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检讨就写检讨,白若风向来是把荆兴替放在心里的第一位的,所以就算嘴上不反驳班主任,也依旧梗着脖子不肯离开。
“我说你还真是不怕我发火?”于是班主任也有点恼火了。
紧接着,像是怕气氛还不够焦灼似的,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吵什么?我从楼上下来,大老远就听见你们说话的声音!”副校长背着手踱进来,见到白若风,立刻拉长了脸,“怎么回事?”
“你是哪个年级哪个班的学生?这是老师办公室,你知不知道?”
“刚考完试就在这里闹,是不是考得特别糟糕,想要老师给你改分?”
“我告诉你,你做梦!”
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唾沫横飞,头顶为数不多的毛发随风摆动。
白若风联想到副校长跟在童禹身后殷勤的嘴脸,被恶心得不行,闻言也懒得解释,直接抱着胳膊扭头去望自己的班主任。
班主任觉得他受了委屈,干咳着将成绩表摊在办公桌上,故意用手指点了点白若风的名字。
“我见识过太多你这样的学生,考前不努力,考后……考后就算成绩好,也不能骄傲!”副校长的态度在看到成绩单上的排名后,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神情一时过于错愕,甚至有些扭曲,“高三的学生就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一次两次的成功不代表什么,能在高考中取得好成绩才是真本事!”
换了平时,白若风绝对扭头就走,但是在没搞清楚荆兴替的成绩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以前,他不能走。
“校长,我不是要改自己的分数,我是……”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都不能在办公室里捣乱!”但是副校长根本不听他的解释,甚至还威胁道,“要是你再这样胡搅蛮缠,信不信我把你的成绩当成作弊取消?”
“校长,取消成绩太过分了。”不等白若风反驳,班主任就第一个听不下去,“他没有作弊,来办公室找老师也是事出有因,怎么能随随便便取消他的成绩?”
也有老师听不下去,出声道:“教育学生归教育学生,怎么能用‘取消成绩’这种事情来威胁学生呢?”
“你们……你们是要造反?”
“可是取消成绩的确不合适。”
“好啊,校长出去交流不到一周,你们就变成现在这副德行了。”副校长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惩罚措施,竟然受到了这么多老师的反对,气极反笑,“我不是一把手,说不过你们,但是这个学生的成绩我还就非要取消了!”
白若风原本不打算追查副校长和童禹之间的猫腻,毕竟徐帆先前的话说得好——人家爸爸都捐楼了,你瞧不上眼,不代表校方瞧不上眼啊。
奈何瞧不上眼的玩意非要往眼前凑,风哥就不打算隐忍了。
不隐忍的同时,他又觉得挺操蛋的,明明心里想的是要当一个乖学生,不让爸爸们和片片担心,结果到头来不是打架就是和学校里的老师闹矛盾,今天的事儿如果传到帝都,估计他白若风的名头又要被“神化”了。
“等等。”高二年级组的老师忽然出声打断了他们的争吵,“这个转学生……答题卡的成绩怎么是零分?”
“零分?”白若风循声扑到电脑面前,也不管副校长是何神情,眼巴巴地盯着屏幕,果然见到片片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个“0”。
“奇了怪了。”老师纳闷地刷新了一下界面,继而转身去问别的老师,“我这儿是英语答题卡的分数。你们谁有空,帮忙查查别的学科,别耽误了人家孩子。”
事关月考成绩,当即有好几个老师放下手中的活,问了荆兴替的学号开始查成绩,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但凡有答题卡的科目,荆兴替答题卡的成绩都是零分。
“这么一来这个排名就说得通了啊。”白若风的班主任不知何时凑到了电脑前,望着屏幕唏嘘不已,“估计是笔用得不对,机器没能读出来。罢了罢了,不是什么大事,等会儿我们把他的答题卡翻出来,手动改一遍就好了。”
“这孩子成绩很好啊。”找到了问题所在,老师们围在电脑屏幕前嘀嘀咕咕,“原本还以为是答卷上的分数加错了,现在看看,人家光答卷的分数就不低。”
因为2b铅笔质量不好导致机器读不出答题卡的情况每年都有发生,只要不是什么重大考试,学校里的老师都会手动改一遍答题卡,不会真的不算在总分里。
事情尘埃落定,算是虚惊一场,白若风靠着教师办公室的门,长舒了一口气,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
他是真的怕。
怕片片看见成绩受打击,也怕片片回家被荆叔叔打,毕竟他小时候可没少因为成绩被爸爸们追着满家跑。
他家片片是身娇体弱的小o,怎么能挨揍呢?
