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日戚修回的要比往日里稍早几分, 自升了骑都尉后, 军务虽比以往要繁忙了不少, 但相对而言, 行程却是掌控在了自个手中, 要相对自由不少。
且明儿个乃是国丈忠勇侯杨老爷子做寿, 杨家次子杨威杨副将正是戚修的顶头上司, 此番回来,一是已经到了归家的日期,二则是特意前去杨家拜寿的。
回府后, 照例先回霁修堂换衣洗漱,往日里回府时,下人们得了信一准便去提前通报了, 通常他前脚刚踏进院子, 后脚妻子早已在院子里候着呢。
这一日,却见整个霁修堂里静悄悄的, 竟无半分动静。
方一踏入, 只见院门口一个守院的杂役老婆子竟歪在廊下的柱子前睡着了, 戚修略微皱眉, 身后的墨玉见状, 只抬着脚不重不轻的在老婆子腿上踹了两脚。
老婆子眼睛一翻开,便对上了戚修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顿时吓得睡意全无,忙不迭一股脑的跪趴在了地上, 直朝着戚修颤颤巍巍的磕头求饶。
戚修向来从不插手内务的, 只许是在军营里待久了,且他治军甚为严苛,向来不喜偷懒不守规矩之辈,这样的,若是放在军营里头,早该拉下去军法处置了。
许是霁修堂院里的皆深知他的规矩习惯,院里上上下下一贯谨小慎微。
所幸这戚修只皱眉瞧了她一眼,便大步从她身旁走了过去,老婆子背后起了一身冷汗,墨玉压低了声音喝斥了一句“还待在这里作甚,不赶紧的起开”,老婆子忙颤颤巍巍的爬了起来一溜烟跑了。
许是外头这一阵动静惊动了屋子里的人,锦薇锦瑟两人忙出来查看,见戚修回来了,顿时大惊,忙不迭上前迎着。
戚修见出来是这二人,面上的不满似又加深了几分,只微微沉着脸,脚步未停,直接往屋子里头去了。
目光往屋子里扫视了一周,不由抿紧了嘴,屋子里空无一人。
锦薇见状,忙心领神会的禀着:“禀世子爷,夫人这会儿不在屋里”
戚修转身只眯着眼看向她,问:“人在何处?”
锦薇直恭敬回着:“夫人嫌屋里头闷热,歇得不踏实,这会儿正在后院的那片林子里纳凉呢,奴婢方才还去瞧了一眼,夫人睡得正熟了,也不知这会儿醒了没,奴婢现下便立即去禀告夫人罢”
锦薇说着正要转身前去,恰好锦瑟端着银盆等一应洗漱器具过来了,忙不迭将巾子浸湿拧干双手递到了戚修跟前。
戚修只拧着眉瞧了一眼,便对着锦薇摆了摆手,只淡淡的道了几个字:“不必了——”
说罢,并未接锦瑟递过来的巾子,甚至瞧也未瞧一眼,自个直接踏着步子往后头林子去了。
留下锦薇挑眉瞧了锦瑟一眼,后者微微咬起了唇。
却说戚修一踏进后院的林子,顿时瞧见林子凉亭的石桌上,石柱前倒成了一片,走近了两步,又见葡萄架下的秋千上还歪着两个。
远远地只瞧见秦玉楼正侧躺在厅子里的软榻上,一动未动,似睡得正香。
戚修见状,视线不由又在四处扫了一眼,嘴角微微抽动,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恼。
现如今总算晓得这满院子的丫鬟婆子都是怎样一副德行了,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这样的一个个,理应都拉下去军法处置才是
芳苓倒是一直守在秦玉楼跟前并未合眼,只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替她打着扇,戚修方一踏进来,她便瞧见了,忙不迭起身小声的唤一声:“世子”
芳苓方一出声儿,歪在秋千上的茹兰燕兰与依靠在榻前柱子前的芳菲归昕几人便立即惊醒了,她们不过是略微闭着眼,隔一段时间便会睁眼查看一眼,并未敢深睡。
此番瞧见戚修忽而出现,顿时一个个惊得直起了身,直有些颤颤巍巍的与之行礼,戚修见守在榻前的芳菲动作大了些,险些要将榻上之人给惊醒了,不由面色微沉。
芳菲只觉得后脖子一凉,忙不迭一脸诚惶诚恐的直往后退了几步。
直至那戚修挥手将她们几个打发下去了,芳菲这才不断拍打着胸口,忙不迭松了一口气。
这世子爷也忒瘆人了,也就她们家姑娘才能降得住,除了她们家姑娘,这一般人谁敢轻易靠近?
