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造好部件,然后运到北边来组装成船?”管承一脸狐疑的看着手下,对这种闻所未闻的造船方法,表示一百个不相信。
看出了大当家的疑虑,许光头赶忙解释道:“俺可不敢欺瞒大当家,这是俺亲眼看见的,兄弟们也都看见了!泰山军在海湾一带防护严密,可离开海湾后,大队人马顺着沽水北上,就遮掩不住了,俺亲眼看到,那船上有帆!这么大一面……”
他张开双臂比划了一下,觉得还不够,干脆横向跳了几步,那模样活像一只大螃蟹,引得在场的众人笑成了一片。
“这杀才,就只会作怪。”管承飞起一脚,踹开许光头,高声吩咐道:“把老郭他们找来。”
“是,大当家。”很快有人跑去了,许光头也不再故意扮怪,详细的讲述起此行的见闻来。
“东西都是先在介亭那边造好,然后沿着汶水向北运,到了阳丘山脚下卸货,然后用马车运到海边……其他东西都盖在油布下面,看不清个数,但帆的个头太大,就算摞起来,也能数清楚,俺回来前,已经有上百面帆运到阳丘了……”
真相似乎已经在眼前了,可管承依然想不通,他揪着下巴上的虬髯,自言自语道:“奇怪,他既然有这种匪夷所思的本事,何必绕这个圈子呢?这么大动静,又瞒不过人的,直接在北岸找个地方建船坞岂不是更省事?”
“那……”
许光头眼珠转了转,顺手就是一个马屁拍了上去,“北岸都在大当家您的兵锋之下,量那小儿胆子再大,又岂敢在您面前造次?他敢来建船坞,咱们就去砸,去烧!在陆地上,他厉害,可到了海上,还不就是咱们的天下?”
“也有道理。”管承心知对方是在奉承,但还是止不住的微微醺然。何况,这个理由也勉强说得过去。
百万大军都完蛋了,要不是仗着水军的优势,他有几个胆子敢跟王鹏举作对?还有辽东那帮人,听说他们不但不卖泰山军的面子,扣了什么人不还,而且还提出了很过分的要求,想逼迫对方低头!
这一切都建立在泰山军没有水师的基础上,无论是管承自己,还是辽东柳毅,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泰山军建设水军的。
要不是王羽选定的船坞足够远,地形又特殊,围绕船坞展开的海战,恐怕早就爆发了。
现在的问题就是,这所谓的先造零件,然后组装的法子到底是不是真有其事?如果有,建出来的船又是什么样的,有什么特异之处?
只有切实的了解到准确的情报,管承才能有针对性的拟定对策。
“这种做法……”
等许光头讲述完,管承口中的老郭等人也到了。这几人年纪都不小了,满面风霜,手上结着厚厚的老茧,眉头更是皱得紧紧的,互相商量着,老半天也没得出个结果来。
他们都是船匠,对管承的疑问最有发言权,一直以来,也从未让管承失望过,所以,他们迟迟给不出结论,管承也不催促,只是耐心的等着。
“……也许确实能造出船来。”好半晌,几个船匠终于商议定了,可给出的结论却让人相当失望,甚至可以说是句废话。
管承脸上青光一闪,为首的那个郭船匠见势不妙,连忙解释道:“大当家,俺们都是乡下人,这种造船的法子,别说见,就算听都没听过。要不是知道许头领的为人,俺们连琢磨的功夫都省了。”
这话说的道理很朴实,管承压下心中的焦虑,点点头示意道:“你继续说。”
“泰山那边新名堂很多,前次就搞出了能飞天的大风筝,现在弄出个先造零件,后组装的船应该也不难。没看见实物之前,俺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不过,造船制物的道理总是想通的。如果不是虚张声势,那泰山军造的就应该是小船,快船。”
“哦?”管承眼睛一亮。
“首先,是帆。”
老郭头松了口气,继续解释道:“在海上行船,不比在江河之中,靠的就是风力和海流,近海倒是能用排桨船,可即便是排桨船,也不可能大船挂小帆。依照许头领的说话,那些船帆纵横不过丈许,用这种帆的船,再大也大不到哪儿去。”
“果然如此。”管承在海上漂了这么久,这些常识当然也是知道的,不过王鹏举这个名字给人带来的压力太大,由不得他不谨慎。听到专家也这么说,他这才松了口气。
“另外,无论怎么组装,船都必须得有龙骨,哪怕是江南的楼船也一样,越大的船,龙骨就得越结实。秦代出海寻找仙山的大船,用的都是几百年的大树……”
龙骨是在船体的基底中央,连接船首柱和船尾柱的一个纵向构件。其主要作用就是增强船的结构强度,同时还能增强稳定性。在江河里航行的船可以没有这个,但海船若是没有龙骨,遇到稍大点风浪,也就散架了。
“依照许头领的说法,泰山军运送的辎重里面,没有太长太大的单个物件,所以……”
老郭等几个船匠搞不清王羽的心思,只能从最基本的原理来推测。仔细研究过后,他们发现王羽搞出来的新东西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匪夷所思,泰山之战的风筝是放大了,这次很可能是缩小了。
“而且,越大的船,造起来就越慢,青州的船匠都集中在东莱一带,泰山军中人手也不不可能太充足,从设立船坞到现在,一共才半个多月,能造得出什么大船?”
