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气结。
其实袁氏才不管那秦玉卿嫁给谁, 相门侯府, 王孙贵族, 她爱嫁谁嫁谁去, 她只要她的楼儿一世和美, 旁人出息, 她不会钦羡, 旁人潦倒,她也不会去奚落,横竖是过自个的日子, 自个爽快了便是。
只是这般行径未免也太恶心人了,秦家与刘家婚事本就商议妥当了,若是冷不丁的又反悔, 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 该如何给那刘家交代?
且这颜家的提亲来的未免过于突然些了,毫无征兆的, 颜夫人仿佛意有所指的道了句“他们二人性情互补, 志趣相投”, 且这边人前脚刚走, 那边后脚便急吼吼的去找了老太太。
袁氏哪里还有不懂的?
分明是这二人直接绕过了长辈, 暗通款曲,如若不然, 老太太也不至于气成那样了。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颜家或许还好点儿, 若是唤作了旁的人家, 被那有心之人给乱嚼舌根的捅了出去,说她们秦家的女儿与外男定了私情,这般“闺阁丑闻”可不得让人笑话死?她们秦家可不止她秦玉卿一个女儿,下头还有两个未嫁的妹妹,岂不会受了牵连?
便是秦玉楼已订了亲,若被礼教严苛的婆家晓得这般行径,往后秦玉楼可不得跟着遭殃?
想当初,秦玉楼不过是生得艳丽了点,便被外头绘声绘色的传成那样?若是秦家女儿再被安上了这般名头,整个秦家还不得毁了?
当然这些不过是往托大了说,颜家与秦家情分到底不同,之前又因着秦玉楼之事儿,多少对秦家有愧,若是因着一个庶子的亲事,既能为其做些补偿,又能缓和两家的关系,又何乐而不为呢?
颜家定是不会计较的。
正因为如此,袁氏才觉得堵的慌。
秦玉楼见袁氏气得咬牙,面上一副十分恼怒厌恶的神色,不由有些担忧,忙道着:“您可千万别恼,小心吓到了肚子里的弟弟”
袁氏眼中还似带着愤愤不平,见秦玉楼关心,神色到底放缓了几分,半晌,只轻叹了口气,看着秦玉楼道着:“旁的不相干的人之事儿,还气不倒你娘,不过是这事儿膈应的慌,未免有些恼火罢了”
袁氏说到这里,忽而一阵苦笑道:“到底不是一个肚里出来的,便是对人家好,也终归是个喂不熟的,我虽对庶出的那个不喜,但自问待其从未苛刻过,除了少给了那些个虚假的关怀脸色,旁的哪一样又比你差?莫不是还想越过了你这个嫡长不成?哎,原本只想着图个清静,没怎么管束,想着横竖有你祖母看着,至少于德行规矩上不会过于偏颇,倒不想,竟养成了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来?哎,现如今想来,倒是不该躲这个懒的——”
说到此处,袁氏只忽而意味深长的看着秦玉楼道:“楼儿,你往后可不能学着娘,任由那些个庶出的横行无忌,侯府不比咱们秦家,侯门历来森严,且又有那爵位之争,底下难免多了许多龌蹉,虽说那戚家有家规男子三十方可纳妾,可女婿现如今二十有四了,后院妾氏虽不曾有,但屋子里难免少不了有些个贴身伺候的,你千万要切记,将来无论如何,在未得嫡长之前,一律不得令旁的女人蹦跶出些个庶出的,最好是紧着女婿,万不可给机会让他纳妾,便是往后当真有了,也需断得嫡庶分明这个理儿来——”
秦家家世简单,袁氏与那秦老爷夫妻二人感情历来和睦,是以,袁氏倒有些资格由着自个的性子来。
但侯府则不同。
袁氏自幼家中娇养长大,成了亲后,又被丈夫疼爱有佳,女儿又讨喜伶俐,人到了中年,连这辈子无子这个最大的遗憾现如今都好似将要弥补了,这辈子可谓是过的肆意妄为,若后院少了那一妾一庶,她可堪称这世道上最美满幸福的女人呢。
原也是想要朝着这个方向为女儿做打算的,却不想人算不如天算,那侯府戚家到底是个什么章程,便是连她自个都尚且并不任何把握。
唯有提前在秦玉楼跟前敲敲警钟,顺带着做个提醒,提醒那秦家与戚家的不同。
秦玉楼见袁氏方才还在喋喋不休的恼怒着秦玉卿之事儿,冷不丁又转移到了自个身上,速度快的令人一时咋舌。
不过见袁氏神色缓和下来,倒也随着放心下来。
只听到袁氏这一番言语,秦玉楼微窘,她这亲还未成呢,倒是要提前操心起未来夫君的庶子庶女呢。
见袁氏双眼如炬的盯着她,秦玉楼少不得胡乱应承着:“嗯呢,嗯呢,女儿记着呢,不许让旁的女人赶在女儿前头提前生娃,不许夫君纳妾,最好女儿三年保俩,五年抱三,一生生一窝——”
袁氏被秦玉楼给气乐了,不由伸手往秦玉楼腰上捏了一把,笑骂道:“你个小不知羞的——”
秦玉楼疼的直哇哇乱叫,直呼:“太太饶命啊——”
母女两个闹做一团,气氛好是比起原先好了不少。
只袁氏唯恐秦玉楼将方才玩乐的那番话当了真,秦玉楼临去前,终究还是不放心的叨唠了一遭:“你可千万别犯傻,虽说续后要紧,却万不可为了他们家传宗接代将自个的身子给生养坏了,回头你身子走了样,人家不照样坐享齐人之福——”
秦玉楼:“”
要不生半窝?
