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本地早间新闻播报了一条新闻,于三月前上海年轻女生失踪一案终于告结。
彼时孙牧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拿着手机轻皱着眉头,一脸深思的样子,就连姜甹舟走到他旁边坐下去,他都没有察觉到。
“看什么这么专注?”
姜甹舟随意的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问道。
“原来这个女人真是为失踪案来的,到看不出来这么厉害。”
孙牧下意识喃喃道,颇有一种旁若无人,姜甹舟拍了怕手,一脸不耐的看着他,示意孙牧赶紧回神了。
“哦哦哦,姜爷是这个,我在看这个新闻,这个失踪案子破了,是那个女孩的后妈雇凶杀人。”
孙牧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说着。
“恩?”
姜甹舟略有诧异的看了孙牧一眼,显然是没有明白他所指什么。
“那个莫家女人做的就是这个案子,她果然很厉害啊。”
孙牧赶忙解释道。
“人心。”
姜甹舟想了想接过孙牧递过来的手机,语气平静,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令孙牧十分不解,不过他没有多问什么。
“我觉得我也该结束旅程了,我得回去替我爹照看生意,顺便照顾他。”
孙牧似有感而发,神情里带着一丝落寞。
“我记得你也有后妈,怎么,你也是担忧。”
姜甹舟勾了勾嘴角,颇为故意的说这句话,后者显然没有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有所指。
“我得照顾我爹,再放纵的日子也是架在他的压力之下的,我是个男人,不能总是躲在老子后头吧。”
孙牧仰起头,看着一望无际的蓝天,曾经他多么向往这样自由自在的日子,可惜他从一生下来就与普通人的世界相反,他有心却无力能真的放下一切,现在他想顺其自然,因为他知道顺其自然就是无能为力,他不能再任意妄为,省得老爹担心。
“啊,活着好累啊。”
姜甹舟闻言下意识笑了笑,孙牧的感慨在这个档口里似乎如清风一般,瞬息散去,不会带来一丝多余的变化。
而自己才真的是负重前行,累世的辗转,命定的轮回,只为赎罪而活的自己,才真的觉得活着很累。
“姜爷,你说这人一生究竟所求个啥啊,这个后妈肯定是为钱啊,我所求的是一个普通人的生活,不要打打杀杀,不要算计来算计去的,又不是真的仇人,那么你呢?”
姜甹舟听着孙牧的疑问,并没有立刻回答什么,他的目光从草原延到不远处的蒙古包,最终落在地上,手指下意识摩挲着。
“赎罪。”
一声轻轻的叹息,似乎已经形成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孙牧虽然下意识一怔,但很快就插科打诨的混过了这个话题。
无论姜甹舟是否是真正的回答,他都不愿意再多去窥探这个男人身上的秘密,秘密之所以叫秘密一定是只有一个人知晓的。
同一时间的西安城,莫丂收到了疤姆的微信,上面写着邀请她去参加自己的婚礼。
“平遥古城?”
她站在落地窗前,轻轻的皱了皱眉,下意识的想着这是她这位老主顾第几次结婚了,她有些纳闷怎么别人的桃花运就这么旺盛呢,而自己的简直可以用女儿国来形容了……
凌晨的巷子里没有一丝的亮光,暗夜里所布下的向来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在这里面分为了两类人,要么与黑暗为伍,要么借这暗势力为虎作伥。
于是便有了巷口里夹杂寂静黑夜里的声声嘶哑的惨叫和气急败坏的骂骂咧咧,平白的叨扰了这暮夜无知,也令那看戏者不动声色的作璧上观,甚至可以说是冷眼旁观。
姜甹舟随意倚靠在巷子里一处破壁旁,整个人驻足不动,毫无声息,悄然不动的看了这么一场小混混间的菜鸡互啄,只一眼便无趣至极,继而微低着头,半是假寐一般,无论前面的动静闹的有多么的大,他始终岿然不动,任凭着黑夜漫过影子,一会儿彻底与黑夜融为一体。
“主上”
忽然,身后平地间有声响传来,下一刻有人奔袭而来,落地微声,接着一道低沉浑厚的男音响起。
周亦海偏了偏头,下意识的嗅了嗅,空气里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而前面的惨叫声也逐渐越发微弱,有一种到了穷途末路的感觉,他对那些小混混的闹剧视而不见,一双眼里涌出的没有慈悲的可怜,而是一股凌厉的杀气,他气的是这些不知死活的人叨扰了他的主上。
“这称呼现在已经不适用了。”
男人的声音响起,浓重的鼻音里夹杂着些嘶哑,周亦海下意识皱了皱眉头,踌躇着要不要提醒一下。
“换个称呼吧。”
姜甹舟站直了身体,环抱着胸,时不时的抬高食指,指尖点了点胳膊,略略有些无聊的样子。
“是,先生。”
“您是不是感冒了?”
