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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现言 > 诱她入局 > 回家
  五年前,许父中风,摔倒在法院审判大厅外的石阶上。
  原本精神矍铄、身体康健的许父,一夜间成了风烛残年的老人,口歪眼斜、生活几乎不能自理。
  而这一切,许砚在两个多月后才知道,那时她已身在z市女子监狱。许母瞒着她不说,还是二姨偷偷给她打探视电话透了口风。
  许砚当场哭得近乎昏厥。她那时便追悔莫及,可一张张供状她都亲自签了名,白纸黑字的判决书早已生效,她就算再后悔也根本没有任何用。
  ……
  二姨发现许砚那边好久没动静,连忙喊了她几声。
  等许砚有了回应,才又接着问道:“砚子,你能不能让徐源想想办法?他认识的人多,看看跟谁打个招呼,让医院给你爸腾出个病房?”
  徐源……
  许砚如梦初醒,离婚短短不到两个月,她竟然连“徐源”这个名字都感到陌生,与他之间发生的一切更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离婚的事,她不想让父母再替她操心,便一直瞒着没说。如今家里雪上加霜,她更是不能说。
  许砚吸吸鼻涕,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好。二姨,你别担心,我这边想办法。”
  挂断电话,许砚使劲擦干脸上的泪,失魂落魄从楼梯间走出来。
  她不知道老天爷为什么这样待她,每次想要重新开始,都会被无情的命运迎头痛击。
  明明她从未做过一件坏事,连路上的蚂蚁都不忍心踩死,怎么就不配过上平安、宁静的普通人生活呢?!
  大厅里,同事们忙碌依旧,没人知道她刚刚得到怎样的噩耗。不过,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无非是问她一句“你还好吗”,其他再无意义。
  “哎,小许,你去哪了?刚才张总正找你呢!”李慧看到许砚,忙喊住她,“你抓紧去一下张总办公室。”
  许砚低低“嗯”了声,垂着头往张经理办公室走去。
  她现在没有任何心思去考虑张经理找她干什么,一心只想着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爸爸现在还躺在医院走廊里,妈妈和二姨、姨父,三位快要六十岁的老人,连张凳子都没有,只能坐在走廊的地板上。天这么冷,医院的水泥地又那么硬,那么凉……
  许砚不敢再接着往下想,眼泪根本控制不住,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她离婚的时候都没掉一滴泪,自认为自己够坚强,可现在面对父亲的病痛、母亲的隐忍,她脆弱得像经不起风浪的菟丝花。
  ……
  敲开经理室玻璃门,没想到王长乐也在。
  与王长乐对视的瞬间,两人都愣了一下。许砚愣是因为没想到王长乐在,而王长乐则是被许砚哭得通红的眼睛吓到。
  “小许,你还好吧?”王长乐主动问。
  “还好,”许砚抿抿嘴,抬手擦掉快要掉下来的眼泪,“家里有点事。”
  “噢,噢,那等下回去详细说。”王组长把椅子拉开,“你先坐下。”
  许砚摇摇头,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看向张经理:“张总,李部长说您找我。”
  “对滴,偶是叫你过来一下。”张经理哪能看不出许砚哭过,但他故意忽略。在他心里,只要员工能赚钱,状态好不好、心情美不美,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是这样几啊,”张经理接着说:“东晟照明那个项目哦,刚刚通知了。我们入围了第一阶段的投标,但系哩,还有第饿阶段,只剩我们腾飞和日飞两家公司。”
  日飞?许砚皱皱眉,脑子里翻了一遍,才想起来应该是“日晖”,也就是小夏在的那家公司。
  既然只剩两家公司,那就意味着竞争更加白热化。二选一,非此即彼,一存一亡,比拼的是两家公司的综合实力。
  虽然心思都在父亲的事上,许砚还是立刻明白了张经理叫她过来的意思。无非就是接下来继续“攻坚”段怀东。
  这要放在接电话之前,她可能还会稍微考虑考虑,帮忙想个对策之类的。但眼下她一点精力也没有。
  “张总,不好意思,我其实也有点事要跟您说。”许砚想到父亲的事,就忍不住哽咽,“我爸今天上午摔倒了,现在还在医院,我可能需要请几天假。”
  “请假?”张经理眉毛本来就短,这会儿简直要竖起来,“有辣么严重么?你家里其他的人可不可以帮忙照护一下哇?”
