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PO18文学 > 古言 > 无纠 > 香粉盒
  “你不是公子纠。”
  吴纠眼睛一眯, 耳边听着齐侯走远的脚步声, 这才轻声说:“你说笑了, 我不是公子纠, 我能是谁?”
  密姬笑着说:“你长得虽然和公子纠一模一样, 但是那个草包, 见到我就像狗一样, 恨不得立刻扑上来……”
  密姬说着,顿时轻蔑的笑了一声,口气威胁的说:“你不是公子纠, 你是谁?冒充贵/族可是要杀头的,想要我把你的事情抖落出去吗?”
  吴纠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威胁,听着密姬的话, 心中升起一撮火气, 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挑/起一个微笑, 吴纠生的端正俊气, 一笑起来更是如沐春风, 他一笑, 密姬险些看花了眼。
  趁着这个空当, 吴纠搂住她的纤腰,猛地一翻身, 反客为主的将人压在榻上,伸手挑着密姬的下巴, 语气温柔的笑着说:“那你说, 你要怎么样?”
  密姬“咯咯”一笑,听到他示弱的口气,神态立刻放松了很多,媚眼如丝的说:“这个简单,你也做得到,做好了免不得也给你好处……我要你,把我……献给齐侯。”
  吴纠嘴角抿着一丝游刃有余的笑容,伸手挑/起密姬一律散乱的鬓发,温柔的别在耳后,发出一声低笑的鼻音。
  密姬看着吴纠的笑容,一瞬间险些动/情,也不知怎的,明明一样的容貌,但性格完全不一样,莫名就变得万分引人,以前公子纠看到自己,立刻倒贴过来,那时候密姬根本看不上他,一直没有理会公子纠,恨不得一脚踹开,如今自己都主动躺在榻上了,吴纠竟然变了个人似的,完全不为所动。
  密姬笑着说:“可好?”
  吴纠挑了挑眉,内心里很快已经有了计较,说:“好,既然有利可图,为何不好?”
  密姬刚刚一瞬间还因为吴纠的容貌和笑意而倾倒,不过只是一转瞬,听到吴纠说的话,顿时脸上就升起一股不屑的神采,心中暗暗懊悔,怎么会觉得公子纠有什么不同,真是太异想天开了。
  或是因着这些日子都侍奉着那身材肥硕,样貌不堪的莒子,所以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样貌端正的,就算内底是个草帽,也比那好色的莒子强百倍。
  密姬看着吴纠,心中有些蠢/蠢/欲/动,和吴纠想的一样,密姬是密国的间谍,她本是宗室公主,说好听点儿是宗室公主,其实密姬是宫女所生,一生下来就没有什么地位。
  密姬从小在宫中长大,因着美色出众,性格又圆/滑擅于算计,深得密国国君的喜爱,在密国之中,卿大夫们都知道一个不算是秘密的秘密,大家也都心照不宣,那就是国君和密姬之间,也是不清不楚的关系。
  在齐侯登上侯位的时候,密姬就撺掇着国君,给齐侯送使臣,说是要把密姬嫁给齐侯,但是齐侯没有同意,回绝了密国的国君。
  这一点大出密国的想象,毕竟密国和齐侯虽然一个在西边,一个在东边,但是密姬可是出了名的美/女,齐侯这辈子最爱打猎美/女和美酒,打猎是第一位,其次就是美/女。
  然而密国的国君和密姬可不知道,齐侯是活了一辈子的,他重生而来,怎么可能重蹈覆辙,密姬的确生的端端美艳,且密国深处最西端,民风非常开放,密姬热情似火,还会很多把戏花样儿,总是变着法儿的讨好齐侯。
  然而齐侯也深知,密姬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尤其他生下的儿子商人,商人性格暴/虐,嗜杀成性,齐侯怎么可能再接受密国的好意?