周亦海顿了顿,心里想着还是有必要的提醒着。
“这烟雨江南,就是半分都瞧不得我来看看,只是刚刚到而已,看一眼又如何。”
姜甹舟放下了手,朝前走了几步,看似闲散随意,其步子里又有些古怪的路子,叫人一时看不太明白,周亦海没敢吐出自己心里的疑惑,忙跟了上去。
“先生,这几年您过得可好?”
周亦海一边跟着姜甹舟往前走着,一边忍不住的上下打量着他,要说得上熟悉,那么周亦海敢肯定这世上最熟悉了解姜甹舟的人就是他了,可眼前人还是记忆里的那个人,但浑身散发着这一种的陌生感,明明只是几年不见而已,却又徒增了一些莫名的距离感,带着些许陌生,任人察不到内里的思绪,这样捉摸不透的感觉,令他有些挫败,他算是看着姜甹舟长大的人,小时候他是护在这个男人身前的苍鹰,如今他再次退守回原本的位置。
“很好。”
夜里寂静无声,除了虫鸣,余下的都是沉默,在这坐如针毡的过程里,终于等来了姜甹舟的回答,几不可闻,却又感觉字字清晰入耳。
周亦海随着那道声音下意识抬头去看着眼前的人,看着那背影与记忆里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一度恍惚照进的面孔是旧时的模样,那张脸永远刻在他的心里,时间不散,记忆不灭,他将永远都效忠于他,为他上刀山下火海,为他开辟帝国河山,为他洒热血抛头颅,为他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周生?”
“主上!”
“恩,先生,我在。”
有那么一刻时光是倒流的,而沉沦至此的周亦海,完全忘记了如今身处何处。
他叫周亦海,可对方喊出来的名字却是周生,周亦海忘记了,周亦海只是曾经的一个代号而已,他的名字姓氏说到底就是一个代号,现在他是周生,一个崭新的身份。
“日出之前,我们还得回到这里,继续等着。”
姜甹舟转了转头,嗓子越来越痛,他也懒得再多说什么,后面跟着的人,一路心思乱撞,不知飘散到了哪里去,他自己也藏着心事,再等一会,他要等的人就能见到了,于时间上来说,这个人在他的记忆里,实在太久远了,恍如隔世一般漫长的等待,才换来今世有幸相遇。
“先生,您确定他今晚一定会来?”
