斤几两,寡人能不明白?昨日里那孩子已经喝醉了,并未听到你我说话,你为何要下此杀手?况且那学堂里诸多孩子,全都是各国贵/族子弟,如今你如此鲁莽,若是被人查出来,你才是吃不了兜着走!”
凫须不屑的说:“这有什么的?我以为什么大事儿,不就是这个小事儿吗?我知道江公您胆小如鼠,做的十分谨慎,被我买通的膳夫如今已经都死了,死无对证,谁还能查过来?”
嬴豫冷笑说:“好,姑且说查不到你的头上,但是你以为自己得手了么?那孩子压根儿没中毒,中毒的是晋国的小公子,若是公子重耳有个三长两短,你能跟晋公赔的起么?!”
他这么一说,凫须更是哈哈大笑,说:“唉……江公,我实话告诉你罢,不过是个小公子,就算我直接宰了重耳,我们寡君也不会在乎的,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江公您也不笨,为何不想想看,若是那公子重耳真的是我们寡君的亲儿子,怎么舍得那么干脆的扔到楚国来做人质?啊?!”
嬴豫一听,顿时有些阴霾,原来重耳并非晋侯亲生儿子,怪不得凫须会下狠手,连重耳一并下毒。
嬴豫脸色难看,凫须则笑着说:“对了,正好今儿江公来找我,那小人就把事情跟您说了罢,情况稍微有些变化。”
嬴豫不屑的说:“什么变化?”
凫须说:“如今您也看到了,楚国朝中兵强马壮,若只是得到一两张兵马图,可能无法赢得胜算,因此小人以为……该当离间楚国内部,分崩他们的朝/廷,这样我晋国才能有机可趁,趁虚而入。”
嬴豫笑了笑,说:“说得好光彩,果然大/义凛然。”
凫须脸色一寒,被嬴豫“夸奖”的脸上无光,说:“大/义不大/义,你有资格这么说么?你就管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罢,千万别把我们寡君惹急了!”
他说着,又说:“之前你也看到了,楚王有/意收归私卒兵权,这不是老虎头上摘虱子,准备自取灭/亡吗?我们不如推波助澜一番,制/造一些流言蜚语,引导楚国的舆/论,这样一来,楚国这么多卿大夫的党派,足够让楚王受得了!”
嬴豫没说话,凫须说:“小人知道江公/正派,这种流言蜚语你说不出去,你若是散播流言蜚语,小人还怕你误事儿呢!这事儿我自己来,你就等着配合便罢了,还有……那叫做介子推的,必须死!不过是一只蝼蚁,若是哪日想起来了,坏了寡君的大事儿,谁也担待不起!江公若是再多管闲事儿,死的就是你们江国人!”
凫须说完,冷冷一笑,直接撞门走了,气的嬴豫脸色有些踌躇,“嘭!”一声,直接踹翻了案子,上面的东西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小重耳一直发烧,棠巫又熬了药过来,小重耳糊涂的不能喝药,吴纠和齐侯帮忙托着小重耳,掰/开他的嘴巴,棠巫赶紧灌药,喝药就折腾了好一番,喝了药小重耳又昏昏沉沉的睡了下去。
棠巫说:“只要热退了就好,千万别再烧起来,若是老这么发/热,恐怕要坏事儿。”
毕竟小重耳还这么小,高烧不退容易烧坏孩子,吴纠也是担心,大家忙碌到深夜,小重耳热度退下来一些,但是临天亮时候,突然又烧了起来,吴纠赶紧让棠巫拿来凉水,给小重耳擦身上散热。
一直忙碌了两个时辰,小重耳这才退了烧,终于安安稳稳的睡了下去。
小子推见小重耳没事了,这才松口气,也疲惫脊背,竟然坐在就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的。
吴纠把小子推抱起来,放在小重耳旁边,给两个小家伙盖上被子,看着两个小家伙抵头而眠,依偎在一起,也放心下来。
齐侯说:“二哥,你一夜没睡了,快来休息一会儿罢。”
别说吴纠了,棠巫也都累了,大家赶紧各自去休息一会儿,齐侯带着吴纠在旁边的榻上休息,吴纠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一直睡到下午才醒过来。
吴纠醒过来之后,悄悄进内室看了一眼,小重耳还在睡,小子推窝在他怀中,也是睡得香香的,白白/嫩/嫩的小肉手抓着小重耳的袖口。
吴纠走进去,小重耳似乎就醒过来了,吴纠怕吵醒子推,轻声说:“还难受么?”