  因着齐侯推脱了密国的联姻,密姬却不甘心留在密国里,天天伺候老态龙钟的国君,于是就想到了借着公子纠出使莒国的事情,攀上公子纠。
  毕竟密姬和公子纠是老相识了,这一点其实别人都不知道,只有公子纠和密姬知道,当然还有密姬和公子纠身边几个伺候的人,但是那些伺候的人早就不在了。
  那时候公子纠为密姬的美色倾倒,不过求而不得,密姬还以为来到莒国,见到公子纠之后,公子纠就会像狗一样贴过来,对着自己吐舌/头,百依百顺,哪知道公子纠竟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对自己不理不睬。
  其实密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就说公子纠不是公子纠,她只是想诈一诈公子纠,好软/硬/兼/施的让他为自己办事儿。
  这么一诈之后,密姬更不好说公子纠到底是真的,还是假冒的了,若说是假的,这个公子纠也长得太过相似,简直是一模一样,如说是真的,那草包如何笑的这么迷人动/情过?看的密姬心脏跳得都有些不堪了。
  密姬躺在榻上,笑着看着公子纠,伸手勾住她的脖子,说:“公子,你可不能食言哦,你已经答应妾了。”
  吴纠只是笑了笑,说:“美/人当前,怎么可能还食言?你说对么?”
  密姬“咯咯”一笑,说:“那好,我知道齐侯就在外面儿,在莒子的接风宴上,我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个样貌不凡,气度不凡的黑衣主书,是也不是?”
  吴纠暗暗的眯起眼睛,心里一瞬间有些窒/息,这个密姬真是大出所料,真是不得不让人另眼相看,莒子都没有看出来,莒子陪坐的卿大夫也没有看出来,齐侯一直低眉顺眼的扮演着黑衣主书,结果竟然被这个密姬看出来了。
  可见密姬的眼睛何其毒/辣,吴纠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一番打算,这个密姬可以说是“冰雪聪明”,但是她的聪明总是对自己有一股威胁,若是一个阵营的,还是一种助力,可惜,这个密姬和原主儿的关系不清不楚,一上来就威胁加棍/棒,就算密姬长相再妩媚,也不合吴纠的胃口。
  吴纠脸上露/出惊讶之色,笑着说:“你眼睛可真是毒/辣,这都让你瞧出来了?”
  密姬得意的一笑,媚眼如丝,拨/弄着自己的长发,一脸高傲,仿佛她现在并不是一个官妓/女酒,反而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密国公主,笑着说:“你们男人,哪一个能逃得过我的眼睛,只要我送一个眼色过去,还不是乖乖的跪下来舔/我的脚尖儿?”
  吴纠心里冷笑一声,这密姬就是这么迷惑齐侯的?确实有几番颜色,但是说实话,吴纠上辈子也没来得及谈过恋爱,对感情这种事情,还很懵懂,再加上他生活的周边本没什么女性,母亲也早早过世,所以对这个事情不怎么开化,再者说了,经历过一次生死的吴纠,对亲情都置之度外了,更别说是虚无缥缈的爱情了。
  而且别看吴纠外表长得很温柔,仿佛是个佳公子一样,其实他内里也有些强/硬,如果让吴纠选择,他应该会选择那种小鸟依人,又有些弱气听话的女性,毕竟吴纠下意识里,并不想再给自己造成威胁了。
  密姬说话夹枪带棒,但是转眼又媚眼如丝的塞红枣,慢慢举起自己的纤纤玉/足,暧昧的蹭着吴纠的腰,说:“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专心替我办事儿,等我嫁给了齐侯,做了齐国夫人,也少不了你的好处,到时候你还用提心吊胆的过过街老鼠的生活吗?是不是?”
  吴纠越听她说话,心里就越是不待见,明明是在塞红枣,但是张耳朵的人就能听出来,密姬对吴纠的看法非常低,甚至可以说是低贱,在密姬下意识中,就觉得吴纠非常低贱,什么过街老鼠的比喻,都能听得出来。
  吴纠却不生气,捉住密姬的脚踝,引得密姬一阵咯咯娇/笑,还以为吴纠已经迫不及待了呢,吴纠脸上露/出笑容,说:“这么多好处,看来我真要与你合作了。”
  密姬搂着他的脖颈,脚踝被吴纠捉在手心里,吴纠方才饮了不少酒,虽然此时酒已经醒了大半儿,但是掌心还是滚/烫的,密姬的脚踝被他捉在掌心,烫的那叫一个心情荡漾,虽然看不起吴纠,但下意识觉得吴纠有点不同了,又被他吸引着。
  密姬当即笑着说:“春宵苦短,公子何不与妾及时行乐呢?”
