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霄日短。
姜姬睡得很死, 因为她很累。身边有个很讨厌的家伙一会儿起来, 一会儿又躺回来, 一会儿动动她, 轻轻推她, 给她理头发, 小声问她吃不吃饭。
她呼过去一巴掌, 软绵绵的打在那人的肩上,油滑细腻,手感很好, 她就顺便在那人的胸口捏了一把,果然这人不废话吵她了,下床去了, 她得已安静的又睡了一会儿, 这人又上来了,抱了过来。
“嗯……”她唔了一声。
那个人直接罩下来把她的嘴堵了。
嗯, 又一轮运动开始。
所以说……处男撩不得。
晨昏颠倒好几日, 她在一日深夜养足精神起来, 洗漱后还好好的坐在案几前吃了顿饭来补充能量。
蟠儿和绿玉很快就过来请安了。
“你们怎么都在?”她小声说。
没办法, 后面还有个人在睡。
绿玉一张脸红到爆炸, 眼睛都不敢往她这里扫的,蟠儿目不斜视, 让人移一架屏风过来。
她低头喝汤时才发现胸襟敞着。
天太热,泡过澡后披着衣服晾头发, 有点忘了。
两人在屏风后向她汇报。
晚上她和姜武滚上了床, 她这殿中的侍人也不知怎么那么能干,不惊不慌,先把前后都给守住,送姜武过来的人也都看好,然后命人去叫绿玉。
绿玉来了以后,让人把守要道,再让人去叫蟠儿。
蟠儿来了,先以查火烛为由各宫巡过一圈,命人把前前后后闲杂人等的都给看住后,就不走了。
第二天,龚香来了,蟠儿亲自接待,说“公主有要事,还望叔叔见谅”。
龚香见谅了,就先替她主持了几桩公务。第三天再来,蟠儿还是那番话“公主有要事”。
龚香问“是何要事?”
蟠儿:“叔叔休问,公主未曾告知我等。”他还提示龚香,“叔叔何不先替公主解决几件小事,也省得公主在旁事上耗费心神。”
龚香不知脑补了什么,为了转移视线,把小星娘家给提出来开始整治。
这个席家当初能想出这么个主意来,就不是个安分的。但要说他们胆子多大,那也不见得。这件事冲烽陷阵的都是一个女子,成了,这家人出来占便宜,没成,小星自己去死。
现在,成与不成很暧昧,这家就有点找不准自己的定位。
席五被龚香派人说了两句话后,悄悄暗示这一家:想不想跟八姓席氏联个宗啊?我们强强联合,一起打天下(鲁国)吧。
这家就激动了!
八姓席氏传承几百年,昌盛时家族中分出几百支都是轻的。席五很贴心,连宗谱都手抄了一份送过去,让他们找找看哪个祖宗适合被栽赃。席家便对着这伪造的宗谱算了半天,找出一个两百多年前愤而离家的席氏祖先,这个人刚好迁到了离他们这个席家相隔四十多里的地方。
这不是送上门的祖宗吗?
想必,他们这一支,就是这个人的子孙后代了!
既然是八姓了,那当夫人不是正合适吗?
这家人就开始在街放流言,打算先造造势。
结果街上的流言刚放出来,席五得知后就在家里“气晕”了,他家现在门庭若市,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提起街上流言,得知席家平白多了一宗亲戚,席五被救醒后泪流满面,说自己愧对祖先,如果不是席氏势微,怎么会被小人如此欺辱!
哭完,席五坐上车赶到行宫找姜旦告状了。
这家人傻眼了。
本来,姜旦被人“骗”,还是这么香艳的骗法,大家是当成逸事听的,茶余饭后,当个笑话说一说,对姜旦来说,不算丑闻,对这家……不管姜旦认不认帐,他们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损失,最多被人指责一声“大胆”。
但他们冒认八姓这件事一出,再有前事打底,这家的名声一下子落到谷底了。
小人、卑鄙、无耻、可笑……
这家人就闭门不出了。
姜旦吃的这个哑巴亏,也算是以一种特别的方式找回来了。
但为了让宫中的小星跟这家撇清关系,姜旦让段青丝登门质问:你家留在宫中的,到底是你家的婢女,还是你家的女儿?