小重耳也没有出声,只是摇了摇头,棠巫过来给他检/查了下,的确退烧了,看起来脸色也好多了,小孩子就是恢复得快,看起来又生龙活虎了。
小子推没醒过来,拉着重耳的袖子,睡着了还吐着泡泡,看的小重耳一脸嫌弃,不过也没有推开小子推,反而给他盖好被子。
吴纠这才走出去,洗漱之后准备去膳房一趟,做些好吃的给小重耳补补身/子,齐侯一听吃,顿时眼睛就亮了起来,连忙也跟着出来。
两个人在门口遇到了来探望病情的芈公主,就让芈公主去照顾小重耳和小子推,吴纠和齐侯去了膳房。
吴纠准备做点好吃的,想来想去,如说好吃的,吴纠还真想到了一个,俗话说舒服不过躺着,好吃不过饺子。
吴纠就琢磨着,若是什么比饺子好吃,定然是饺子锅贴了,煎的酥香的锅贴底儿,鲜美的肉馅,稍微沾些醋汁儿,再配上一碗甜滋滋的小米粥,来两个小凉菜,好吃还不油腻。
吴纠琢磨好了,就准备动手了,齐侯什么也不能帮忙,站在一边,就跟站岗一样,亮晶晶的看着吴纠动手包饺子。
齐侯还以为吴纠要做包子,毕竟他没吃过饺子,看到吴纠用面皮将肉馅包进去,立刻就笑着说:“二哥,今儿你包的包子好瘦啊!”
吴纠差点给他气笑了,当然瘦,因为这并不是包子。
齐侯眼睁睁看着包子换了个形状,而且也没有上笼屉蒸包子,一脸的奇怪,不过因为他家二哥做的他都喜欢吃,因此也没有多说,还是一脸期待的盯着那些饺子。
吴纠包好饺子之后,准备煎锅贴,一面煎锅贴,一面又开始煮粥,然后调醋汁儿,别看只是蘸料醋汁儿,但是吴纠也是要在里面调味儿的,不仅仅是酸味儿,还加了一些鱼露和佐料,让醋汁儿异常鲜香。
齐侯这么闻着醋汁儿,一股青涩的酸味儿,还有鲜鲜的香气,闻起来整个人神清气爽的,心情大好,味蕾都打开了,馋的不得了。
吴纠好像长了三头六臂一样,四周都是锅,一直忙着,就听到煎锅贴的锅里噼噼啪啪的响着,隔着盖子齐侯都能隐约闻到一股说不出来的香味儿,肉馅里一定有虾仁,鲜美的不行,是海鲜的味道,还有什么齐侯就说不出来,总之很仙。
随着吴纠“呼”一声,把锅盖子掀起来,一股热气腾家伙就冒了出来,白茫茫的热气散开,带着说不出来的香味儿,还有焦香的味道,齐侯最喜欢这种焦香的味道,连忙深吸两口气,笑着说:“二哥,孤帮你尝尝熟了么?”
吴纠一笑,知道齐侯是馋了,昨天晚上忙叨着,今天上午才睡下,中午也没吃东西,的确是饿了,也是难为了齐侯。
吴纠夹了一个锅贴放在碟子里,和醋汁儿一起递给齐侯,齐侯连忙伸手,连筷箸都不要了,直接上手抓,拎起白白胖胖,底部焦香的锅贴,蘸了醋汁儿就往嘴里塞。
吴纠连忙说:“小心烫口。”
齐侯当然是被烫着了,毕竟锅贴煎的焦香,刚出锅,底面烫的要命,烫的齐侯直嘶流,只不过齐侯要吃不要命似的,就算烫着也不吐出来,还是兴冲冲的直接吃了,吃着还蛮高兴的,连声说:“好吃好吃,二哥真好吃!”
