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天乐终于破了燕无欢的铁瓦金舍神功,将其打落云端。在这一刻,燕无欢发来了一道神念,居然是告诉成天乐自己今天为何会来、来之前又做了怎样的安排,他做着一切的目的是什么?这其中包含的信息太多太复杂了,言语难以尽解,也只有用神念才能表达,但最后却有一句话很清晰,就是——“谢谢!”
燕无欢要谢成天乐什么?成天乐似能理解,但也无法言述,这只鹰终于要解脱了吗?成天乐只是伤了它、将其从云端打落,尚未要了它的命。但带着重创坠落的燕无欢今天是绝不可能活下去了,它最后的遗言竟是说给成天乐的。
说实话,成天乐从未将刘大有视为什么宿敌或者对手,但是今天这只鹰在临死前倒是真正能成为他的对手了,原因倒不是因为燕无欢比刘漾河的神通法力更强大。这一刻的成天乐并没有太多胜利的喜悦,他甚至感到很惋惜也有些伤感。
燕无欢的悲剧,也许从他开启灵智之初、遇到刘漾河时就埋下了伏笔。刘漾河是他所遇的第一个人,不仅救了他而且一直在指点栽培他,后来更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倚重他。假如燕无欢当初没有遇到刘漾河,或许他仍是高原雪山间翱翔的一只鹰,或许已在风暴中殒落。
假如燕无欢遇到的不是刘漾河,又会怎样呢?他可能不会有今曰的悲剧,但这种假设此刻对他而言已没有意义。
成天乐并非没有杀过人,更不是没有斩过妖,但这样惋惜与伤感还是第一次。成天乐甚至有几分不忍,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手软。燕无欢坠下云端发来神念的同时,成天乐收起拂尘掌中激射出一物,是一枚枣核状的骨珠。
成天乐知道宣威方才自爆了玄牝珠,而燕无欢此刻所受的伤并没有宣威那么重,他若坠落在凌空中自爆玄牝珠将威力惊人。尽管燕无欢已发出了那样的神念、可能不会做出这种选择,尽管成天乐感到惋惜与不忍,但出手格杀仍是毫不犹豫!
虽然成天乐擅摄玄牝珠,却绝不能保证每次都会成功,因为那种稍瞬即逝的机会实在太难把握了。尤其是面对燕无欢这等高手时,成天乐根本没有把握将其祭出自爆的玄牝珠及时摄夺,所以最稳妥的做法就绝不给燕无欢这种机会。
坠落的燕无欢在半空中看见那枚顶骨珠激射而来,他的神色是那么的复杂,随即闭上了眼睛。此顶骨珠能克至坚之物,燕无欢的铁瓦金舍是神功已破,就算他服用过九枚陆吾神仑丹,也挡不住这一击。
顶骨珠从这只鹰的眉心射入、透体而过,所蕴含的法力带起剧烈的冲击波,瞬间将燕无欢的原身震散为血肉碎片,断羽残肢又在一片雷光中化为乌有,就这么消失于长空。
林间观战的众人仿佛都听见了成天乐以神念发出的一声叹息,但成天乐此刻并未住手!
先前被夜游击伤的胡妖王此刻已经站了起来,以一只蛊雕的原身正瞪大眼睛傻乎乎的看着天上呢。那枚骨珠穿过燕无欢的原身后并未被成天乐收回,而是以快得难以形容的速度继续激射而下,在空中划出一道笔直耀眼的火线,那是与空气剧烈摩擦形成的高温所至。
三位妖王已经停手罢斗,正打算怎么向获胜的成天乐求饶呢,根本就没防备这一手。那枚骨珠从蛊雕的顶门射入、透体而过直接没入了地下,骨珠所激起的劲力冲击也将胡妖王的原身震成碎片、旋即在霹雳雷光中化为飞灰。
成天乐祭出骨珠接连斩杀燕无欢与胡妖王,就是瞬间之事,快得让对方连祭出玄牝珠自爆都来不及。五丈外的涂妖王惊吼着突然跳了起来,挥舞手中的法器向地面击去,但他的反应也慢了。
骨珠斩杀胡妖王射入地下,在地底穿行就像切豆腐一般,随即又从五丈外涂妖王的身下激射而出、透体而过。
哈妖王猝然见胡、涂二位妖王被斩,惊惧喝道:“为何……”与此同时,成天乐也喝了一声:“斩!”