话说芳苓几人退下后,戚修便坐在了软榻一侧盯着秦玉楼的背影瞧着。
瞧了片刻,又忽而起身,换了一边,坐到了软榻的另一侧,嗯,继续瞧着。
清醒时的妻子,大部分时间,他不大自在与她长久对视,只觉得每每瞧着瞧着,便会令人呼吸顿住了。
戚修并不是个沉迷女色之人,在成亲之前,所接触过的女子寥寥无几,女子的相貌如何也并未关注过,便是成亲伊始,也并未被妻子的美貌所震撼住,只对妻子的温柔贤惠,体贴细致略有几分满意。
但越是相处,这便越发的开始注意到那眉眼间的姿容了,只觉得那眼,那鼻,那唇,那随意抬眸间自带的目光流盼,那微微扬唇间的温柔笑意,无一不令人呼吸微顿,令人不敢轻易直视。
此刻,见妻子微微合上了眼,只觉得将那双桃眼里的娇媚春色悉数关在了眼帘中,这样懒洋洋的睡着了,少了一份妖艳魅惑,多了几分慵懒可爱。
戚修瞧着瞧着,面色不自觉变得缓和起来。
印象中,两人相处时,好像回回不是在吃着,便是在睡着,早膳时分、午膳时分,晚膳时分,然后便是安寝时分,现如今好不容易早回了片刻,嗯,又赶在了午歇时分。
话说秦玉楼迷迷糊糊转醒时,待一转身,身子不由一顿,只觉得身后一道阻碍将她挡住了,转了一半的身子立即定住,随即,便察觉到腰上微沉,一垂眼,便瞧见一只长长手臂此刻正结结实实的搭在了她的腰上。
秦玉楼微微扭头,便瞧见了睡得正熟的那样一张熟悉的脸。
原来丈夫回来了。
秦玉楼顿时面露惊喜,可转眼瞧见两人就这般相拥的睡在这露天的林子里,便又觉得脸微微发热,这要是叫旁人撞见了,可不敢再见人了。
身后的呼吸很是均匀,那精壮的胸膛一起一伏,就严严实实的贴在秦玉楼的后背,秦玉楼微微红着脸,立马闭上了眼,想装睡,想当做没发现,一会儿她后醒来便是。
可闭了一会儿,便又悄然睁开了。
寻常每回醒来后,身边便早已空空如也了,这还是第一次,撞见丈夫熟睡时的样子,不由有些好奇。
这般想着,秦玉楼不由轻手轻脚的将腰上的那只大掌给轻轻地挪了起来,然而不过才刚刚一抬手,腰间不由一紧,秦玉楼登时吓了一大跳。
只用力的闭着眼,过了好一会儿,待周身并无动静了,这才敢悄悄睁眼,竟然一动都动不了。
唔,天知道丈夫要睡到什么时候,总不至于就这样一直僵着身子直至丈夫睡饱了罢。
秦玉楼只忍着一动都不敢动。
不多时,身后的戚修悄然睁开了眼,嘴角似的微扬了扬,随即,便又缓缓地合上了眼。
却说秦玉楼忍了一阵后,便有些“睡”立难安了,一会儿便又试探的将丈夫的大掌抬了起来,见这一次身后没有动静,秦玉楼不由大喜,好半晌,只轻手轻脚的终于将丈夫的长臂劳心劳力的从自个身上挪走了。
期间见戚修的手掌如此宽厚结实,还将自个的小手贴上去比了比,嗯,快有两个她的手掌那么大了。
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将身子转过来了,两人面对面躺着。
秦玉楼这才开始认真细致的打量起戚修的眉眼。
睡着后的戚修,眉眼间不似以往那般凌厉了。
不过,依然威严。
明明不过才二十来岁,这样的气场,可比她爹还要令人生畏,好吧,其实她爹并不严肃,他才是她见过最为肃穆的人。
高高的鼻梁,狭长的眼,嗯,最吓人的便是那一双粗狂的眉毛了,跟把利剑似的,微微蹙眉的时候,直令人心慌慌的。
随即,最后,只又将目光落在了那一道薄薄的唇瓣上,最开始的时候,每每当这里开始抿成一条线的时候,秦玉楼心中便开始诚惶诚恐的,只给人凌冽威严的感觉。
可现如今,这道薄薄的唇瓣上却留了一道浅浅的伤口呢。
想到这里,秦玉楼的面上不由微红,还是那日早起时,秦玉楼只觉得有些呼吸困难,迷迷糊糊的醒来时,只觉得自个的嘴巴被什么东西给咬着了,秦玉楼顿时大惊,只下意识的张嘴便咬了上去。
然后,那日,丈夫是带伤走的。
那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秦玉楼头一回起那般早,也是头一回送丈夫出门。
几日过去了,这里似乎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瞧着瞧着,秦玉楼不由自主的伸手轻轻地探了上去,在伤口上细细的摩挲了一阵,嘴里只喃喃的嘀咕了一句:“不知道还疼不疼?”
“嗯”
片刻后,秦玉楼听到有人这般低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