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勉此去,需在南京贡院考上三场,每隔三日一考,再加上等候放榜约20日,算起来前后要一个多月才能回到扬州。
汪岐兰回到汪宅,照例去了书房。诸事芜杂,一日不得闲,她已习惯并喜欢这种忙碌而充盈的生活。
只是今日从一堆纸张账簿间抬头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后来才察觉,这两日吴勉在书房内自处一隅,与她各不相扰,在时不觉得什么,待到不在时,便显出一份空荡来。
习惯真是可怕,不过才两日而已。汪岐兰摇了摇头。
窗外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汪岐兰举目望去,是宋怀玉和永璐。
前几日,他俩时不时的过来,汪岐兰已吩咐下人们,随他们来去,通传都免了,膳食亦不用准备,永璐每日打听好了扬州的酒楼,逐家的带宋怀玉去吃当家菜。后来吴勉回汪宅,二人识趣的没来汪宅。今日吴勉一走,二人便出现了。
说来这二人,真是天生一对,每天变着花样捣腾。上次,两人突发奇想,兴致勃勃的在园子里做起了孔明灯。做了半天,做是做成了,可刚点上,飞了没一丈高,便着了火,掉了下来。吓得宋怀玉大喊妈呀,永璐见状一把拉过宋怀玉护住脑袋,来了个英雄救美。宋怀玉长这么大,没被一个男子如此近身过,等回过神来,从永璐怀中钻出,难得的羞红了一张脸。
汪岐兰在宋怀玉大呼后赶了过来,刚好看到这一幕,一时无语,将永璐叫至一旁,警告道:“未定亲前,勿要越矩。”
永璐眨巴双眼:“看来,要加快定亲的进度才行。”
汪岐兰硬生生忍住赶人的冲动,回头将宋怀玉叫到了房内:“暂时离那个永璐远点。”
宋怀玉的脸已经没那么红了,眨巴双眼:“为什么?……刚才他是为了救我,只抱了我脑袋,还好吧。”
“……”汪岐兰忍无可忍,“走,你们回去定亲吧。”
“抱一下脑袋,就要和他定亲?”宋怀玉惊奇道,接着不爽,“我岂不是很吃亏?”
汪岐兰彻底被他们打败,抚平情绪后,对二人约法三章:“一、保持距离,至少在汪宅内、我眼皮底下必须如此;二、不准再行危险事;三、每日之事必须向戚夫人请示报备。”
二人乖乖应下,再到汪家,有所收敛,有时打牌,有时下棋,有时捏陶土,当然这些是附带的,主要的内容是,一起享用并点评永璐带来的各式点心吃食,然后讨论明天买哪家吃哪家,期间还有从群王府翻箱倒柜加急送来的各式新奇玩意,被永璐谄媚的献给宋怀玉,博美人一笑。
今日二人进来,汪岐兰便听见宋怀玉在抱怨:“昨日你送给我母亲的西洋香水,怎么没有给我一瓶?”
“……原来你也喜欢香水?我见你对胭脂水粉好似没多大兴趣,所以只备了伯母那份。”永璐无辜道。
“里面的香水倒也算了,我嫌弃太香了,都冲鼻子了,但是那瓶子好漂亮,我也想要一个。”
“……好,我立马让人回家找瓶子给你。”媳妇关注的重点都与众不同,永璐心道。西洋香水不容易弄到,给戚夫人的那瓶可是费了好大的工夫,幸亏母亲用完的还有几个瓶子在,得马上去信,让人去送了来。
“这还差不多。”宋怀玉满意了。
汪岐兰不知道永璐每日迎合宋怀玉的好奇心,还能支撑多久,总之是这小子自找的。
不再理会园子里那对欢喜冤家,汪岐兰收回视线,将眼睛移回到书桌上,制布坊让人送来了几张纹样图纸,是汪岐兰上次吩咐田坊主,向坊内众匠人征集的。汪岐兰一张张的拿起看过,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一页画着百褶裙的纸上,这花样倒是新奇,若是制成了,祥泰成衣不妨再火一把。汪岐兰将目光看向署名处:吴庸,原来是那个入了制布坊的“无用之人”。
……
时间流转到半个月前。
芳满楼的三楼,一间装饰精美、优雅的房内,墨兰姑娘斜倚在床上,昏然欲睡。
正是午后的时间,距离晚间还早,远未到芳满楼热闹的时刻。芳满楼内大多数姑娘,尤其是诸如墨兰几位花榜上排在前面的,都在自己的房间内好好的歇午觉。
她们正值身价最贵的阶段,才不会轻易的见客。芳满楼的妈妈当然懂这个道理,就拿墨兰姑娘来说,自成为花魁以来,每晚只见一次客,且需预约,价格嘛,自不必说,一寸光阴一寸金。
午后的这段时间,妈妈通常不会打扰姑娘们,可是这日,墨兰的门却被敲响了。
“墨兰啊,楼下有个穷酸小子说要见你,我自是不肯,但他赖着不走,还掏出了10两银子,说只买你一刻钟。墨兰啊,你看,要不要叫人撵他走?”妈妈在门外说着,说实在的,10两银子不算什么,但那小子黏糊糊的,对她求了又求,且她亦好奇,这一刻钟买来做什么,便上楼来说上一说,墨兰不愿意,就回复了他,让他死心离去。
墨兰原本昏沉的脑袋,被妈妈的一通话给搅醒了。10两银子,一刻钟?在晚上,她的身价是一百两银子起,且不过夜。眼下她仗着风光正好,只卖艺不卖身,这也是她苦练舞蹈、争当花魁的原因。若等哪天她风光不再了,妈妈自然不会容她任性。待到那日,再说吧,至少眼下她还可以任性几回。
“那人,什么来历?”墨兰扶了扶脑袋,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小子说自己是祥泰制布坊的匠人,我看那样子,指不定是个破落户儿。”妈妈眼睛毒辣,看那小子穿着半新不旧的绸缎衣服,加上那言行举止,猜了个透,只是不知那小子找墨兰作甚。
“祥泰的?”墨兰不知怎的心中一动,说来,她和祥泰有些善缘。
“妈妈,让他进来吧。”墨兰沉吟一刻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