想到这儿,白若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跟老师们告了别,扭头往荆兴替所在的班级跑,生怕omega因为成绩的事情难过,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副校长脸上不自然的神情。
白若风一口气冲到荆兴替的班级,发现小o的座位空着,又跑到洗手间喊了好几声“片片”,最后绕到顶楼,在之前他们吃午饭的角落转悠了好几圈,始终没能找到荆兴替的身影,只能拿出手机不抱希望地拨电话。
荆兴替的手机在上学期间永远是静音模式,白若风根本没指望他接电话。
事实的确如此,漫长的等待过后,手机里只有机械的提示音:“请您稍后再拨。”
“去哪儿了呢?”白若风蹲在顶楼废弃的纸盒堆旁喃喃自语,“片片,哥哥好着急。”
荆兴替还站在楼梯口,面前堵着拍了照片的秦双双。
“我看见你的成绩了。”秦双双语气傲慢,“年级倒数。”
“白若风的成绩你看了吗?年级第八。”
“他快高考了,你别拖累他。”
不提白若风还好,秦双双一提白若风,他心里就涌起无穷无尽的烦躁。
这是他和哥哥两个人的事情。
就算他的成绩真的很糟糕,也用不着别人来说。
但是荆兴替是不会和除了白若风以外的人多费口舌的,还在音乐教室里呻吟的童禹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过他也没有打女人的爱好,所以荆兴替所能做的,就是以沉默应对秦双双的所有指责。
“你们分手吧。”秦双双说得口干舌燥,实际上目的只有一个,“你会影响白若风的,你要是真的喜欢他,就做点对他好的事情,以后不要带着他打架了。”
第49章 “爸爸,我和白若风早恋了。”
在秦双双看来,白若风在年级里之所以有各式各样的风言风语,全是荆兴替的错。
什么早恋啊,肯定是这个o拉着白若风谈的;什么架啊,肯定是这个o逼着白若风打的……总之一切都是荆兴替的错,尤其是今天看见了学校公布的年级排名以后,秦双双就没有了任何的顾虑,她打着“为白若风着想”的旗号鼓起勇气来找荆兴替,结果看见了令人惊恐的一幕。
荆兴替出手狠厉,攥紧的拳头狠狠地捶在同学的身上,不顾对方的求饶,直把人打到说不出话来才停手。
这是触犯校规校纪的。秦双双从门缝里目睹一切,恐惧的同时,心里竟然翻涌起些许的激动——这个o如果被记过退学,白若风就会换早恋对象。
白若风如果换早恋对象……秦双双的心脏怦怦直跳,在推门的瞬间改变了主意,转而掏出手机偷偷地拍照。
预备铃声响了又停,荆兴替的视线在秦双双的脸上冷淡地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楼梯扶手上的一抹黯淡的阳光上。
那抹阳光像是遨游在海里的鱼,随波摇曳,某一刻猛地跃出水面,消失在波光粼粼的光影里,晃得人睁不开眼。
今天不论秦双双说什么,他都不会给出任何回应,甚至最后的结果他都提前想好了,最糟糕也不过是秦双双将拍下来的照片发给白若风,让白若风看看自己平时保护的omega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荆兴替不想出手阻拦,也懒得拦。
表面上装得再柔弱,荆兴替骨子里也不是什么乖巧软糯的小o,别人敬他一尺,他敬别人一丈,反之,谁要想威胁他,他就算是破罐子破摔,也不会低声下气地恳求一句。更何况白若风总有一天会发现真相,到时候是分手还是继续谈恋爱,全看白若风的,毕竟是他骗人在先。
但是让荆兴替无法忍受的是,撕破他伪装的人不是白若风,也不是他自己,而是秦双双这样一个外人,这让他最后就算输得彻底,也输得极其不甘心。
所以当秦双双说出要将照片发出去的时候,荆兴替冷漠地垂下眼帘,将抱在怀里的校服抖开披在肩头:“随你。”
消散的光影又重新在扶手上汇聚,荆兴替悄无声息地下了几级台阶,与秦双双擦肩而过的时候,目不斜视,明明眼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秦双双却凭空感受到了浓浓的轻蔑。
omega震惊地瞪大了双眼,站在原地半晌,终是将手机里的照片发给了徐帆。
徐帆看见了,白若风就肯定会看见,秦双双得意地挑眉,脚步轻快地离开了高二教学楼。
而荆兴替直到回到班上,都死死咬着嘴唇,他已经看见了手机屏幕上的未接来电,也看见了白若风发来的消息,从“哥哥帮你查清楚成绩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到“片片不要害怕,有哥哥在一切都好”,小a像哄小朋友一样哄他,每隔几分钟就会发来一条新的消息。
荆兴替坐在座位上,将校服罩在头顶,手机屏幕黯淡的光芒刺痛了他含泪的双眼,更是扎在他脆弱的心尖上。
有同学从荆兴替的身边经过,见他用衣服笼着头,忍不住拉着朋友窃窃私语:“没考好哭鼻子了吧?”