  许砚忍住泪摇摇头:“我爸前几年中风,身体本来就差,我妈也快60岁了……”
  说着说着,实在说不下去,许砚偏偏头,抹掉眼泪。
  王长乐看不过眼,给许砚递了张纸巾,又帮她向郑经理说情,道:“张总,小许这也是遇到大事了,家里没个年轻人那是真不行。您放心,投标的事,我们全组都会加紧办的。”
  为了帮许砚,王长乐对张经理的态度都恭敬了几分。许砚不由得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张经理短粗的眉毛皱起来,小眼睛透着精光转了一圈,突然对王长乐说:“长乐,我单独跟小许谈谈吧。”
  言外之意,就是你先出去,别在这儿碍事。
  王长乐看看张经理,又看看许砚,只能说声“好”,然后起身离开。临走前,他给许砚使了个眼色。
  许砚知道,那是提醒她,别因为情绪激动上了张经理的套。
  张经理也不知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大秘密要说,一直等到王长乐把门关严实,他才清清嗓子重新开口。
  “小许,你打算请几天假呀?”
  “我想……”许砚在心里盘算下,“先请三天假回去看看。”
  今天是周四,请三天假再加上周末两天,能撑到下周三。如果万一到时候又出现其他情况,也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介样啊,”张经理露出一脸惋惜又苦恼的表情,“小许哈,其实你做得蛮不错的,偶是想你能顺利转成正式员工啦。可系,你是知道的啦,一般试用期不允许随便请假的,这关系到工作态度滴问题……”
  许砚听着张经理给她扣的大帽子,心里直发冷,恨不得立刻开口打断他,然后摔门而去。
  可惜,现在她不能。
  父亲骨折需要人照顾,更需要钱支持。而她除了这份工作根本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她虽然打心眼里恶心张经理,但目前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收起对张经理的厌恶,许砚使劲勾着嘴角,勉强挤出点比哭还难看的笑:“张总,实在抱歉,我是家里的独女,我妈年纪大,身体也不好,一个人真的撑不住。”
  许砚脑筋飞速运转,努力想着能再说多点什么,好打动张经理的“铁石心肠”。
  可万万没想到,张经理突然话锋一转,一脸和善地说:“我知道啦,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嘛。小许,要么先晃你一周假好啦,你下下周一再过来桑班,好嘛?”
  许砚一听,简直惊呆,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张经理绝不是真正有同情心的人,他愿意给自己放假,肯定有其他的附加条件。
  但许砚一时还没想不明白张经理会对她提出什么要求。
  不过眼下也容不得她多想,只能顺着张经理的话,“笑纳”他的一番好意。
  “好,太感谢张总了。”许砚做出感激涕零的样子。
  感激的成分并不多,眼泪却都是实打实的,为她父母,也为她自己。
  ……
  两小时后,许砚已经坐上回l市的高铁。
  l市是著名的十三朝古都,离省会z市不远,高铁四十分钟就能到。离家近,而且交通便利,这是许砚离婚后选择到省城打拼的原因之一。
  因为走得匆忙,许砚没买到坐票,只好背着双肩包站在过道里。时速350公里的g字头列车,呼啸着驶进涵洞,压差令许砚鼓膜胀痛难忍,连咽了好几口唾沫才缓过劲儿来。
  算起来,有快一年没回过家了。她现在都有点想不明白,前几年她是怎么浑浑噩噩过来的,竟然连自己的父母都一直躲避着。
  这天底下,唯一不求回报对自己好的人,只有父母。可她偏偏伤透了父母的心。她根本不敢回想,父母得知她被判入狱三年时,受到了多大的打击,以至于一直健康矍铄的父亲当场中风,母亲也终日以泪洗面。
  她这样的不孝女,怎么值得母亲为了不给她添麻烦,那样独自忍耐着所有的痛苦和压力!
  许砚看着车窗上映出的那张脸,恨不得一巴掌狠狠地扇上去。
  心事太重,许砚不知不觉把下唇咬出血来。腥腻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令人几欲作呕。
  手机提示音突然响起来,许砚被拉回现实之中。
  一条转账消息。是陈凌转了五万块钱过来。
  许砚打开微信,在和陈凌的对话框里输入“谢谢”两个字,但犹豫了片刻又删掉。
  面对陈凌这样仗义的朋友,道谢根本不足以表达许砚的感激之情。
  付完房租和押金,许砚银行卡里只剩几百块,勉强够吃到月初发工资。现在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空手回去。
  思来想去,实在没有办法,许砚在候车的时候给陈凌打了个电话。当时,她跟陈凌说想先借一万。陈凌二话没说就答应。
  然后,给她转来了五万。
  五万,对大多数人来说都不是个小数目,更何况陈凌工资并不算高,年初又刚买了房,每个月都要还几千块的房贷。
  许砚紧紧握住手机,心里头各种感触风起云涌。
  这时,车厢里响起温柔的女声:您好,各位乘客,l市站到了,请您拿好行李准备下车。
  许砚迈开站得有些僵硬的双腿,快步走向车厢门。
  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响起,她忙着排队下车,随手划了个拒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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