吴纠也不知自己听齐侯这么说几百遍了,已经相当无奈,听他说好吃,干脆就起锅了,将锅贴盛放在盘子里,又将粥舀出来,放在小豆里,准备带回去给小重耳和小子推吃了。
齐侯大型犬一样跟在后面,进了小寝宫,小子推也给饿醒了,闻到香喷喷的锅贴味道,迷茫的坐起来,揉/着大眼睛,水濛濛的,别提多可爱了。
芈公主还在,也闻到了锅贴的味道,她吃过午膳,但是闻到这味道还是被吸引了,齐侯一看,又多了一个跟他瓜分食物的人,不过之前芈公主多给了齐侯几个春卷吃,因此齐侯还记得,也不是小气的人,就把锅贴也分给芈公主吃了两个,幸而芈公主不是大胃王,姑娘家家肚量正常,又吃过午膳,因此根本吃不了两个就撑着了。
小重耳和小子推肚子饿得要死,坐在榻上,吴纠让子清弄了个小桌板,就放在榻上,连榻都不用下,就开始吃锅贴了。
香喷喷的锅贴,上面的面皮软嫩筋道,下面的锅巴入口焦香酥脆,里面的肉馅弹牙鲜美,还有大个头的虾仁儿,吃起来简直一个爽字了得,咸香的锅贴,配上酸溜溜又有些鲜美的醋汁儿,还有一碗甜滋滋的米粥,咸甜搭配,解腻又开胃。
小子推都一口气吃了十个大锅贴,更别说小重耳本就是大胃王了,齐侯和小重耳挣着吃锅贴,一个比一个动作快,塞得嘴巴鼓鼓的,吴纠一阵无奈,瞪了齐侯一眼,但是齐侯这个时候已经开启了屏/蔽模式,什么都看不到,眼里只有锅贴。
吴纠觉得齐侯太丢人,跟小孩子抢吃的,尤其是在芈公主面前,芈公主还笑着夸赞齐侯是真性/情,齐侯一脸的沾沾自喜。
吴纠心想,也就是芈公主心地善良,再加上齐侯颜值不错,若是齐侯长得丑一点儿,可能就会被人认成是捡破烂儿的,八百年没吃过一顿饭,简直是饿死鬼投胎!
吴纠不知,他想的没错,齐侯就是饿死鬼投胎……
众人正分食着香喷喷的锅贴,结果子清就过来,低声说:“王上,令尹求见。”
吴纠让他们继续吃锅贴,自己前去见彭仲爽,齐侯连忙擦了擦满是油的嘴巴,喝了口茶,又恢复了一贯优雅的帝王之相,也跟着吴纠走了,走之前还对着小重耳说:“别都吃了,小心撑着,给孤再留两个。”
小重耳连忙将剩下的锅贴扒拉到自己面前,一手抓一个,全都塞在嘴里,抬起头来,用一张圆/鼓/鼓的包子脸看着齐侯,齐侯气的要死,心想着死小子,还霸主呢。
齐侯腹诽小重耳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形象……
吴纠和齐侯到外室来见彭仲爽,彭仲爽已经再等了,连忙行礼,吴纠说:“令尹有什么要事儿么?”
彭仲爽说:“王上……仲爽今日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是关于……私卒的事情。”
吴纠听到“私卒”两个字,皱了皱眉,说:“怎么回事儿?具体说说。”
彭仲爽今日在政事堂忙于公/务,结果就听到了有人谈论私卒的事情,士大夫们流传着一种说法,楚王要削私卒了,而且还不给任何的补偿。
贵/族豪绅在拥有自己的私卒的时候,是向国/家交税的,因此这样一来,私卒就是合情合理的,在礼法之中,完全不能诟病,如今吴纠想要收私卒,虽然彭仲爽已经开启了一个很好的先河,但是仍然需要用一些手段,比如是钱,来安抚这些贵/族豪绅们。
但是士大夫们之间有流言蜚语,说是吴纠打算明抢,一毛都不给,还说私卒是犯上作乱,要毁了老祖/宗的规矩等等。
这个说法一出,士大夫们有些惶恐了,虽然的确有人用私卒为/虎/作/伥,例如斗廉那个表弟,但是楚国开国至今,私卒不知帮助国/家打过多少胜仗,尤其是斗家的若敖六卒,这种事情也不能一棍/子打死,并不能说他们全都是犯上作乱。
再者说了,私卒是合法的,也是交了钱的,若是不给补偿直接撤销,绝对会引起民/怨,招至众怒的,因此吴纠顾虑到这些,才没有这么快下手。
哪知道就有人开始说这些流言蜚语了。
彭仲爽今日不知听到了多少这种流言蜚语,就连市井也有人开始传了,彭家上贡私卒才是刚刚的事情,市井就传遍了流言蜚语,彭仲爽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儿,便来禀报了吴纠。
彭仲爽拱手说:“王上,恐怕是有贼子故意传一些流言蜚语,想要重伤王上,分崩我楚国朝/廷。”
吴纠皱着眉,眯着眼睛,私卒的事情可大可小,斗家如今刚刚安定下来,还有屈家和蒍家,吴纠并不想让这些势力团体反了自己,如今却有人故意跟吴纠对/着/干。
吴纠沉声说:“流言蜚语的来源,查清楚了么?”