成天乐仿佛早就知哈妖王会有此一问,喝出的那一字“斩”中带着声闻智慧神通,很明白的告诉了哈妖王。方才阵中三位妖王认输罢斗,阵外的夜游与阵中的小韶虽没有继续发起攻击,但也没有回答他们的话,更没有答应他们的求饶,只是在等待成天乐与燕无欢的斗法结束。
飞在天上的成天乐可没有理会这三位妖王在琢磨什么,斩杀燕无欢之后旋即便接着斩杀他们。成天乐不需要这三位妖王其他方式的赔偿或补偿,至于谈什么代价与后果,这本身就是代价与后果,他们离开昆仑仙境来到这里时便已注定。
三位妖王方才停手罢斗、以神念解释求饶时,介绍了蛮荒中妖兽争斗的习惯。但成天乐告诉他们,他们今天并非是那么做的,本就没有打算给成天乐任何认输求饶的机会。这三位妖王的目的并不是战胜成天乐、与成天乐争夺什么,就是要斩杀成天乐。
假如今天成天乐没有察觉不对、提前布下了阵中之阵、又有小韶在身边,就算他能挡住燕无欢与宣威、金华联手的第一击,也挡不住三位妖王趁势演杀的第二击,结果将是必死无疑。
在这种情况下,三位妖王再想求饶,已经太晚了!世上有些错误可以原谅,但不应该不受到惩罚,而有些罪行无可宽恕。人们不能只请求对方的宽恕,却不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如果三位妖王已悔恨的话,就在临终的那刹那光明中去了悟吧。
三位妖王从蛮荒中来,更应该清楚其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丛林中的规则,他们并不是当初的禽兽、只是为了生存与繁衍的本能而争斗。成天乐从未威胁到他们的存在与生存,远在万里之外本素不相识,更别提争夺什么领地、群族与配偶了。
他们今天来只是因为贪欲,带着开启灵智中清醒的思考,相信能得到燕无欢承诺的好处,又可以做的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后果。当燕无欢的计划失败之后,他们就要面对自己做出的选择,成天乐可不想手软,拒绝了他们的求饶。
成天乐这道神念不知哈妖王听清楚没有,而阵外的夜游先生倒是听的清清楚楚,这位前辈合上了手中的万卷书,已经不再需要他出手帮忙了。
涂妖王被斩,那顶骨珠接着迎面飞来,哈妖王已知今曰必死,大喝中当即祭出了玄牝珠,欲在瞬间自爆。可是斩杀他的并不是成天乐一人,攻击他的法宝也不再是顶骨珠。
顶骨珠从地底钻起穿透涂妖王而过,一个折射向哈妖王飞来,却只是惯姓激射,成天乐已不再艹控这件法宝。与此同时,四神十二时大阵运转,急剧收缩至只有三尺方圆,牢牢的锁困住哈妖王。
三尺内五色光华弥漫,锋芒密斩而至,不给哈妖王任何闪避的余地。一道造化天雷也从天而降劈入大阵之中,化为一片耀眼的雷池。
小韶与成天乐是同时出手的,当顶骨珠从空中激射而下斩杀胡妖王时,小韶也挥凤凰翎运转四神十二时大阵全力袭斩哈妖王。哈妖王刚刚反应过来欲祭出玄牝珠自爆,成天乐已经斩杀另外两位妖王完毕,接着向他出手了。
哈妖王祭出的玄牝珠突然被阻隔在大阵之外,自爆就缓了片刻,而他本人已在成天乐与小韶全力合击之下倒地晕厥、化为了穷奇的原身浑身一片焦糊。那玄牝珠失控的瞬间,已被空中的成天乐摄去。
哈妖王受重创倒地,阵枢嗡鸣雷池滚滚,随即其格杀并当场炼化。紧接着大阵收去,成天乐从天而降落在小韶的身边,今曰布阵伏击他的六位妖王皆已尸骨无存。
成天乐已是衣衫破碎,满身焦糊之色,但落地时浑身衣物化为飞灰,又以法力幻化出干净整洁的装束,与小韶一起向着不远处的夜游先生行礼道:“多谢前辈相助!您老人家今曰怎会来到此地?”
大战已结束,但战场还没有清理,附近散落着很多东西,包括各位妖王留下的法器、他们的原身遗骸残留的天材地宝。王天方仍躺在地上半死不活,远处还站着一个已成痴呆状的孔翎。
成天乐小韶并没有顾得上这些,而是整理仪容先向夜游先生行礼致谢。夜游先生走了过来,还礼道:“二位莫要与老夫客气,若说谢,也应该是老夫感谢成总!”
夜游先生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还带着春村宝树?一番交谈之后,彼此才弄清事情的始末。春村散人已在苦海天劫中殒落,这株宝树竟然是他托夜游先生转交给成天乐的!
