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辽口起航,只需三百里就能跨过辽东湾,抵达辽西。海船行驶甚速,在风向顺利的情况下,这点距离只需一昼夜即可。
第二天清晨,几乎就在公孙度见到李敏的同时,辽东水师旗舰上的瞭望手便看到了海岸线,并以之禀报阳、柳二将。
二将当即下令,命人乘小舟登岸,先确定现在的具体位置。等收到回报,发现船队正处于唐就水和白狼水之间的地域时,二将顿时发生了分歧。
阳仪主张继续向西行进,占领桃花浦——也就是后世的兴城菊花岛,利用海岛的掩护设下埋伏,伏击青州的运输船队,尽量多俘虏船只和水兵,一方面示威,表明辽东方面有能力切断海上航线,同时也多抓些人质做筹码。
柳毅当然不同意。
伏击虽然能在初期占到便宜,但首先挑衅的责任却是很严重的。依照他的想法,反正水师的补给也够,干脆就在原地拉出一条封锁线来,让青州的补给船无法通过,若有人强行闯关,再行扣押,光明正大的逼青州军谈判。
为此,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却谁也压不倒谁。其他人不敢劝,也没法劝,都知道这二位是老冤家,老对头,平时没事还要吵呢,这次联袂出击,上面没有公孙将军压着,焉能不大吵特吵?
这一吵就是大半个时辰,吵得天昏地暗,难解难分,要不是瞭望手再次回报,告知他们有船队接近,二人还不肯罢休呢。
“船队?从东面来的?是返航的船只,还是……”阳仪惊疑不定的问道:“有多少船?”
“一共是十二艘,看起来应该也发现我军了,却没有回避、转向的意思!”瞭望手据实回答。
“十二艘……”阳仪点点头,转向柳毅,冷笑着问道:“柳将军,人家可是上门了,看到咱们也没有躲闪的意思,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冲过来了……嘿嘿,现在怎么办?某是粗鄙莽撞之人,还是你拿个章程出来吧。”
柳毅知道阳仪这是纯心看自己的笑话,也确实对青州军目中无人的态度很不满,回答的语气自然有些生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不成让他们闯过去便是!某和很多青州军将都打过交道,万一遇到熟人,面上须不好看,这一次就有劳阳将军了。”
“好说,好说。”占了上风,阳仪也不为已甚,微笑颔首,大踏步的走出船舱,振臂高呼:“击鼓!扬旗!列阵,迎上去,统统拿下!”
“喏!”中军应命,旗手用力挥舞着军旗,将命令传出。
近两百艘船只闻声而动,以阳仪的旗舰为中心,向东西两个方向伸展开来,如同一只白鹤骄傲的展开了羽翼。
“辽东水师,果然精锐。”魏延微微有些咂舌。
船只列阵的技术含量,可比兵马排列阵型高得多,从两边互相看见,到辽东军列成鹤翼阵,一共也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在此期间内,两支船队的距离才刚刚缩短了一半而已。单凭这一手,足以说明,辽东水师的素质是在青州海军之上的。
这倒也不奇怪,辽东水师的成型,可以上溯到几百年前的汉武时代,是有相当悠久的传统的。就算只从公孙度算起,这支水师的存在也超过了二十年,和仓促成军,成军之后主要以运输为主的青州水师自然不能同曰而语。
“光是列队整齐有什么用,那可是两百艘船,别说一个四不像的鹤翼阵,就算让他们排出来个夺命剪刀,又能耐我何?”太史慈却是嗤之以鼻。
辽东水师的将领和**舟的水手的确很厉害,排出来的鹤翼阵,也确实能唬住文长这样的外行。但海战不是陆战,就算有再好的阵型,没办法将其发挥出来也是白扯啊。
鹤翼阵利于远程攻击,也有利于展开兵力,包围敌人。可问题是,辽东军有可能有能在几百步开外发挥威力的远程武器吗?另外,海战靠的是风向和海流,可不是你想往哪个方向走,就能走得过去的,就算能走过去,时间上也未必来得及不是?
除非对上的也是外行,否则这个鹤翼阵就是个样子货。
太史慈咂咂嘴,不无遗憾的叹道:“主公说的没错,辽东水师同样没有多少海战经验。现在的麻烦是不能放开手脚大打一场,不然就简单多了。这样好了,文长,你留在这边压阵,我过去打个招呼先。”
说着,他就下令放小船,让魏延换船,准备自己单舟趋前。
“这边有震霆盯着呢,俺得盯着你,要是真打起来,将来主公面前俺也能做个见证不是?”魏延把头摇得跟拨楞鼓似的,哪肯依从。
前两天那把火虽然放得很爽,但光是在旁边看着却也不够过瘾。看辽东军兴师动众的架势,几天肯定难以善了,要是让太史慈一个人过去,再打起来的话,自己岂不是又只能看热闹?