却说秦玉楼前脚回到了院子里,原先老夫人给的石榴,现如今的茹兰后脚由茗安院气喘吁吁的回了,秦玉楼坐在椅子,待茹兰用帕子擦了额头上的汗,待收了汗,这才问着:“如何呢?”
茹兰拍了拍胸口,舒缓了片刻,只立即回着:“姑娘,二二小姐现如今已回褚玉筑了,被人搀扶着,但尚且能走,应当无大碍”
秦玉楼听了心下一松,垂了垂眼,片刻后又问着:“祖母可还好?可是打听到老夫人发了何话不成?”
茹兰只抬眼四下瞧了一眼,秦玉楼道了声“但说无妨”,茹兰心下一松,随即便又紧提着心禀着:“奴婢方才过去时,茗安院已被守住了,轻易进不去,还是待二小姐走后,奴婢找原先相熟的姐姐打探的,只道老夫人此番当真是气着呢,不愿再见二小姐,便是发的话也是由着陈妈妈通传的,仿佛是将二小姐禁足了”
说到此处,茹兰话语顿了顿,片刻后又踟蹰的补充了句:“半年——”
秦玉楼听了心中一紧,随即缓缓地叹了口气。
只觉得这秦玉卿此人性子多为冷清,倒不像是个与人私相授受,私定钟情的,且那颜邵昀此人,秦玉楼对其印象并不深,只知相貌瞧着与颜邵霆有几分神色。
想到这里,秦玉楼忽而愣住。
只忽而一把用力的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仿似满脸的不可置信。
却说待晚上秦老爷回府后,袁氏只将颜家提亲之事儿与之说了,秦老爷闻言顿时面露诧异,微微皱眉思索了片刻,随即看着袁氏道着:“卿儿的亲事,夫人不是与那刘家商议好了么?这颜家的庶子”
秦老爷眉头又皱紧了几分。
一抬眼只见袁氏眯着眼一眨不眨的瞧着他,秦老爷眉心一跳,忙小意道着:“此事早便交由夫人在相看,夫人做主了便是——”
哪知袁氏听了却是嗤笑一声:“我可做不了你那个女儿的主,她主意大着呢,便是连你这个做爹的,怕也不一定能够管束得住——”
秦老爷听了心头一跳。
袁氏便将这日颜家来提亲,秦玉卿跪求老夫人成全,老夫人雷霆大怒一事原原本本的说给了秦老爷听。
秦老爷听了顿时一脸铁青,面色十足难看得紧。
话说秦玉卿跪在老夫人院子一事儿,经多人瞧见,并瞒无可瞒,转眼,秦家二小姐招老夫人责罚被禁足一事儿便已在府中上下传扬开来。
只与颜家的这一内情,唯有老夫人、袁氏夫妇及秦玉楼几人知晓,秦家将此事儿捂得严严实实的,旁人并不知情。
因着马上到了新春,府中开始变得忙碌不堪,不消几日,此事便渐渐地被人丢在了耳后。
唯有袁氏此人说到做到,当真不在搭理那秦玉卿的事儿呢。
只颜家来年便要升迁前往京城,若是应承,事情便有些刻不容缓。
还是赶在小年前一日,老夫人受了这门亲事儿。
袁氏推了刘家,秦家与颜家定了亲,两家交换了庚帖,只此番行事儿毕竟有些匆忙,双方商议,待明年秦玉楼被送走后,颜家在择日下聘商议婚期。
因着年前这一番风波,两桩亲事儿,秦家这一个春节可谓是红红火火热热闹闹,只这各中滋味,并不足为外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