  吴纠可不想给齐侯戴上这顶绿帽子,虽然齐国夫人是做不了的,但是说不定密姬就能变成妾夫人,谁知道齐侯是不是喜欢这样的女人。
  吴纠连忙挡住密姬亲过来的脸,刚要找茬支开密姬,就听有脚步声往这边走过来,走的很匆忙,然后是“乓乓乓!”的敲门声,随即传来召忽的声音。
  召忽在外面朗声说:“公子,你可睡下了?召忽给你端醒酒汤来了。”
  吴纠一听,召忽可谓是救星,连忙扬声说:“还未睡下。”
  他说着,一把将密姬拽起来,轻声说:“召忽在入朝之前是剑客,耳力很好,你快从后门出去,明日再来寻我,我自然给你一个妙法,引荐你与齐侯。”
  密姬刚才还在温存之中,哪知道一转眼,吴纠竟然把自己从榻上拽下来,推开后门,一把就将光溜溜的自己给推了出去,然后“嘭”一声,轻轻关上了门。
  密姬一瞬间就傻眼了,哪一个男人看到她的胴/体不心神摇荡的?密国的国君也是,莒子兹丕复也是,恨不得日日夜夜的与她欢好,而这个公子纠呢,竟然把自己给扔了出来?
  密姬气得不行,但是听他说明日再来找他,有办法引荐自己,心里又有些欢心,这一个大枣,一个甜枣的,让密姬转瞬有些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是哪里又说不出来,只好走了。
  吴纠将密姬推出去,这才松了口气,竟不知道这个原主儿给自己埋了这么大一个地雷,幸好自己并不是见色/眼开的人,若是如此,当真给齐侯戴了这么大的绿帽子,以后可还了得,别说活下去了,就是怎么死,估计都无法挑选了……
  吴纠松了口气,将门打开,召忽端着醒酒汤站在外面,说:“公子?你怎么了?”
  吴纠摇头说:“无事,多谢召师傅,放进来罢。”
  召忽走进来,把醒酒汤放在案上,就这一瞬间的时间,召忽突然从吴纠身上闻到一股脂粉味儿,召忽对这个气味特别敏/感,闻了一下立刻“阿嚏”一声,打了一个喷嚏,连忙用袖子捂住自己的口鼻,一连又打了两个喷嚏,打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这才好一些。
  吴纠见召忽几乎是涕泪同流,赶紧找了一方干净的帕子与他,召忽当时没反应过来,拿着帕子捂着口鼻打喷嚏,结果打完喷嚏,顿时后悔了,这可是吴纠的帕子,自己竟然给毁了。
  召忽有些不好意思,吴纠笑了笑,说:“召师傅怎么了?”
  召忽这才想起来,皱眉说:“公子房/中怎么有……”
  有女人的味道……
  吴纠一听,原来召忽不只是政/治思想比较敏/感,鼻子也比较敏/感,吴纠并没有掩藏的意思,把刚才密姬来过的事情说了一次,但是当然掩藏住自己是假公子的事情。
  结果召忽一听,立刻差点跳起来,睁大眼睛说:“公子怎么和密姬还有来往?”