太史慈拗不过他,也懒得多说,挥挥手,很干脆的做出指示:“传令给陈校尉,这边就交给他了,若有变故,就按既定计划打他娘的,某和文长自有办法脱身,不必多虑。”
青州船队应声减速,除了太史慈的旗舰加速突前之外,其他船只都下了半帆,排成了一字横队,跟在后面缓缓而前。
……
“来了……”阳仪深吸了一口气。
“来者何人?”柳毅仰起头,向瞭望手问道。
“来的是青州隐雾军,有两面将旗,分别书有太史和魏……”
“咝!”二将齐齐倒抽一口冷气,阳仪的反应更是快到了极点,瞭望手话音未落,他的命令就已经喊出了口:“不要让他们继续靠过来,让他们在一箭之地外停船,命令左右护卫,保卫旗舰!”
辽东相对闭塞,青州众将虽然名声不小,但还不至于在辽东也家喻户晓。不过太史慈却是不同,一来他在辽东呆过几年,仗着一身武艺,闯下了不小的名头,二来曰前他夜袭阎柔,以五百壮士打败了阎柔的七千大军,名声已经传播了整个辽东。
要知道,阎柔可是塞上出了名的大豪,箭术、武艺在边塞内外都是大名鼎鼎的。单凭打败阎柔这件事,太史慈就足以名震辽东了。
这个时代的水战,来来回回只有那几个套路,远了用弓箭,近了可以用船撞,也可以跳船进行白刃战。弓箭的威力有限,很难大量杀伤敌人,用船撞的风险大,命中率低,最有效率的还是白刃战。
船只的装载有限,局部白刃战的规模通常不会超过两百,毕竟船的体积很大,两艘夹攻一艘已经算是极限了。一艘船五十人多名战兵,三艘船也就是两百人不到。
在这种规模的战斗中,猛将的作用将被发挥到极致!
如果没有强手坐镇,搞不好太史慈一个人就能扫平一艘战船。
眼下两军数量悬殊,阳仪对武艺虽然有些自信,但却不会自大到以为能和太史慈抗衡的地步,而对面还有个魏延——虽然阳仪对魏延不大了解,但怎么说后者也是与太史慈身份平齐之人,他又岂能不担心太史慈给他来个擒贼先擒王?
柳毅是觉得这样有点自灭威风,但想想现在也不是争吵的时候,也只能默认了。
令旗招动,辽东水师的阵势再次变幻,旗舰两侧伸出两排船桨,用力划动,船身缓缓后退,两边各五艘战舰齐齐向前,排成了两排,将旗舰牢牢护住。最前列的一艘船上,有人扬声高喊:“来船止步,先道明来意身份,再行上前!”
“东莱太史慈、南阳魏文长在此,青州、辽东两家本属同盟,贵军不在辽东逍遥,突然来到辽西,拦住我军去路,又摆出这副心虚胆怯的模样,却是何故?”
太史慈鼓足中气的一声大喝,声音远远传开,在空旷的海面上回荡不休,竟是令得大半个辽东舰队都听得分明,闻者无不色变。
阳仪气得直咬牙,但一时也没什么办法。
他的中气可没这么足,退开一段距离之后,就算喊了,对面也未必听得到。而且太史慈见机太快,借着辽东旗舰后退的机会,一声质问,问得也是理直气壮,气势如虹,阳仪既没办法当众解释其中的弯弯绕绕,解释了也无益于反压对方。
当然,眼看着士气就这么低落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他转向柳毅问道:“刘将军,现在该当如何是好?”
“没办法。”柳毅摇摇头,对阳仪的色厉内荏非常不满,要不是他退的这么急,本也不至于让人家一句话就占了上风:“要想扳回局面,只有你我其中一人,去太史慈的船上走一遭了。如何?你去还是我去?”
“这……”阳仪面露为难之色,他不怕和青州开战,但对自己的小命却很重视,哪里敢送羊入虎口?
柳毅就知道会如此,他一拂袖,慨然道:“也罢,某去走这一遭好了。”说着,看也不看阳仪一眼,下令放小舟,准备独自去谈判。
阳仪被柳毅最后那一眼看得心头火气,一时也顾不上许多,怒道:“休要瞧不起人,刘将军,某与你同去!看看到底是青州豪杰多,还是我辽东人更有胆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