“要我说啊,没本事就不要跳级,老老实实跟着高一的学弟学妹们上课不好吗?”
以前荆兴替听见这种闲言碎语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如今却不知为何,委屈得不行。
他好想和哥哥在一起。哥哥毕业,他也毕业;哥哥去帝都,他也去帝都;哥哥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跟一整个青春,再跟一辈子。
可是他好像没办法再追随白若风的脚步了,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荆兴替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滚烫的泪。
——片片,哥哥找不到你了。白若风发来了消息。
屏幕上的小字让荆兴替很想号啕大哭,不是白若风找不到他,而是他把白若风弄丢了。
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就算是当年看到白叔叔的朋友圈,说小a在非主流时期和别人绑定了情侣空间,他也没像现在这么恐慌过。
因为荆兴替发现自己的懦弱,即使时隔多年也依旧在身体里徘徊。
像心尖上一道久久也未曾痊愈的伤口,平日里不过是勉强止血,到头来总有被揭开的一天。
他的恐惧源于心虚,怯懦源于对未来的彷徨。他也知道,将心里的话全部告诉白若风,白若风不一定会生气,就算是生气,他也有本事将小a哄回来。
但是荆兴替累了,不想再继续欺骗白若风了。
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像极了急促的鼓点。
“片片!”白若风还是把他找到了。
当白若风看见蜷缩在座位上、用校服挡住脑袋的小o时,手足无措地扑过去,把他拢在怀里,半搂半抱地带出了教室。
“你没看见我发的消息吗?”白若风一直把荆兴替拉到洗手间的隔间里,才动手将遮在他脑袋上的校服掀开,看见荆兴替通红的眼眶和湿漉漉的泪痣,心里一抽一抽地痛,煎熬程度不比荆兴替低。
“你傻啊?”白若风坐在马桶盖上,心疼地将他拉到怀里,“老师都说了成绩会帮你重新算,哭什么?”
“还不理哥哥。”白若风用指腹蹭他的眼尾,以前觉得荆兴替哭起来好看,现在只剩下心疼,“早点看到哥哥发的消息,现在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
“不是的。”荆兴替站在小a的****,抽抽搭搭地摇头,继而将额头贴在了白若风的颈窝里,“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当你看见秦双双拍下来的照片以后,就不会这么说了。
荆兴替忽然有了点孤注一掷的勇气,他在白若风震惊的目光里将校服脱下,扯开衣领,露出后颈上小巧的腺体:“哥哥,你咬我吧。”
“我……我不怕提前发情,”荆兴替颤抖着攥住白若风的手,“我也不怕难过,我……我就怕……”
“片片你胡闹。”短暂的惊愕退去,小a蹙眉将他的衣服重新拉好,然后将荆兴替揉到怀里。
小o的身高自从初中毕业以后好像就没长,缩在白若风怀里小小一团,轻而易举就能勾起alpha的保护欲,尤其是掉眼泪的时候,白若风恨不能代替他去哭。
问题是白若风根本不知道荆兴替在哭什么:“片片,有什么事情和哥哥说好不好?”
哭红了眼睛的荆兴替毫不犹豫地点头:“好。”然后继续保持沉默。
白若风有点理解他们班主任看见他时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了:“能跟哥哥说,但是现在不想说?”
荆兴替犹豫了几分钟,点了点头。
“那就不说。”白若风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用鼻尖慢慢磨蹭着小o的颈窝,借以舒缓对方紧绷的情绪,“你是想被哥哥早点标记,对不对?”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