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内核算法真完美,它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系统,宿主一定会为此高兴的。
12306继续如是想道。
并不怎么高兴甚至想掏出四十米大刀的宿主孟微之:“……”
最后,她自暴自弃的道:“明天早上换个英语的,对,我说的就是人教版的高中英语课本必修五,unit1的单词朗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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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波音737客机降落在中川机场时正是傍晚时分,孟微之和林陌烟出了航站楼,在托运带前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终于等到了她们俩的箱子,再一趟城际坐到市区,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省会城距离渭川尚有一百多公里,需要坐将近一天的客车,晚上显然是不可能继续赶路了,于是两个人找了酒店暂歇一晚,等到第二天早上再出发。
当孟微之站在了渭川的土地上,闻到黄土高原那微微带着尘土气息的干燥空气时,即使相隔多年,那种熟悉感也一发不可收拾的涌上了心头。
出了汽车站右拐时是一个小广场,广场对面原来是保险公司,后来保险公司搬走,换成了一家私企。私企一楼是一排门面房,正对着马路,孟微之的少年时光,就在最中间的那间门面房里度过。
带着孟微之回到渭川之后,白月棠用她到处打工攒下的钱租了这间门面开了一家早餐店。门店隔开两半,前半用作做生意,后半用作生活,空间狭小的只够摆的下一张铁架子床,一副衣柜和一张写字桌。却被白月棠收拾的干净敞亮,看不出半点凌乱紧迫感。
孟微之拖着箱子走到那一排门面房前。
她的记忆已经模糊,记不清第一家到底是药店还是农业银行的代办点,可是中间那块“海棠早餐”的陈旧招牌,却仿佛半点没有变过。
“变化还挺大的吧?”林陌烟对她说,“原来那边是个土场,现在成了国宾大厦,虽然只有八层。”
“我们小时候还经常去那个土场玩泥巴,”孟微之回忆,“就是总被秃头大爷赶出来。”
“大爷前两年过世了,”林陌烟的声音淡淡的,“听说是因为儿子和媳妇不愿意赡养,大爷得胃癌死了。”
孟微之沉默下去。
“要我陪你进去吗,”林陌烟忽然说,“白姨这个点刚忙完。”
“又不是去拆□□,”孟微之笑,“你快回家吧,阿姨肯定也等急了。”
林陌烟犹豫了几秒钟,点头离开。
孟微之把箱子拎上人行道,两步过去,轻轻掀开了早餐店的塑料门帘。
第10章 一些过往与现在
已经泛黄发硬的门帘随着她的动作“哗啦”一声轻响。
店里没有人,而白月棠的声音从里间传出来:“包子和米汤都卖完啦,明儿个老早来!”
孟微之把箱子也拉了进去,滚轮在地板上划出一道尘土的污渍。
她想起白月棠的听觉一直十分灵敏,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练成。孟微之小的时候和她睡一张架子床,晚上起来上个厕所她都会醒来给孟微之开灯,因此刚才孟微之一进来,在里间的她就立刻听见了。
孟微之没有出去,白月棠从里间的厨房出来,道:“刚说了,包子都卖——”
看见孟微之的时候,她的话就这么梗在了喉咙里。
“了了!”白也棠惊喜的叫,“你,你咋么不讲一声就回来了?”
时隔近六年,她依旧能一眼认出已经长大成人的孟微之;可是对于孟微之来说,却已经是几十年的光景,还有一场天人永隔。
白月棠看上去比她的实际年龄要苍老很多,身材瘦小,年轻时还清秀的长相早就被命运和岁月犁成了深深沟壑,胸前套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围裙,站在那里普通而局促。
“我,”孟微之咽了一口唾沫,却还是感觉自己喉咙口哽着什么东西,“——我回来看看你。”
听到这句话,白月棠瞬间说不出话来。
她吸了吸鼻子,“诶”了一声,接过孟微之手边的行李箱往里间推,边走边道:“快坐下,想吃什么告诉妈,妈去给你做——去超市买!”
里间的门帘一扇而过,孟微之看见她用手背抹了好几次眼睛,又好像在斟酌箱子放在什么位置合适,隔了好一会才出来,眼睛泛着红。
孟微之和随身背的挎包放在了冰箱上,道:“吃羊肉糊锅。”
“好,妈给你多放粉条,”白月棠满口答应着把围裙脱下来搭在椅子背上,“但是家里没有羊肉,得去买,你先坐着,我一阵就回来。”
孟微之问:“你去南门买吗?”
“现在市场挪到西门了,”白月棠说,“南门那里修了个新电影院。”
“我和你一起去吧。”
“诶,好!”白月棠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顺便过去给你买几两糖瓜。”
糖瓜并不是真的瓜,而一种拳头大小,瓜形状的麦芽糖,是孟微之小时候的挚爱。
“现在还有卖?”她问。
“不多啦,只有一家,”白月棠说,“但是我知道在什么地方,就在邮电局过去那个巷巷口,你能想起来不?”
“能,”孟微之应答着,“能想起来。”
“哎……”白月棠叹了一声,“你不在这么些年,县上变化挺大,现在一个人出去,还怕你找不着呢。”
她说着和孟微之出了早餐店,“哗啦”一声拉下卷闸门。
邻家便利店的老板娘出门倒水,看见白月棠惊讶道:“呀,棠姐,这么早就关门啦?”
白月棠乐呵呵的道:“都卖完了,正好娃回来,想吃羊肉,带她去买点。”
老板娘的丹凤眼瞪了老大:“你女子?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阿姨好,我在燕京上学,”孟微之回答她,“很少回来。”
“对,了了念书忙得很。”
“这样啊……那,你们快去市场吧,再迟没有好肉啦!”