  吴纠一听,这下好了,原来召忽也知道密姬,吴纠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有没有给齐侯戴过绿帽子,于是向召忽多方打听了一下,当然打听的很隐晦。
  不过召忽就会错了意,召忽听他打听密姬,还以为吴纠对密姬余情未了,密姬的确是个冰雪聪明,又美艳动人的女子,在齐僖公还当/政的时候,密国的使臣来过齐国,当时其实也是想把年方二/六年纪,也就是十二岁的密姬献给齐僖公,不过出了点差错,密姬没有嫁出去。
  当时公子纠就见过密姬了,吴纠心里一阵发凉,那时候密姬才十二岁?这个公子纠也太禽/兽了。
  不过召忽说,密姬当时看不上公子纠,而且很快密国使臣就走了,好像只是公子纠单相思,一直念念不忘。
  听到这里,吴纠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么一想的话,密姬突然说自己不是公子纠,其实也多半是诈自己,并不足为惧。
  召忽见吴纠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又加深了一层误会,连忙说:“公子,这密姬不是什么好人,她贪心不足,公子早该清楚,况且从多年之前,这密姬就着实可恨,万般轻贱公子,着实可恨,如今她从密国远道而来,定然有所图谋,公子不可被女/色蒙了心智,不可不防啊!”
  吴纠听召忽说的铮铮有声,连忙伸手去捂他的嘴,说:“轻声些。”
  召忽吓了一跳,两个人挨得如此之近,若不是因为吴纠身上有女人的脂粉味道,那就更好了。
  召忽哪里还敢说话,心脏当当当的跳,仿佛敲钟一样,脸颊瞬间就红了,召忽的肤色偏白,这一红看的很明显,吴纠以为自己捂得太狠,连忙松手,说:“召师傅轻声,仔细被人听见了。”
  召忽这才点了点头,刚才也是他太激动了,这个密姬一看就是不安好心,公子纠以前还对密姬情有独钟,召忽怕公子因为一个不安好心的女子误事儿。
  吴纠轻声说:“还真让你说着了,她的确没安好心。”
  召忽听了吴纠说的,顿时更加生气,说:“这个密姬,当真可恨!她若想魅惑齐侯,自去便是,非要搭上公子,万一事发,肯定第一个将公子推出去,公子,您断不可被她魅惑啊。”
  吴纠也是这么想的,笑了笑,说:“我又不是见到女/色走不动路的人。”
  他这么一说,召忽顿时眼皮一抽,露/出一个不太信任的眼神,吴纠心里顿时有些无语,自己这个原身当真如此不堪,看来日后想/做一个纨绔,倒是好做。
  吴纠看到召忽眼皮直跳,连忙制止这个话题,说:“密姬的事情,我自然有打算,你只需要帮我准备两样东西就可。”
  召忽还是不太相信的说:“是何?公子请吩咐。”
  吴纠笑了笑,举起一根手指,说:“其一,劳烦召师傅帮我叫子清弄些热汤来,我想沐浴,洗一洗这香氛味道。”
  召忽一愣,沐浴?
  他们不是在说对付密姬的事情吗?
  吴纠又狡黠的一笑,说:“这其二么……”
  他这么一笑,眼睛里仿佛有星辰在闪烁,明亮夺目,吴纠还没说完,召忽突然脸上一红,说:“我……我去打热汤了!”
  他说着夺门就走了,弄得吴纠愣在原地,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召忽冲出来,“咚!”一声,撞到了什么,因着没防备,险些撞了一个屁墩儿,一只大手猛地拉了召忽一把,才免得他摔在地上。
  召忽抬头一看,惊讶的说:“大牙?你怎么在这儿?”
  东郭牙看着召忽,无奈的摇摇头,说:“我方才见你出房去了,又见你往大行人房间去,所以……”
  所以不太放心。
  召忽瞪了东郭牙一眼,说:“所以什么?有话直说,吞吞吐吐的。”
  东郭牙笑了一声,说:“所以不太放心,你若是非礼公子,我好叫人。”
  召忽听得面上一烧,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撸起胳膊说:“你找打架么?”
