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宅整整撒完了九筐铜板,人群才在青竹等人的好言相劝下散去。
闻讯赶来恭贺的人亦陆续到了汪宅。
最早到的当然是近水楼台的宋怀玉和永璐。
宋怀玉见到迎上来的汪岐兰便粘了上去,亲热的挂在汪岐兰的肩膀上。
“兰姐姐,吴姐夫可真给你争气!”兰姐姐的东西是好东西,兰姐姐的人也错不了。宋怀玉与有荣焉。
“……嗯。”汪岐兰一时不知怎么接,只笑着应了一声。
永璐最近管着枚园的餐饮,管出了兴味,先上来道了一声贺,便打起了算盘。“兰姐姐接下去定要摆宴庆贺,这样吧,肥水不流外人田,就在枚园的闲云楼摆上几桌。”
枚园的酒楼和雅轩分别被永璐取名叫“闲云楼”和“野鹤轩”,袁子尘嫌不够奇绝,架不住永璐说要亲民易懂,便随了永璐。自花朝节正式开张以来,闲云楼和野鹤轩的生意甚为火爆,城内的富商们将在闲云楼用餐引为风尚,一则冲着袁子尘的文声,二则冲着满园的风景,三则确实菜品精致的很。至于野鹤轩,静谧雅致,除了袁子尘的定期文会之外,扬州城里的各个衙门都喜在此设官宴招徕宾客,加上席位有限,一直紧俏的很,预定都排在一个月后了。
“好,那就麻烦你先帮我订着10桌酒席。日子就约在三日后吧。”汪岐兰心中略一盘算,下了定。
“好,我这就回去让三位大厨,趁机研究个好菜谱,以后闲云楼多一套翰林宴的菜系,想来这扬州城里的读书人都要来此沾沾喜气。”永璐脑子动得快,已经在想怎么利用吴勉的高中为闲云楼博更多的眼球了。
“世孙的脑子转的这么快,只怕闲云楼挤不下这么多客人,再接下去,闲云楼可以在城内开分号了。”汪岐兰笑道。
“对啊,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得好好琢磨琢磨,在这扬州城里再找一处好地,借着闲云楼的招牌,再添一处产业。”永璐双眼一亮,兴致勃勃。
“嗯,那个,”宋怀玉听了也顿时来了兴致,“我最爱吃糕点,要不先开个糕点店?”
永璐无语的看她一眼,媳妇的动力永远源于吃货本能。
“这也是个好主意,糕点店店面小,成本低,船小好调头,利润亦不比酒楼低,”汪岐兰听了却赞同,“董桃媚擅长精致吃食,我们诚心以求,或许她用心研制,能出几种市面上没有的糕点也不一定,若我们能买下方技,不愁这糕点店不能获利,且糕点店许多都是百年老号,能够世代传于子孙,富却不露痕迹,怀玉的建议亦是好事。”
永璐听到“传于子孙”这词,耳朵一动。说起来,王府人丁不旺,他从小只有妹妹,家中冷清的很。如果除了淮南王府的俸禄之外,自己能单挣出一份产业,传于子孙,或许淮南王府还有另一条路走,他的孩子也不用再和他一样,终生韬光养晦、无所事事,那么他和怀玉可以毫不顾忌的生上一窝孩子,等他老了热热闹闹的,子孙满堂,再出几个真才实学的后代,为整个家族保驾护航,岂不是圆满。
永璐抚着下巴,认真的思索起来。
宋怀玉见到永璐的样子,知道糕点店有了下落,倒是开心的很,丝毫没想到永璐已经打定主意,婚后要让她生一窝孩子了。
等到多年后,宋怀玉得知一切源于当年那个点心铺的主意时,悔不当初,谆谆告诫自己的女儿:“女儿,爱吃爱玩爱美都没关系,但只要花几个钱去买就可以了,千万不能因此开店,当心掉坑里爬不上来。”
……
除了永璐和宋怀玉,前来的庆贺的人络绎不绝,有汪父在世时的好友,此前在祥泰断货时曾伸出过援手的几位伯父,当然乐见汪家更上层楼。还有崇雅书院的山长和教过吴勉的夫子们,吴勉为书院争了光,可谓真正的同喜。甚至连商场上的老对手鑫隆布庄的沈天翼也送了贺礼来。之前他阴了汪家一回,被汪岐兰化解了,如今两家经营的东西已大相庭径,正面的竞争已不多,且鑫隆布庄只在原地踏步,比起一直在推陈出新的汪家已不可同日耳语。眼下吴勉又点了翰林,沈天翼忙趁机示好,以免今后被成了官家的汪家为难。汪岐兰脸上无波客套几句,收下贺礼,沈天翼的心落到了肚子里,安心回去了。
还有袁子尘,也拿着一幅字,翩翩而来。
“汪小姐大喜!”袁子尘如今住在枚园里,忙着造园、文会、写书、品评美食,充实而惬意,肤色比汪岐兰头一回看到他亮了不少,神采奕奕,带了几分仙骨。
“谢子尘先生拨冗前来!”汪岐兰还了礼,郑重的接过袁子尘的赠字,将他引至书房。
“想不到汪小姐写得一手好字!袁某送的多余了。”袁子尘看着汪岐兰一张桌上的临摹道。
“先生谬赞,小女子之字不登大雅之堂,哪及先生的字一字千金。”袁子尘自来扬州后每日笔耕不辍,佳作频出,声名更显,求字者络绎不绝,润笔费是一涨再涨,今天拿来的一幅字拿到市面上应有百两可沽,这样算来真是份厚礼。
“呵呵”,袁子尘亦不自谦,“扬州是福地,托汪小姐的福,袁某近来日子比之前润泽不少。”一边是润笔费,一边是酒楼和雅轩的流水,袁子尘的财源滚滚。
“说来,先生亦曾入翰林为庶吉士,作为前辈,有什么经验可以让我家吴二哥参详的吗?”汪岐兰看着一脸精明的袁子尘笑问道。
“这……”袁子尘挠挠头,“袁某惭愧,翰林时只顾着经史诗文词赋,散馆时金文不合格,被放了知县,枉费了翰林院这个好台阶,吴贤弟可不能参详我。”
汪岐兰莞尔:“先生可是觉得金文不值一学?”
袁子尘哈的一声,“汪小姐,翰林院里汉学典籍卷帙浩繁,袁某恨不能不眠不休的看,哪有时间习金文。说来,金文到底非我族类,袁某素性不耐,实在提不起兴趣,不过这话可不能传给吴贤弟,免得带偏了他。”
汪岐兰面上笑着应了,心里却想,以吴勉对于古籍善本的执着,到了翰林院亦会掉进那浩瀚的书海中,恨不得不眠不休,到时不知怎个光景,或许真如袁子尘般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