夜游先生离开题龙山前往昆仑仙境,已经是十七年前的事情。十七年也许很漫长,但对于他这位已脱胎换骨,一心只想寻求超脱大道的当世高人而言却很短暂。夜游先生曾拜访仙境中各派修士,并行游蛮荒深处,择地清修体悟天道。
想当年春村与夜游就是故交,春村曾结交昆仑各派修士,就连夜游这样声名不显的当世高人也曾刻意登门拜访。当春村倦历红尘、感觉自己的修为很难再精进,便远去昆仑仙境寻求破关机缘,又一次遇到了夜游。
昆仑仙境中的清修岁月,可能在蛮荒深处走一圈就是好几年,在某棵树下一坐就是几个月。春村在蛮荒中选择了一处清修福地,平曰将春村宝树扎根于幽谷灵泉间,他就在树下定坐,而夜游知道这个地方。
题龙山的变故,夜游先生是最近才得知的。这也多亏了乔彩凤开通了众妙飞舟,很多蛮荒中的小妖纷纷涌向人烟红尘,折腾了一阵子之后不少人又回来了。他们便在蛮荒中到处串门,寻找熟悉的妖修同道炫耀自己的见闻,夜游先生恰好碰到了两位,询问之下才惊闻世事。
夜游先生的修为没得说,脱胎换骨之境修为早已圆满,但证入苦海天劫这一步始终迈不出去。自古以来这段修行又被称为无涯之岸,挡住了不知多少高人。
夜游一心寻求超脱大道,对于他来说,生死已不是最重要的问题,他向往的是一世修行的求证,收了史天一与王天方这两名弟子继承题龙山一脉,就是他了断的尘缘,本以为自己可能不会再回去了。
王天方和史天一中有人能修为大成,夜游并不感到太意外,却没想到在史天一继承了题龙山道统之前,点睛小筑中的宗门器物竟被王天方勾结外贼席卷一空!王天方这种行为比欺师灭祖还要严重,在一般情况下叛出师门、残害同道就已经是极限了,谁还能再干出这种事情?
此时成天乐的“事迹”已在昆仑修行界流传,夜游从转述者口中获悉了更多的情况。想当初他的两个徒弟,是跟春村的徒弟李逸风搅在了一起,结果因所行不端被成天乐找上门来了。两名弟子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因此走上了不同的人生轨迹,。
史天一重整题龙山传承,得到了成天乐与各派高人的相助,但是春村的弟子李逸风却被成天乐给宰了。春村还特意离开昆仑仙境去了淝水知味楼与姑苏万变宗,但是不久前又回到昆仑仙境了。立刻就去找春村,他知道春村的清修之地在哪里。
听说消息的夜游的也有长叹一声,他留下题龙山的传人欲了断尘缘,但这尘缘却不是他想了断就能了断的,于是叹息着穿行蛮荒去找春村。
而夜游只来得及见了春村最后一面,当他赶到的时候,春村正在一株参天大树下定坐,那垂下的万道碧枝将其严密的守护环绕。但春村的神气波动却非常不对劲,虽坐在远离尘嚣的昆仑仙境,却带着古往今来的红尘气息。他正在历劫——苦海天劫。
不知春村最终能否历劫成功,假如他不幸失败,那么一代高人就将默默殒落于此、不为世人所知。夜游在不远处坐了下来,收敛神气静静的等待。对于历劫者本人来说,苦海中的岁月不知会穿越多少年代、多少世界,但在其他人看来,时间并不会太长,顶多几个月。
夜游并没有等到春村破关而出,这位高人历劫失败殒落于苦海中,就在春村宝树下坐化了。春村在苦海中殒落之际,宝树恢复了手杖的模样,其神识中也有一刹那的光明。
春村知道夜游来了,也完全清楚夜游为何而来,给夜游发来最后一道神念,也算是他的遗言。春村的遗言很简单——委托夜游将春村宝树送到姑苏万变宗,交给成天乐。
想当年春村曾问成天乐,什么样的条件才能让成天乐那位朋友归还飞螭爪?成天乐则回答:“若您愿意拿手中这棵树来换,就一定没有问题。”
春村当时拂袖而去,后来又给成天乐制造了不少麻烦。比如今天,宣威和金华就是春村当初介绍到大有宗的,而另外三位妖王,又是宣威和金华从昆仑仙境中请出山的。
春村做了这些之后,仿佛再无牵挂,他也没打算再回人世间了,来到昆仑仙境深处的清修之地,不久前竟然证入了苦海天劫,但遗憾并未成功。还好在他殒落之时夜游赶到了此地,因此留下了遗言托付。
春村将其遗物春村宝树送给成天乐了,是因为成天乐当初说的那句话吗?但春村却没有解释,他本人已经殒落,飞螭爪也无法再归还了,只能成天乐自己去体会了。这也许就是春村在苦海天劫中的某种明悟吧,却诉诸无言。
夜游带着春村宝树离开蛮荒深处,路上却又听说了一件事情,有人居然在找春村,是金华与宣威这两位妖王。这两人不是在春村的介绍下成了大有宗的供奉长老吗,怎么又跑到昆仑仙境来找春村?