  东郭牙见他怒了,连忙说:“开顽笑,中庶子见笑。”
  吴纠沐浴更/衣之后,累的已经不行了,躺在榻上,感觉那股酒劲儿又席卷了回来,拽了被子草草盖上自己,蜷缩起来就睡了。
  其实吴纠睡觉的姿/势很没有安全感,只是他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表露/出来,方才一下经历了那么多,吴纠下意识里更是没有安全感,几乎蜷缩成了一团,沉沉睡去……
  驿馆的偏房/中,有一处特别寂静,几乎没人走动,一个身材清瘦的少年趋步向那出寂静走过去,然后站在门前,轻轻“叩叩”敲了两声。
  里面传出一声低沉的声音,说:“进来。”
  那少年将门轻轻推开,一个黑衣男子端坐在桌案前,他面前摆着一坛酒,正自斟自饮,酒水成淡淡的琥珀色,又有点隐约发红,清亮漂亮。
  那黑衣男子已经换下了主书的衣服,套/上了一件黑色蚕丝的贴身长袍,看起来很随意的样子,半卧半坐着,手中晃着一只酒杯,看似惬意异样。
  这黑衣男子,正是齐侯。
  齐侯见有人推门进来,只是抬起眼皮撩了一眼,随即就把目光投向手中的乌梅酒上。
  那少年走进来,快速把门关上,然后垂手恭敬的站在门边。
  齐侯举起酒杯,慢慢饮尽,眯了眯眼睛,喉结随着酒水轻轻滚动,划出一个优雅又性/感的弧线,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声,仿佛在感叹这酒的甘甜美味。
  齐侯“哒”一声将酒杯放下,蚕丝的黑袍勾勒出他手臂上张弛有力的肌肉线条,散发出一种野性又威严的力度美/感。
  随着酒杯放下的声音,齐侯这才见个目光投向走进来的少年,笑着说:“何事?子清。”
  垂手站在门边上的少年,只有十几岁的模样,看起来还非常青涩,他身材瘦削,面色也柔和单薄,竟然是伺候在公子纠身边的子清。
  子清虽然面容没有改变,但是眉目竟然透露/出几分灵力之色,声音也冷清干练,说:“小臣拜见君上。”
  齐侯挥手说:“不必多礼了。”
  齐侯重生之时在时水之战,按理来说,他应该无法在吴纠身边安插内应,然而这一步棋,其实早在上辈子,已经步下了,就算没有重生,子清也是他的棋子。
  子清和东郭牙差不多,都是宫中的苦力,齐侯还在当公子的时候遇到了子清,当时子清还很小,非常小。
  那时候齐侯年纪也不是很大,还没有如今这么稳当,当时子清得罪了宫中的寺人,也就是宫里的太监。
  那些寺人虽然没什么大/权,但是子清年纪小,而且是个奴/隶,弄死一个小孩子来说,不过碾死一只蝼蚁,也不知子清怎么惹急了他们,那些寺人拿了膳房里的刀子,要活活阉/割了子清。
  齐侯正好听到了惨叫的声音,循声望去就看到了子清,齐侯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自己,自己是没有母亲的人,在宫中也没有后/台,还不如公孙无知得到君父的宠爱,但凡有些势力的人,都对他十分鄙夷。
  他知道不该管闲事,但是子清的惨叫/声让他有些不能忘怀,当时还年轻的齐侯出手管了这辈子第一次闲事儿,他将子清救了下来。
  在那之后,齐侯也没有再见到子清,后来再见到,子清已经做了公子纠的侍奉小童。
  那时候齐侯就在想,果然好人是有好报的,子清因为感恩,变成了齐侯的一个内应,在公孙无知为祸齐国的时候,齐侯和公子纠一同逃出齐国,子清就跟在公子纠身边,一直在偷偷送信给齐侯。
  管夷吾半路截杀齐侯,一箭射中带勾,难道真是齐侯命不该绝?其实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没有一个不世枭雄是巧合成就而来的,其实那时候齐侯早已收到子清的密报,让他当心管夷吾。
  子清这步棋,很早就埋下了,以至于齐侯重生而来,还能继续沿用这步棋子。
  齐侯深知,如今的吴纠正在明/哲/保/身,他很聪明,聪慧的剔透内明,突然学会了识时务,说话好听,办事得体,虽然在齐侯面前,吴纠事事小心,但是他终于还是没发现身边的子清就是内应。
  吴纠的一切早就暴/露在齐侯面前,按理来说,留下这么一个聪明的人,简直是养虎为患,但是齐侯竟然不忍心杀了这个名义上的二哥,因为他太聪明了了,聪明到齐侯还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大本事。
  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吴纠根本不是齐国的血脉,就算吴纠哪一天真的想翻出天去,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得不到民心。
  齐侯眯眼笑着,看起来心情不错,子清从地上作礼起身,说:“君上,小臣方才听见公子纠房/中有声音,似乎是个女子的声音。”
  齐侯笑眯眯的脸色慢慢就凝固了,甚至嘴角还捉着笑意,但是脸色却阴霾起来,慢慢坐起身来,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皮笑肉不笑的说:“女子?”
