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戚修沐浴完走出来, 见妻子已经睡下了, 他立在床榻前看了一眼, 见秦玉楼规规矩矩的躺在被褥里, 仅仅只露出了个脑袋出来, 只那面上双眼紧闭, 一副已然熟睡的模样。
戚修见状微微抿了抿唇, 不多时,只稍作一番收拾,这便灭灯掀开被子一角躺了进去。
夜已深, 屋子里很静,静得能够听到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屋子里点了安眠檀香,清淡好闻, 不知是不是饮了酒的缘故, 戚修只觉得胸口里有些闷,有些口干舌燥。
戚修一躺下便闭上了眼, 只他历来目力过人, 视觉听觉皆算灵敏, 许久, 直到听到身侧之人的呼吸由原先的略微凌乱转为均匀绵长, 这才嗖地一下睁眼。
只将一只手臂卷着枕在了头下,这才重新闭上了眼, 辗转睡去。
却不想到了半夜,竟被冻醒了。
话说三月倒春寒, 三月初, 北方的冬天还有些阴冷,白日里许是还好,到了晚上还需得穿上薄薄的袄或者厚厚的褙子,晚上须得盖得严实方能保暖。
戚修恍然睁眼,便瞧见自个大半个身子都露在了外面,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冰冷僵硬了,他只下意识地去摸被子,然而摸到了手却如何都扯不动。
他不由转过了视线,就着微弱的光线,只瞧见被子已经被身侧之人给一把悉数卷走了。
像是只蚕蛹似的,裹得紧紧地,连整个脑袋都埋了进去。
戚修见状,两眉之间下意识的蹙起了。
他从小皆是一个人就寝,且通常睡之前是什么姿势,睡醒后也依旧保持着一模一样的姿势。
即便后来长大后在军营中曾与多人挤过一张炕,但历来皆是一人一被,还从未曾与人共盖过一张被,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女人,且此刻竟还被人夺走了被。
戚家乃是百年权爵之家,府中规矩森严,且戚修打小便被养在老侯爷院里,老侯爷对他寄予厚望,亲自管教,管教颇严,镇日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须得依着章法、规矩行事。
戚修于某些习性上自然养成了些墨守成规、循规蹈矩的习惯。
戚修此刻只皱眉瞧了片刻,只觉得这般睡觉姿势是养的什么习惯?
半晌,终究还是怕人给闷坏了,顿了片刻,不由支了身子去扯她的被子,似乎意图将人给捞出来,至少,得将脑袋给露出来。
戚修动作不由放轻了几分,是怕将人弄醒了罢,只她非但将被子搂紧了,双腿竟然还将被子给夹住了。。
又许是他的手臂长久裸露在外,有些冰冷刺骨,不多时,只听到一阵细微兹兹抽气声儿响起,戚修身子微顿,好在秦玉楼嘴里砸吧砸吧了两下,便又没了动静。
戚修只觉得竟缓缓呼出了一口儿,半晌,总算是将被子给夺了过来,又捋平了,替两人盖好后,竟觉得额头上冒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许是秦玉楼睡觉习惯搂着东西入睡,睡意朦胧间只下意识的伸手往被子里探了探,半晌,摸到了一物,只下意识的搂在了怀中,搂紧了。
戚修身子不由僵直了,他只僵硬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只觉得两团丰盈软绵紧贴着他的臂膀,不多时,连脸也贴了上来。
戚修僵硬的抽手,却听到耳边似不满的哼哼了两声。
秦玉楼将醒未醒,嘴里嘤咛两声,声音酥软懒散,直到他彻底未动了,这才心满意足的搂着他的臂膀睡着了。
鼻尖幽香萦绕,是女子身上特有的暖香,耳边呼吸绵长,一下一下,温热的气息流进他的脖颈间。
她的肌肤柔嫩细腻,身子骨软筋酥、如香软温玉。
而他的身子则僵硬似铁。
翌日一早,秦玉楼醒来时,床榻上只剩下了自个一人,有了若日的经验,倒是并无觉意外。
她昨日有些紧张,但见身侧之人并不异动,许是身子过于疲惫,不多时,便立即熟睡了过去,昨夜睡得不错,除了隐隐觉得有点儿冷之外,一夜到天明。
夫君的性子虽有些冷清,但两人相敬如宾,若往后的日子皆如此这般,秦玉楼觉得倒也不错。
吃得好睡的好,历来是她最为骄傲的两件事儿。
这日戚家将要开祠堂,拜祖宗,过族谱,据说族里的族亲这日都将会过来,乃是要紧大事儿。
历来每逢祭祖或者逢年过节才会大开祠堂的,秦家除了每年过年祭祀,余下的,在秦玉楼的印象中,便是祖父过世,及年前父亲升迁拜过一次呢,想来若是明年母亲生了弟弟,秦家定也会大开祠堂跪拜祖宗的。
是以,这日秦玉楼须得打起精神来,丝毫不可松懈半步。
话说这去祠堂之前,秦玉楼还得要去大房院子拜见二老,是以,这日亦是天还未亮便立即起了,洗漱收拾间,忽而听到一旁的芳苓迟疑了一阵说起:“早起见世子气色不大好,仿佛还咳了几声,不知是不是昨日饮了酒,闹了头痛的缘故?”
秦玉楼听了有些诧异,只问着:“当真?”见芳苓点头,秦玉楼想了一阵,忽而吩咐着:“待会儿咱们去后,吩咐菲儿去厨房给掌勺的塞几两银子,煮碗冰糖雪梨,回头待咱们回屋了给夫君饮下罢,这三月春寒,若是引发风寒便不好了,对了,里头加些蜂蜜、枸杞,功效会好些”
芳苓听了忙点头,想了想,忽而打趣似的道了声:“姑娘待世子可真好——”
秦玉楼面色一窘,那人往后可是她的天,可不得好生奉承、伺候着,这未来还能不能随心所欲的躲懒、睡懒觉、能不能舒心的过好后半生,可全看他的脸色呢。
戚修如昨日那个时辰回屋时,秦玉楼早已洗漱完毕,见他眼下泛着一片青色,气色瞧着果然不是特别好,秦玉楼忙迎了上去,一脸关切的问着:“夫君昨夜饮了酒,睡得可好?我夜里听到夫君似咳了几声,可有大碍?”
许是有了昨日的经验,这日戚修倒是神色自若的张开了手臂,任由秦玉楼伺候更衣洗漱,只那双眼却是一直直视着前方,未曾与她对视一眼。
唯有听到她那句“我夜里听到夫君似咳了几声”时,嘴角似僵了一阵,半晌,只眯着眼,道了两个字:“无碍——”
秦玉楼只觉得这日的夫君仿佛有些奇怪,可到底哪儿奇怪,又一时道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