这家人说:……是女儿?
段青丝:嗯?
这家人:……婢女?
段青丝点头:果然是婢女吗?
这家人:……
这家人:……对。
段青丝就说你家这个婢女会梳头,大王很喜欢,打算要来送给王后,但又不能强夺他人之婢,所以送你家十个宫女换这个婢女,好不好啊?这家人:……好。
于是段青丝留下十个宫女,走了。
街上的风声刚转过来,赵荟终于堵到姜旦了,姜旦一听说他来问姜姬嫁人的事,二话不说就把赵荟拿问下狱了。
经过小星的这件事后,姜旦王者之威初显,从赵荟蹦出来到被姜旦以“犯驾”之名抓起来也就一顿饭的功夫。
等龚香得知此事后,跑去先叮嘱这人不能放,然后就跑来到姜姬问计。倒不是他不能处理,而是他不知道现在郑王那边是不是可以收尾了?郑国的船也拦了,郑王的粮食也占了,郑王那边怎么着也该气疯了吧?那是不是就可以给最后一刀了?
但他又一次吃了闭门羹。
然后他就疑心姜姬已经不在乐城了。那公主去哪里了呢?他就把心思转到这边来了。
反正赵荟关着跑不出来,关多久都行,赵家来鲁的三个子弟正在二环那里每天算人口算得不亦乐乎,要抓要拿都是一句话的事而已。
一旦龚香开始认真,蟠儿也瞒不住。
于是,龚香已经得知姜大将军那天进了宫后就没出去,而且再也没出现过。
公主从那天起也不见影了。
……
龚香:……不会吧?
姜姬听完蟠儿的汇报,问了一句:“几天了?”
蟠儿目露笑意,脸上倒正经,“从那夜起,已有八日了。”
八天?!她觉得才三四天啊!难道睡过去了那么多天?
她往窗外望望,外面漆黑一片,“……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蟠儿轻施一礼,带着绿玉静悄悄的退出去了。
她转身回后殿,没走进去就听到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奇怪,以前她怎么不知道他的呼噜打得这么厉害?
她走过去,榻上的呼噜声停了一瞬,又接着打起来。
掀起床帷帐,床内的热气和着奇妙的汗味涌出来,相当好闻。听说最好闻的香味就是情人的体味,看来是真的。
她饥渴的深呼吸,轻手轻脚的爬到床榻深处——这古人的床榻,实在很适合用来妖精打架,床帐一放下来,气氛一下子就出来了。
这人躺在床上时,很占地方。手脚长,人睡得霸道,骨头和肌肉都很硬,她爬到他身上去,他咕哝了一声,翻了个身,把她裹了进去,没头没脑的亲下来。
很好,再运动一次吧。
这回是她精神百倍了。在起床干活前,再享受一回。
之后她小睡了一觉,再睁眼时天就亮了,她的精神仍然很足,下床时已经想到了一会儿要做什么。
她走到外面,宫女们都笑嘻嘻的围上来,替她裹上衣服,把她的头发挽起来,穿上鞋,扶着她去更衣洗漱用饭。
到了隔壁,宫女们一边服侍她,一边七嘴八舌的问她。
“公主,将军厉不厉害?”
她笑着点头:“厉害。”
宫女们一阵娇笑。
“我就说将军很厉害!看他走路就知道了!”
“公主,将军的胸好不好枕?胳膊有没有力?”