姜甹舟停住了脚步,看了一眼马路的对面就是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他们都站在了明亮的路灯之下,周身已然褪去了所有的黑暗。
他转过身去看着和自己身高不相上下的周亦海,借着这明亮的路灯映射之下,眼前的那个男人和记忆里的已经有所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他老了。
人到中年就算是再如何强身健体,也不得不服时光荏苒,他和记忆里的人不再能重叠的上,甚至于刚刚他出现的时候,脚步声已经不比从前,隔着一段距离就暴露了出来。
“我去买药,你在这等着。”
姜甹舟又转了回去,他并没有回答周亦海的提问,自然而然的忽略,心底却是飘忽不已的。
坦白的讲,他也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来,或者正确来说他收到的消息几乎认定了这个人就是他要找的一个人,但他还不能确定这是不是真的,前世今生的同一个人,一旦开始便是新生,姜甹舟知道也许那个人与自己的牵绊今生还会有缘相见,虽然时间久了一些,但他仍是开心的。
隔了千年之久的漫长岁月,梦里面仿佛看见了少年的身影,在火光的照耀下露出了一张脸,十七八岁的样子,眉眼在火光里更闪着明亮的光泽,那是最初的样貌,那张脸上满是决绝,也是最后的一面。
想到此,姜甹舟没能忍住,喉咙里一阵腥甜,他微微的平复了一会,走进了药店……
翌日一早,莫丂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静静的等待着门口那道门铃响起,二白在一旁爬来爬去,好不欢快的样子。
“看来你最喜欢毛蛋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开心激动。”
二白一双黑豆眼看着它的莫家阿丂,使劲的点了点头。
“那么中午我就请她吃冒菜吧。”
莫丂轻轻的一笑,看着二白瞬间耸拉下来的蛇头不由的好笑。
不多时门铃响了起来,二白挺直了身子伸出头看着莫丂开了门,门口站着一个它非常喜欢的女人,神婆毛蛋。
“哇塞,我可爱的小莫,抱一抱。”
毛蛋一进来直接给了莫丂一个措手不及的熊抱,莫丂来不及躲开只能享受毛蛋的热情似火。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去找我呢?”
毛蛋松开了莫丂,走了过来,一下子坐在沙发上,伸手捞过二白,仔细的摸着它。
“想我了吧,可爱的小二白,我也想你了呢。”
毛蛋略带着心疼的抱着二白,一副死不撒手的样子,莫丂懒得多看一看,独自坐在一边。
“你收到疤姆的消息了吧?”莫丂问道。
“那还用说嘛,你说这疤姆这几年赚了我多少份子钱,真是人越到中年这桃花开的越旺啊,一朵接着一朵的,这是他的三婚了吧,又谁哪个小美女掉入他手里。”
毛蛋哼了声,一脸不屑的接话。
“周家的周知,地点在是平遥周宅。”
莫丂回忆了一下,继而回答。
“哎呦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疤姆这走了什么狗屎运啊,那平遥周家可是做古董生意的,当初跟着刘家吃香,现在自己做大了,中原几省的线吃的干干净净,真可谓是一家独大啊。”
“咳咳咳……那什么,中原没了,现在划分的是三十四个省,你说的是哪个?”
莫丂一脸我听不懂你在胡说些什么的表情看着毛蛋,欲言又止的样子,而对方也是像看傻x一样的表情看着她,欲言又止。
“你……”
“你……”
“你懂不懂得金钱的力量啊!”
毛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面前的这根朽木。
“懂了又如何,那又不是我的,四大家族都互不干涉,你也知道莫家从来不管他们的事情,更不会提什么钱的。”
毛蛋张了张嘴,话到了嗓子眼,却没有吐露出来,她不能这样拿话怼莫丂,她的小莫丂虽然表面永远端着冷漠,实则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巴佬,这几年好歹是跟她混出了些模样来,从最开始认识之初活脱脱像个哑巴一样的女孩子,逐渐的慢慢的开口说话,喜怒哀乐皆在脸上展现,开始接纳这个世界,到融入尘世之中。
“诶,毛蛋,我猜四大家族都会有人过去祝贺的。”
莫丂挑了挑眉,带着微微的笑意。
“哈哈哈,那敢情好,借机看一看他们神仙打架,这四大家族向来不鸟任何多余的一家,没想到这周家能混的如此好,估计是看霍家退居二线,不管闲事了后,他们家也想跻身进去。”
莫丂看了她一脸认真的琢磨着其中的细节,小嘴叭叭叭个不停,不免觉得好笑了些。
她与毛蛋的相遇可谓是不打不相识,那时候她刚刚入世,而毛蛋也刚刚出师,两人一个是测命师,一个是神婆,本应是互不干涉却萍水相逢,互看不顺眼,故事的开始总是如同这般的的奇遇,走到现在他们如此亲密说起来简直不可思议,说是朋友,更像是知己,又带着些亲情,她们都是孤帆影舟,飘荡在世间,以为可以隔绝一切繁杂的情感,殊不知从未离开过红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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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要修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