彭仲爽说:“仲爽已经着人去查,但是目前没有消息。”
吴纠说:“查清楚,看看是谁在造谣生事儿。”
“是,仲爽明白。”
“还有……”
吴纠想了想,说:“昨日学堂的事情,惊动了斗家和莫敖,莫敖和斗射师也是忙前忙后,令尹去替寡人犒劳一下斗家。”
吴纠这么说,彭仲爽立刻就会意了,吴纠其实想要安抚一下斗家,毕竟流言蜚语的确会引导一些舆/论,若是吴纠不作出打脸舆/论的事情,恐怕贵/族豪绅会跟着舆/论走。
彭仲爽刚要应声,吴纠却又说:“不,还是寡人亲自去罢,令尹准备一下,就明日罢。”
吴纠亲自上斗家,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楚王大驾,的确需要准备一下,彭仲爽需要先行去通知斗家准备迎接王驾。
彭仲爽应了一声,说:“是,仲爽这就去。”
他说着,很快退出了小寝宫,吴纠皱着眉,说:“不知是谁在背地里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若是让寡人抓到他,定然让他知道,跟寡人面前斗手腕,他不过是个门外汉。”
齐侯挑了挑眉,笑着说:“的确如此。”
吴纠打算亲访斗家的事情,很快就传出来了,彭仲爽做事,吴纠是放心的,十分利索。
嬴豫在驿馆中也听到了这个消息,确切的说,他先听到的是关于吴纠想要明抢私卒的流言蜚语,驿馆里还有一些其他国/家的使臣,今日也在讨论这个事情,还有昨日里学堂投毒的事情,全都在讨论。
嬴豫心里有些着急,因为他知道,投毒和制/造谣言的人,肯定都是凫须,若是这事儿查到底,凫须手脚很不够干净,肯定会牵连到江国,毕竟凫须现在可是江国的使臣。
嬴豫坐在房/中,越想越是心烦,凫须是晋侯诡诸派过来监/视嬴豫的人,嬴豫有把柄在晋国手中,因此不敢跟晋国正面抗,再者说了,晋国强大,一根手指就能将江国碾平,因此嬴豫不敢真的惹急了晋国,才处处受那凫须的压/制。
但是嬴豫心中也有一杆秤,难道楚国就是好惹的么,到时候晋侯的事情没有完成,楚王又查到江国的头上,扣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还有学堂中的子弟,都是各国的豪绅贵/族,江国弱小,一个也得罪不起,就怕群起而攻之。
嬴豫脸色越来越难看,霍然站起来,推门走出房舍,如今天色已经黄昏,慢慢日落了,他一走出去,门口竟然有士兵站岗,还伸手拦住嬴豫。
嬴豫脸色一寒,凫须慢慢晃过来,笑着说:“江公,这么晚了,您这是去哪里啊?”
嬴豫脸色难看的说:“你这是何意?难道孤去哪里,还需要与你一个奴/隶禀报不成?”
凫须笑着说:“小人是奴/隶,不过是晋国的奴/隶,我听说晋国的一个奴/隶,都可以威胁江国的国君呢。”
嬴豫呼吸一窒,说不出来的阴霾,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气势。
凫须说:“若是无事,还请江公回去歇息罢。”
嬴豫紊乱的呼吸突然慢慢平复下来,笑了一声,说:“孤可是为了晋公的事情,尽心尽力,若是耽误了晋公的大事儿,你担待的起么?。”
凫须说:“难不成,江公这么晚了,是想去找芈公主?”
嬴豫一笑,说:“芈公主?芈公主不过是一介女流,虽然受宠,但是终归能知道什么楚国军/队上的机/密?”
凫须狐疑的看着嬴豫,嬴豫笑着说:“孤自然是去找斗家的人。”
凫须更是奇怪,一脸狐疑,嬴豫说:“斗家势力鼎盛,手握军/队,各个都是楚国的骨/干之臣,随便一个斗家的人,知道的机/密恐怕都要比芈公主多的不知多少倍罢?再者说,斗家还有私卒,你不是想要挑/拨楚国的私卒内讧么?若是斗家和楚国分崩,不消一刻,楚国便要灰飞烟灭了。”
凫须冷笑说:“就你?连一个区区的楚国公主都没有搞定,还想要去说服斗家的人?你不知,斗家的人,各个都是人精么?”
嬴豫挑了挑眉,笑得一脸不屑,仿佛凫须十分没有见识似的。
嬴豫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领口,突然解/开自己的领子,露/出脖颈来,他的脖子上,竟然有一块看起来很激烈的吻咬痕迹。
嬴豫笑着说:“谁说孤说服不了斗家?孤可以说服斗廉。”
凫须一见嬴豫脖颈上的痕迹,似乎明白了什么,顿时露/出一脸鄙夷的神色,蔑视的笑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