  子清低头说:“小臣没有看到是谁,但的确是女子的声音,小臣恐怕公子纠发现,所以不敢离得太近,但是那女子……自称密姬。”
  “密姬。”
  齐侯这么一听,握着酒杯的手都一顿,把刚倒满的酒杯又重新放回了桌案上。
  密姬……
  如果齐侯还没有经历一切,那么他肯定不在乎这么一个人,然而他经历过,他很清楚,密姬是谁。
  密国的宗室公主,冰雪聪明,美艳过人,在齐侯的六位妾夫人中,密姬可谓是最明艳动人的一个,她的美艳如火,十分懂的勾起男人的兴趣,上辈子的齐侯非常喜欢美艳的女人,对密姬宠爱有加,以至于也宠爱密姬所生的公子商人。
  公子商人的性格阴霾,有些暴/虐,这些齐侯都是知道的,齐侯以前还在纳闷,密姬这么一个单纯如火的女人,怎么会生下一个暴/虐心机的儿子。
  不过现在齐侯有些明白了,上辈子的密姬单纯可爱,脾气火爆,估计都是装出来的,如今在莒国,他遇到了密姬,这可不是什么巧合。
  更让齐侯想不到的是,齐侯当时在莒宫的接风宴上没有注意,只是注意举止轻佻的莒子了,完全没有看到给莒子喂酒的那个官妓/女酒,若是他注意了,定然更是大吃一惊。
  因为那个官妓就是密姬!
  齐侯竟然不知,自己这个好二哥和密姬还有些来往?
  齐侯的脸色十分阴霾,淡淡的说:“孤知道了,你且回去,小心谨慎为上,公子纠这个人……心思很细。”
  子清立刻说:“是,君上,小臣告退。”
  吴纠睡得很瓷实,等他朦朦胧胧醒来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拍门,是小童子清的声音,说:“公子?公子您醒了么?”
  吴纠觉得有些头疼,定然是喝多了酒的缘故,他伸手揉了揉额角,难耐的又按了按太阳穴,这才慢慢从榻上翻身起来,看了看天色,不由一怔,外面竟然没了阳光,已然暗了下来,太阳都下山了。
  小童在外面拍门,吴纠赶紧应声说:“醒了,进来罢。”
  子清赶紧推开门走进来,连忙说:“公子,君上传饭了,请公子过去用晚膳呢。”
  吴纠一听到“君上”两个字,就觉着头疼,就在方才,下午的时候,吴纠险些给齐侯戴了绿帽子,一身冷汗还未在梦中消化,齐侯竟然又传自己去用膳。
  吴纠没有办法,只好翻身下榻,说:“换件衣裳。”
  “是,公子。”
  子清连忙取了衣裳过来,吴纠把睡在榻上睡褶皱的衣服脱/下来,扔在一边,然后套/上新衣裳,坐在席前,让子清给自己整理头发,整理好头发之后,又用湿帕子擦了擦脸,整理了一番仪容,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方才从睡梦中醒来,还一脸懵懂的吴纠,仿佛换了一个模样,此时又变的神采奕奕,说:“好了。”
  他说着,子清推开门,请吴纠出门,两个人走到齐侯的房间前,房门是关着的,子清敲门推开,这一推开,里面可不只是齐侯一个人,竟然坐得满满当当。
  席间齐侯坐在最上首,旁边是公孙隰朋,然后是召忽东郭牙,除了公子元,旁人全在,还真是齐齐全全的。
  吴纠走进去,子清把门关上,在外面伺候,齐侯笑眯眯的看着吴纠,笑着说:“二哥酒醒了么?若是不舒服,一定叫医官看看。”
  吴纠作礼说:“谢君上关系,纠无事。”
  齐侯笑着说:“二哥坐孤身边。”
  吴纠见席位摆的紧凑,因着房间本身有限,坐这么多人吃饭,也的确要紧凑些,于是只好走过去,坐在齐侯身边,虽然紧凑了些,但是不至于并着肩膀,还有些距离。
  吴纠一坐下来,齐侯就笑着凑过来一些,吴纠险些吓了一跳,毕竟平日里齐侯的举动也算是规规矩矩,如今突然凑过来,离得颇近,吓了吴纠一跳。
  那面召忽也吓了一跳,伸手搭在剑鞘上,东郭牙连忙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示意召忽放松。
  齐侯只是凑过来一下,随即又离远了,笑着说:“二哥身上,怎么有一股子……香粉的味道?”
