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到了宫门口时,天色这才亮了起来。
冬日的天亮的本就要比夏季时晚了许多,不算稀奇之事。
好月将披风脱在了马车里,将暖手壶递给了车夫,在从怀里给了他一块碎银子,“不用在这里傻站着等我,你去吃个早点再随意逛逛!”
车夫得了银子,听了好月的话,当下感激忙要道谢。
好月挥手让其打住,“也别太贪玩了,要记得我下朝之后来接!”
车夫自是连连低头应是。
交代好了车夫,好月正想着要往宫里走去,还不曾迈步呢,便见得几辆马车从她来的路上缓缓而来。
这本无关她事,但马车在好月的马车旁挺好,车厢上的人缓缓走了下来。
深褐色的官袍上绣着三品大员的图案,身着官袍的人瞧着儒雅,见着好月时,带着缓缓笑意。
李恒。
好月很是有礼貌的同李恒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他。
“公主这身打扮,不输男子!”李恒走至好月跟前,“架得起这身官袍!”
“是么!”好月眼眸未敛,嘴上明明笑着,眼中却不见任何笑意,“好月乃不过一届女子,承蒙皇上接纳为御妹已是人生之大幸事,李大人心倒是大的,竟敢将我推荐入这朝堂来!”
小女子语气有几分不难听出的冷冽。
李恒笑的儒雅,与好月一同迈步入了宫廷,“家父在世之时便一直夸赞公主德才,如今朝廷正是缺人之际,百姓也需要一个好官来为其出头,整个大南天下,大农司的职位除了公主能坐之外,还有谁能胜任呢?”
“哟?”好月闻言,微微侧身撇了一眼李恒,“我出生可是贫寒的很,也识不得什么大体,读不得什么书,更不懂什么为官之道,李大人将我这一届小白送入朝堂,担任一品大员的官职,是否也想着要致我于死地呢?”
“公主言重了!”李恒面上不曾变过任何情绪,“重位,有能者居之,公主能力如何,李恒这些年来,也是瞧看得清楚的,既相信家父眼光,也相信公主为人!”
这话说的当真是有几分戴高帽。
好月冷笑一声,“都说枪打出头鸟,看来,我这脑袋……从今日踏入这皇宫起,就开始悬了!”
说罢,她不想再多同李恒说话,快速走了几步,将他甩落在了后边。
荒唐,说的真是荒唐。
说什么她有能力,说什么有能者。
天下之大,有才华之人何其多?何须来找她这么一个女子?还不是想将她推出来么?
身为一个女子能入庙堂已是开了大南的先列,其中会有多少人心中不服气?
一旦不服气,便会一直站在她的背后来揪住她的小辫子。
顾宴之所以同意让她为大农司,也是打了这个主意罢。
将她先推至高位,但凡做错了半点事情后,用民众的舆论来杀了她。
她这个人在顾宴眼里还不足为据,但顾宴说不定就喜欢先将蔺希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剥离。
总之……好月能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十分危险。
从宫门走至金銮殿上,一路上遇见了不少大臣,众人见得她,三五个交头接耳的对她指指点点,言语不屑。
金銮殿上,由着王程意告诉了好月一品大司农所要站的位置之后,她便一直站在了原地将手插入衣袖里,紧抿着唇瓣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顾宴在几个大臣的拥护之下入了金銮殿。
今儿个不知是否是皇上本身的意思,原本已到了该要早朝的时间,却迟迟不见人上殿。
顾宴一来,好月淡淡撇了其一眼,不准备打任何招呼。
偏生顾宴早有话在等她,回看了好月一眼,笑说道,“尹大农司只怕会是史上第一人,能在十七年纪入朝为农司,官拜一品,今后定会上史记,流芳百世的!”
既然人家先开口说了话,好月也不能不回应。
皮笑肉不笑回应道,“我记得几百年之前有一个大臣,官居宰相之职,如今说起这人来只怕也是无人不记得他的,但让人记得的并非是他爱国爱民,反而是说他如何残酷的搜刮民脂民膏,百年之后被世人唾骂,在史记当中所记载的,也是说这人如何如何不将王法放在了眼中,最后落了个遗臭万年的下场。
说什么流芳百世,那都不过是一个虚名,只要不遗臭万年就好,否则百年之后,说不定会被人骂的从棺材里跳出来呢!”
好一个指桑骂槐。
顾宴一党听了,立刻有人来骂好月,“大胆,你竟敢如此无力对待丞相大人,不要命了?”
好月不怒而笑,“这位同僚敢问你官居几品?掌管何司?本官乃堂堂一品大员,岂能容得你这般指骂?朝堂之上难道就没有规矩了吗?什么狗屎都敢骑人头上了吗?”
狗屎?狗屎?!竟公然骂他是狗屎?!
那人怒到不行,就要再开口争辩。
顾宴伸手一栏,脸上笑意隐晦,“朝堂之上,岂能容得喧哗?”
说罢,又同好月道,“都说尹大农司嘴巴子伶俐的很,如今一见,还真是如此。”
“过奖过奖!”好月几乎不给顾宴留任何的情面,“再厉害也就嘴皮子的功夫,比不得丞相大人您有权有势的!”
顾宴呵笑一声,眼眸深了许多。
果然觉着这女子还当真是有趣的很。
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顾宴职位有多高,肚量便也有多宽阔,好月这点嘴皮子,还动荡不起的他的任何情绪。
所幸二人没再多说,便听得郭槐尖细的声音传来。
“皇上到!”
随着这三字一落,满朝文武大臣站好各自的位置,齐齐跪地迎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金銮殿上的男人语气洪亮,在大殿之上缭绕环旋。
一应文武百官纷纷起身,以文武分列、各司分列而站。
龙椅上的男人意气风华,面前荡动的玉珠遮掩了他的半张容颜,只有一张薄唇展现在了众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