……
西门的市场和孟微之印象中也不一样。
原本市场还在南门的时候,所有摊位都是露天摆放,生蔬与熟食间相或杂,脏污遍地。倘若逢上落雨天,那更是污水横流,没有个下脚的地方。
而现在的西门市场却要干净许多,整个一大片地方都修了顶棚,划开区域和摊位,一目了然,也更方便。
白月棠很快买好了两斤羊肉,又买了两斤猪肉和一只杀好的母鸡,孟微之跟在后面看她高高兴兴的和那些摊老板讨价还价,恍惚里有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
回去的路上白月棠特地带着她从东边的路走,就为了去巷子里买几颗糖瓜。
白月棠走在前面,孟微之看着她瘦小的背影在青石板台阶上一路而下,午后的阳光跳跃着一点单薄的金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东西太重而有点脚步蹒跚,又或者是,她已经老了。
孟微之追上去,从她手里接过几个袋子,道:“我来拿吧。”
白月棠拽着塑料袋的手一紧,连忙道:“太重了,你提不动。”
“我都十九了,”孟微之抬手比划了一下,她身高一米六八,比白月棠高几乎高出了半个头,“怎么可能提不动?”
“年过了六月才过十九,现在还是十八,小着呢。”
孟微之哭笑不得,强行夺过两三个袋子拎着,和她并排往回走。
白月棠笑呵呵的夸她:“我了了这么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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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饭孟微之吃了一大碗,整个人都撑的没有办法动弹,白月棠没办法只好去给她买了消食药,又让她出去走动走动,到晚上□□点才总算好了点。
脑子里12306还在给她科普人类肠胃运动的规律和暴饮暴食的危害,白月棠忽然问她:“了了,要不给你登个旅社住?”
孟微之问:“床不是空着吗,为什么要出去住?”
白月棠一下子期期艾艾起来:“我……我怕你睡不惯。”
“没事,睡的惯。”
“那我给你换床单去。”
……
因为连着坐车和飞机太累,加上她晚上又吃多了,不到十点就昏昏欲睡,简单的洗漱过后就缩在了床上,打盹儿打着打着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
并不奇诡,也不惊悚,简简单单,是她一些片片断断,关于她曾经的回忆。
她梦到了她的亲生母亲陆瓷安。
陆瓷安长得很美。据说陆家祖籍在姑苏,孟微之的姥姥又是南方人,于是性格娴静,又生在书香门第,从小就熏陶出一身优雅怡然的温婉气质。
她那么那么温柔,是孟微之这辈子见过最温柔的人。她离家八年,一切都忘却了,却唯独没有忘记母亲的一声呼唤。陆瓷安一叫“了了”,她就知道叫她的人是谁。
要说长相,因该是孟辞笙长的和她最像。孟微之的轮廓要更深邃些,没那么柔和,性格也和她大相径庭,但也许是因为丢过一次,陆瓷安尤其偏爱她。
她会给孟微之梳头发,手指轻柔的就像是拂过了雏鸟的羽毛。她教孟微之跳舞,连数出来的节拍都像歌谣一样好听。
可惜孟微之没有和她相处的了几年。
陆瓷安过世之后家里的气氛肉眼可见的低迷下去,这个时候孟承思刚好硕士毕业,答辩结束连毕业典礼都没有参加就从英国飞了回来,处理完母亲的葬礼便开始进入公司协助父亲。而孟迟一向工作忙碌,时常家里就剩孟微之和孟辞笙两个人,可是孟微之和自己的妹妹从来就没有亲昵起来过。
陆瓷安在世的时候还能共处一室多说几句话,陆瓷安走后她们的交流就慢慢变少,加上孟辞笙本身安静乖巧,话不多,又学习好,孟微之的成绩却总是在吊车尾,于是两个人的关系就越发的沉默下去。
家里冷冰冰的,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勉强热闹起来,热闹过后又重归于冷寂,于是孟微之不太愿意呆在家里。
她印象上孟承思和她说过的话很少,很少很少,他也会记得她的和孟辞笙的生日,送昂贵的礼物,去总是终日不见人影。于是孟微之道对哥哥的印象就只剩下前世,父亲过世之后她提出分家产时,他冷厉如刀的眼神。
父亲孟迟死在孟微之大学毕业那一年,死于一场车祸。
这个消息突如其来砸在三兄妹头上时,他们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孟微之记得那天晚上,从来不抽烟的孟承思站在阳台上抽了一宿烟,天明的时候他眼白上布满了血丝,像一只处于暴虐和堕落边缘的吸血鬼。孟辞笙大概是哭了一整晚,第二天早上眼睛肿的睁都睁不开了。
孟微之也记得,自己没有哭。
她抓着事故鉴定意见反复问警察,怎么会是意外事故?怎么可能是意外事故!
最后是林陌烟来交警大队把她拽了回去。
父亲的葬礼和母亲的葬礼一样,没有颜色,满是哀悼,二十出头的孟微之站在灵堂中央,满世界嘈嘈杂杂或真或假的哀悼和安慰朝她席卷过来,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想要逃离,却舍不得和父亲相处最后一秒。
棺木送到南山墓地那天下着小雨,漫山长草萋萋青青,杂乱染尘,有苍老的松柏颤颤巍巍立于山壁,绿沉沉的树冠交相掩映,针叶刺破雨雾长天。
那是她两辈子都难忘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