  齐侯这一问,公孙隰朋一脸纳闷,东郭牙皱眉,知情的吴纠和召忽心脏“当当!”狂跳两下,召忽不由得瞥了一眼吴纠。
  齐侯将所有人的目光看在眼里,心中冷笑着,很好,召忽还知情。
  吴纠则是比召忽冷静的多,轻笑了一声,说:“可能是方才在莒宫中,蹭上的香粉味道。”
  吴纠说话都不打磕巴,其实他早就沐浴过了,酒气都没有了,更别说是香粉味道了,吴纠身上根本什么味道都没有,齐侯只是想诈一诈他,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吴纠太冷静了。
  冷静的齐侯都对他另眼相看了,又是爱又是恨的,怜爱他的才华和处事不惊,也是恨他的才华和处事不惊,齐侯眼皮轻轻垂了一下,心中竟然萌生出一股杀意。
  吴纠虽然没看到齐侯眼中的杀机,但是他似乎隐约感觉到齐侯有些不对劲儿,态度疏远了一些。
  吴纠心中可不像面上这么冷静,难道齐侯知道密姬到了自己房/中?吴纠并不知道齐侯是重生的,齐侯这么敲打他,恐怕是误会了自己接受莒子的美/女。
  吴纠心中有些忐忑,无论怎么说,密姬都是横在眼下的一根针,扎的吴纠肉疼。
  席间的气氛很是尴尬,公孙隰朋已经尽力活跃气氛了,按理来说,今日在莒宫中,吴纠察言观色,一下就给齐国和莒国敲定了盟约,而且还是用一块长在狼身上的生肉当彩头,不可谓不巧妙,但是齐侯竟然没一句夸奖的话,态度还很冷漠。
  饶是公孙隰朋跟随齐侯这么多年,也有些摸不清门道,实在不敢说话,其他人也各有所思,东郭牙一直盯着召忽看,召忽终于忍不住侧眼小声说:“你老看我做什么?”
  东郭牙幽幽的说:“看点门道儿。”
  召忽感觉一身冷汗,这个东郭牙的两只招子,实在可怕,总有一种洞悉透彻的感觉,让人不寒而栗。
  吴纠吃过这一顿晚膳,心里总是不安生,晚间睡觉也有些辗转难眠,第二日一大早,召忽就来敲门,吴纠早就醒了,已经一个人穿戴整齐,坐在桌案前,半眯着眼目冥想,听到敲门声,连忙起身开门。
  吴纠打开门,召忽站在门前,说:“公子,您要的东西……”
  他说着,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吴纠,吴纠伸手接过来,说:“多谢。”
  召忽看着吴纠,有些迟疑的说:“公子……那个……”
  吴纠笑着说:“召师傅何故吞吐,且说便是。”
  召忽说:“这……公子为何让召忽准备这……这女子用的香粉?”