姜姬都笑着点评:“他的胸硬梆梆的,胳膊也枕得不舒服。最好枕的是大腿。”
宫女们嘻笑着替她装扮好了,她才发现这些宫女替她穿戴了许多首饰,还描了眉,点了唇妆。
有的宫女羡慕道:“公主的情人只这一个,就敌我们十个。”
姜姬笑道:“是啊,所以我只要他一个就够了。”
其他的宫女也纷纷抱怨或炫耀起自己的情人来。“我的那个人上了床只有三分力,也不知怎么长得那么大的个子!”
“我家的爱用嘴,我最爱他的舌头。”
“将军能在床上八天,我的爱人上次回来也在我的床上待了八天!”
宫女们的爱人很多,有侍卫,有侍人,也有姜旦那边的士子与公卿。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她这边的宫女比别处的更“风流”些,追求她们的情人,总是比别处更多,似乎外面的人都觉得,她这里的宫女都有百般风情。
来到外面,蟠儿已经送上了最近的大事记,各城送上来的奏表和他们派在各城的探子都有信送回来。
郑国那边也有消息传来,郑王果然因为他们把船扣下,人赶回去而大怒,但他生气归生气,却不敢让郑国公卿知道,是自己悄悄在宫里生的气。
“可见,郑王卖粮的事是避着郑人的。”她道。
蟠儿:“但郑人未必不知道。”
她问:“跟刑家接触得怎么样了?”
蟠儿:“刑家想卖粮,但只肯卖给相熟的商人,不见外人。”他说,“郑王对刑家的逼迫更不留情面了。”
郑王尝到了卖粮的好处后,自然而然就开始敌视卖粮卖了快五十年的刑家了。
姜姬觉得可以换个方式了,她说:“让郑王身边的人替郑王出主意,除掉刑家。”
蟠儿点头:“是。”
刑家本来是为了自保才想拖郑王下水,不料郑王尝到甜头后,反倒加速了刑家的灭亡。
现在唯一站在刑家身后的郑王也开始倒戈相向,这下看刑家还挑不挑买主了。
正说着,龚香到了。
姜姬看到他“冲”进来,吓了一跳,笑道:“叔叔这是急的什么?”
龚香盯着她,神色不知是喜是怒,后来她明白了,这叫“不知做什么表情好”。
头一回,看到龚香这样,叫她有种成就感。
龚香深深一揖,“某当贺公主。”
姜姬一点不脸红,洞房洞了八天算什么?要知道按蜜月算,她已经很克制了。
与相爱的人肌肤相亲,这种滋味尝过后就戒不掉了。
“谢叔叔。”她笑得开心。
龚香冷哼一声,坐下,面色一整,问:“公主久卧,不知外面又起了多少风雨。”
他说起赵荟,说起郑国,问:“神女像可以送去了吗?”
姜姬问:“郑国疫情怎么样了?”说起为个,龚香都要冷笑了,“郑国哪来的疫情?”
郑国上下就没一个承认郑国有疫情的。郑王不承认,各城世家不承认,死了无数的百姓倒是早传出有瘟疫来了,可他们说的话谁在乎?郑国现在的止疫手段也很简单粗暴,姜姬这里又是杀老鼠又是煮药汤汁让大家当消暑除瘟的凉茶喝,郑国就一招:烧。
外面的村庄有死人?围起来,烧。
城中有人生病?绑到城外圈起来,到时死人活人一起烧,都烧死就行了。
可能是引起疫病的死尸坟墓?烧。
他们还用这一招歼灭了野地里的狼群,还引为德政,高招四处传播,还有人为此做诗做赋,称这是天罚,是人行天谴,可称为人为万物之灵的又一次证明云云。
还别说,挺有效的,只要不可惜死掉的人,这种方式倒不失为消除疫情的一个好办法。
因为这样就不必去寻找什么药方,不必寻找草草,不必找良医,不必花费多余的钱物,不必给粮食,不必……
连坟地都省了。
姜姬,“那就把神女像送过去吧。”
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郑王也该疯一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