“嗯,嗯。”管承等人连连颔首,心中的忌惮之意不减,但情绪却也没先前那么紧张了。
“船坞之所以设在介亭,也是因为船造好之后要试航,如果在大当家您的眼皮子底下,恐怕出来一艘,就被大当家您解决一艘,完全成不了规模,那还打什么仗?”
海战中,小船根本没多大用,也就是虚张声势还凑合,除非偷袭,否则真要打起来,百十艘小船,也奈何不了一艘楼船。
管承军中虽然没有真正的楼船,但能装载五十人的大船,也有十多艘。加上近百艘小船的护卫,对付几百艘小船,简直是手到擒来。
许光头咧开大嘴,附和道:“小船只能用来偷袭,所以他不能让咱们摸清他们的据点,所以才费了这许多周章。大当家,咱们不如把外面的弟兄都撤回来算了,那王鹏举要偷袭,想必也就是在黄县一带出海,咱们把这一片盯牢了便是。”
“不成!”
管承摇头冷笑:“虚则实之,实者虚之,那王鹏举最好弄险,说不定,他就是在故弄玄虚,用这些破烂货吸引咱们的注意力,然后乘机从成山角那边绕过来,打咱们个措手不及。哼,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能放松,两边都得盯着!”
大当家虑事如此周全,喽啰们还能说啥?也只剩下欢呼、叫好的份儿,众人七嘴八舌的嚷成了一片。
“大当家英明!”
“王鹏举嚣张了这么久,也就是他没遇见大当家,不然的话,哼哼!”
“就算是狮虎,到了海上,也是小猫一只!他不来便罢,来的的话,咱们就将他擒下,让天下人都知道,青州,不,天下第一的豪杰是谁!”
“等灭了王鹏举,青州上下定然胆寒,到时候,大当家登高一呼,境内望风而降,大当家就是新的青州刺史,大汉骠骑将军,咱们也能捞个官儿当当!”
谀词如潮,管承也是志得意满,美梦仿佛就在眼前,伸伸手就能将其攥在手心似的。想到打败王羽之后,成为一方诸侯,叱咤风云,争雄天下的美好愿景,他的口水都快淌出来了。
管承起了劲,喽啰们的士气也是高涨,全军上下高速的运作起来,巡航加上岸上细作的回报,有关泰山军的情报流水一般向黑山岛涌来。
“报大当家,泰山军在黄县北边建了座码头,咱们要不要……”报信的喽啰做了个下切的手势。
“蠢货!泰山军手里有强弩,咱们去打码头,不是送上门的菜吗?这是疑兵之计,虚张声势懂吗?让张三他们盯紧点,有动静就点狼烟!”管承满心不屑的撇撇嘴,一脚将出馊主意的喽啰踹出门外。
“大当家,那些船帆什么的,都运到新码头了,堆得跟小山似的!”有了前车之鉴,再来的喽啰就不出主意了,只管把看到的情报汇报出来。
“还真下本钱呢……”管承一边用牙签剔牙,一边冷笑有声。
谁不知道王鹏举使诈成性啊?和此人对敌,越是摆在明面上的情报,就越不能信,谁信谁就是傻瓜!防着他暗地里的手段才是真的。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真要正面打一场,那也没什么可怕的,几百艘小舢板而已,怎么可能奈何得了自己的水师?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道保险:“再去芝罘岛知会一声,若真有万一,柳毅那厮应该不会坐视。”
紧张的气氛还在持续。
再过几天,管承期待已久的消息,终于出人意表的到来了。
“大,大当家!大事不好,泰山军从黄县以北的那个港口杀过来了,直奔着咱们杀过来了!”
“怎么可能?成山呢,成山那边有消息吗?”管承的眼睛瞪得老大,嘴也张得老大,没有突袭,就这么正面攻上来?泰山人疯了吗?
“风平浪静。”
“来了多少人船?”
“几百艘船,几百个人,而且,打的是骠骑将军的旗号,王鹏举亲自带兵来了。”报信的喽啰脸上的神情极其怪异,说的话更是全无章法。
“混账!”管承想也不想就甩了个耳光过去,骂道:“什么叫几百个人,几百条船?难不成他们一个人划一艘船?”
“可是,大当家……”那喽啰捂着脸,委屈的眼都红了,“不然,您自己去看看?”
“哼!”管承气哼哼的站起身,抓起战刀,厉声喝道:“小的们,备船,出战!去看看名震天下的王鹏举到底是怎么个三头六臂的模样!”他满脸狞笑:“抓住他,老子要拿他的心肝下锅!”
“喔!”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