  原来昨天吴纠让召忽准备两样东西,第二样东西竟然是一盒香粉,召忽真是纳闷至极,完全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吴纠眯眼笑了一下,目光中有些狡黠,若有所思的说:“自然是……讨好美/人。”
  他这样一说,召忽猛地一愣,随即心里醋溜溜的,讨好美/人,这个美/人自然没有第二人选,就是密姬了。
  召忽欲言又止的说:“公子……”
  他说着,吴纠抬了抬手,说:“召师傅放心,纠本就不是昔日的纠,我自有分寸,不会误事。”
  召忽听得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哪里奇怪,不过看着吴纠有些坚定的目光,竟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然后拱了拱手,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吴纠拿了香粉,关上/门,放在桌案上,盯着那香粉看了一会儿,终于把香粉盒子打开,眯了眯眼睛。
  今日吴纠没什么事情要做,他们来这里一个目的是和莒国结盟,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寻访隐藏在莒国境内的曹刿。
  昨日结盟的事情已经谈妥,就差进宫签上一卷小羊皮,吴纠今日一大早就派人去打听梁甫山了,等打听的人回来,他们再去梁甫山亲自走一趟,不然吴纠也不能确定,曹刿如今是不是真的隐居在梁甫山,毕竟历/史已经有了很大的出入。
  吴纠坐在房/中,过了一会儿,就听到“叩叩”的声音,房间的后门被人敲了两下,吴纠顿了一下,将小粉盒摆在桌案上,然后起身去开门。
  房门“吱呀”一声推开,果然看到一个娇俏的女子站在门外,看到吴纠立刻嫣然一笑,倾倒着往吴纠身前一靠,笑着说:“公子,想煞妾身了。”
  果然是密姬。
  因着是夏日,密姬虽然穿了衣服,但是有些轻薄,靠在吴纠胸口,媚眼如丝的环上吴纠的脖颈。
  吴纠笑了一笑,伸手捉住环住自己脖颈的纤纤玉/臂,说实在的,吴纠很讨厌别人碰自己脖子,毕竟这是脆弱的地方,吴纠的戒备心也很重。
  吴纠握住密姬的手,将她拉进房/中,“嘭”一声关上/门,密姬靠着门板,咯咯娇/笑一声,说:“公子,等不及了嘛?”
  吴纠笑着说:“是啊,等了你一早上,如今才来。”
  密姬又咯咯娇/笑,但是吴纠的动作则冷淡了很多,放开密姬,自己坐在桌案前,伸手摆了一个请的动作,说:“请坐。”
  密姬见他突然冷淡,皱了皱眉,甩了甩自己的袖子,将滑/下肩头的衣裳拎上来,半躺在席上。
  吴纠笑眯眯的看着密姬,笑着说:“昨日/你说要我把你进献给齐侯,如今我已经有了办法。”
  密姬笑着说:“哦?什么好办法?”
  吴纠笑了笑,说:“其实以你的美貌,根本不需要我来引荐。”
  密姬捂嘴一笑,说:“公子,你真是越来越讨人喜欢了呢。”
  吴纠说:“是么?”
  他说着,将桌上的香粉盒往前一推,说:“齐侯爱美色,想必这你知道,但是齐侯身边的美/人如云,想要跻身成为齐国夫人,也不容易。纠听说,齐侯除了爱颜色之外,也喜欢气味儿。”
  密姬奇怪的说:“气味?”
  吴纠淡淡的说:“食欲和性/欲,都是人所具备的欲/望,性/欲和食欲一样,也需要色香俱全,方可食指大动,美/人空有颜色,而无香气,岂非扫兴?”
  密姬拢了拢自己衣裳,看着吴纠,说:“要抹这个?”
  吴纠摇头说:“不然,浮于表面的香气,太过于肤浅浮夸,这种香氛可以口/含,食用三次之后,口舌津/液便可生香。”
  密姬一听,顿时眼睛都亮了,盯着桌上的香粉,古代的香氛很广泛,不只是有现在的香水熏香,还有一种香粉或者是香丸就是含在嘴中的。
  大名鼎鼎的杨贵妃,据说就是经常口/含香丸,所以吐气如兰,深得唐明皇的喜爱。
  这个年头的香料还不是很完善,密姬也只是听说有一种名贵的香料能让人口舌生香,欲罢不能,从未见过,如今一见,顿时露/出歆羡喜爱之色,说:“这玩意,当真如此好?”
  吴纠笑了笑,眯眼说:“好不好,自然要美/人亲自试试,才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