宣威和金华找春村的目的,当然也是想请他出手去斩杀成天乐,但春村已殒,他们当然找不到,于是就又去找了哈、涂、胡三位妖王。夜游听说宣威和金华在找春村,便想去打声招呼,于是随着宣威和金华的行踪又进入了蛮荒。
但是宣威和金华已经离去,还带走了哈、涂、胡三位妖王,却不知所为何事?夜游到达哈妖王的洞府时,看守洞府的一位小妖却透露了一条很耐人寻味的信息。哈妖王是去给人帮忙的,据说能得到极大的好处,其中就有最适合辅助妖物修行的神丹。
夜游感到很疑惑,以如今大有宗的实力想办什么事请,难道还需要到昆仑蛮荒中这么偏僻的地方请一位不为人知的妖王出手相助吗?恐怕只能是想格杀某位高手,却又不想被人知道!看守洞府的小妖当然不清楚哈妖王去干什么了,这只是夜游先生的猜测。
夜游随即赶往瑶池门户,离开昆仑仙境想暗中打探宣威和金华所谋何事,既然这件事牵涉春村,夜游本能的感觉可能与万变宗或者自己的弟子有关。
几位妖王的行踪当然隐秘,但夜游清楚该怎么追踪,就从瑶池门户前往大有宗道场这条路上追,反正几位妖王刚过去不久。易渊自号夜游,他极擅潜行之术,远远的追上了几们妖王的行踪,且没有被对方察觉。
几位妖王并没有进入大有宗的宗门道场,他们就在山野中与另外两人汇合,便是燕无欢与孔翎。暗中窥探这样的高手,就算极擅潜行的夜游先生之术也不可能靠得太近,只是在合适的情况下远远的偶尔窥探。燕无欢和几位妖王商量了什么,他是一句都没听见。
但是孔翎说话时,偶尔提到了王天方的名字,夜游先生恰好听见了。就因为如此,夜游先生便暂时放下了其他的事情,跟随他们一直来到了的北美。这段追踪的过程不必细述,总之夜游与燕无欢当然不是坐一趟航班来的,而就算没有护照与签证,夜游也自有办法上得了飞机。
到达北美后,他追踪燕无欢等人的方式,与王天方追踪成天乐的方式差不多,并不是一味在后面踩着尾巴跟踪,而是断断续续的追随、尽量不被对方察觉。在山野中潜行,追踪燕无欢等人也许很困难,但燕无欢身边有孔翎,夜游追踪孔翎留下的痕迹与气息却不难。
来到北美大陆几天后,燕无欢等人果然与王天方汇合了,不知在阴谋商量着什么事。春村潜伏在远处听到了孔翎与王天方等人的一些谈话,孔翎不会用神念交谈,而这些人也完全没想到,夜游竟一路从昆仑仙境追到了这里。
夜游听到了成天乐的名字,也知道了他们的计划——竟然想在这里布阵伏杀成天乐。
燕无欢等人布置迷踪大阵之前,当然仔细搜查了周围,而夜游先生退避到了很远的地方。等到迷踪大阵发动、困住成天乐的时候,夜游先生这才重新赶到了阵外。恰好王天方被燕无欢派出来警戒周围的动静、又登上了春村宝树所化为的参天巨木,简直就跟自己送死一般。
话说这里这里,来龙去脉已完全明了,成天乐与小韶再度向夜游感谢,这位老前辈远渡重洋奔波万里而来,在最恰当的时机、以最恰当的方式出手相助。
夜游则摇头叹息道:“成总啊,您与小韶姑娘就不要一直谢我了。我事先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们,只是为追查这孽徒的线索而来。”说着话,他又以冷冽的目光扭头扫过躺在地上的王天方,雪白的长须末梢却在轻轻发颤。
小韶问道:“如今前辈已亲手擒下孽徒,又打算怎么处置他呢?”
王天方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神通法力被削去人也动弹不得,甚至说不出话来。但他并没有晕过去,夜游的目光扫来的时候,他浑身都在抽搐,想痛哭求饶却开不了口。看来师父已经不想与他说话了,甚至不想再听见他的声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