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澈在被剑砍中的瞬间,连哼都没有哼,却伸手制止巨卫惊呼出声。
此时巨卫扶着他,眼睛湿润,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声,“王爷。”
“本王没事,刚刚倒地及时,你也挡得及时,伤得并不重。”风澈喘着气,“扶本王进去,右边那间屋子。”
巨卫在这一刻恨死了莫安生。
王爷为她不上朝,为她受了伤,如今她走了,还要去她住过的屋子里。
可她却连一句“受伤了没有”的话,也没有问。
风澈强撑着受伤的身体,在巨卫的搀扶下去了莫安生住过的屋子。
他没有进去,怕身上的血滴到里面,将她曾经留下的味道消灭掉。
里面漆黑一片,根本什么也看不到,可风澈却在门口站了许久。
直到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巨统领,宋大夫来了。”
风澈轻声道:“走吧,回房。”
转身的瞬间,他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软软地向下倒。
“王爷!”意识涣散前,是巨卫惊慌地大叫。
——
莫安生几人离开院子的时候,外面的打斗,不知何时停止了。
没走多远,果然碰到了白芊雨。
“芊雨!”莫安生上前抓住她的手,“你没事吧?”
白芊雨面色苍白,强露出笑容,“阿兮,我没事。”
然后向陆辰年一福,“陆公子,谢谢您。”
陆辰年依然手足无措,“白小姐,不用…不用客气。”
“走吧。”莫安生道,看向陆辰年,“阿年,麻烦你送我们去客栈。”
“这么晚了,恐怕不好找客栈。”对着莫安生,陆辰年恢复如常,“派来刺杀你的人,不知道有几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全部制服了,要不今晚去侯府住一晚上。”
莫安生没有反对,她看了一眼白芊雨,见她低头不语,显然还未从惊吓中回过神,直接作了主,“好。”
夜太深,陆辰年带着莫安生和白芊雨到达长乐侯府后,除了几个下人,并没有惊动侯府的其他人。
卢统领护送几人到达后,告辞离去。
离开前,陆辰年道:“卢统领,今晚的事,明日我同你一起进宫向皇上说明。”
不知为何,刚刚风澈不顾自身安全救莫安生的行为,让陆辰年对风澈的不喜降低了不少。
他想在风淳光面前如实地说出自己的感受,他希望两人之间的暗斗,能以其它的方式化解,而不是非要你死我活!
“是,陆小公子!”
白芊雨从出现在几人面前那一刻起,一直神情恍惚,直到到了长乐侯府,依然如此。
莫安生不放心她,主动和她睡一屋。
白芊雨半垂着头,没有反对。
两人一直无言,简单洗漱后,上了床。
直到躺下后,白芊雨才终于出了声,“阿兮,秦王殿下为什么要抓咱们?”
“芊雨,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莫安生轻声道歉。
“那秦王殿下为什么要抓你?”白芊雨继续问道。
莫安生突然不知如何回答,事实上到现在,她都不敢肯定风澈抓她的真正原因。
她含糊道:“或许是因为九哥的关系,或许是因为我与阿年的关系。”
白芊雨沉默一阵,片刻后又道:“听说你所在的院子里发生了打斗,当时秦王殿下和阿年,还有不少人都在,没什么事吧?”
“都很好,都没事,刺客被秦王殿下身边的人杀了。”
“我听…听将我放出来的那人说,”白芊雨吞吞吐吐,“好像…秦王殿下…受了伤。”
“受了伤?”莫安生将当时的情形想了想,“好像没有。”
“你当时没问他有没有受伤吗?听说他是为了救你受的伤。”
莫安生沉默,“当时情况有点复杂,我被他从刺客手中救出后,很快就和阿年站在一起,当时大家都没有什么异样,所以我猜想着应该没人受伤。走的时候,我有向他道谢。”
“这样啊。”白芊雨说完三个字后,又陷入了沉默。
莫安生正犹豫要不要问问她被关的情形,白芊雨先开了口,“阿兮,你被秦王殿下抓走的这几天,是怎么渡过的?”
“我被关在一个院子里,那里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蔬菜,因为行动被限制,所以没事时,我就挖点新鲜的青菜。”
“你会煮饭?”白芊雨有些惊讶。
莫安生不知为何,不想将风澈煮饭给她吃的事情告诉白芊雨,“会一点点。”
“还有别的事吗?”
“没什么别的事,就是秦王殿下偶尔过来,问我一些问题。”
“你们都说什么了?”
莫安生迟疑片刻,“抱歉,芊雨,关系到北夜和星云的一些事情,我现在不方便告诉你。”
“除了说这些,还会说到别的吗?”
“没了,就只说过这些。”莫安生道:“别光说我了,芊雨你呢,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我也是被关在一个院子里,就是个普通的小院子,还有丫鬟专门伺候着,除了不能出院子,里面过的生活,跟以前在白府里没什么两样,吃了睡睡了吃,什么也不用管,还有丫鬟陪着解解闷。”
莫安生随口问道:“那秦王殿下可有找过你问过话?”
黑暗中,白芊雨沉默一阵,“没有,一次也没有。”
“没有就好。”莫安生道:“芊雨,事情已经过去了,咱们现在没事了,别多想,好好睡一觉,明天什么都忘了。”
“嗯。”
两人结束了谈话,闭上眼。
都久久不能入睡。
莫安生想着风澈这几天来的举动言行,还有最后跟她说的那句“他后悔了”,思绪难平。
她似乎隐约明白他说的“他后悔了”指的是什么,却不想再去深究。
旁边的白芊雨呼吸忽长忽短,显然也没有入睡。
莫安生此时没了聊天的心情,翻个身,背对着白芊雨,闭上眼,逼自己快快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慢慢的,竟然也睡着了。
早上两人差不多同时醒来,冲着对方微微一笑,道了声“早”之后,起身下了床。
里面的动静一响,外面立马有丫鬟送了水进来。
“莫小姐,白小姐,奴婢小倩,小少爷一早进了宫,给您两位留了口信,说午时左右会回来,下午便可陪两位一起回钱陵。”
莫安生点头,“谢谢你,小倩。”
“莫小姐不用客气。”小倩将水放下后,对着两人一行礼,“请莫小姐和白小姐先洗漱,奴婢去端早膳过来。”
“麻烦你了,小倩。”
小倩行礼告退。
早膳过后,莫安生和白芊雨去拜访了长乐侯夫人。
长乐侯夫人知道她们是陆辰年的朋友,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陆辰年不是她的亲儿子,立场上有些尴尬,随意寒喧几句后,便让莫安生和白芊雨回了客房。
中午用过午膳后,陆辰年果然回来了,面上神色不是太好。
莫安生问道:“阿年,发生了什么事?”
陆辰年道:“今早我和卢统领一起进宫,将昨晚在秦王府发生的事情报告给皇上。
我本来一起去的目的,是想让皇上看在秦王殿下最后舍身救你的份上,从轻发落。
但皇上不听,坚持要严查,还让人将我送出宫,让我不要插手此事!”
莫安生道:“阿年不必担心,秦王殿下行事缜密,一向留有多处后手,不会轻易就被皇上治罪的。”
“我才不是担心他。”陆辰年嘟哝两句,“我原本是恨不得皇上狠很治他的罪,后来看到他舍命救你,有些不忍心而已。”
莫安生笑了笑,没有再出声,她头一转,看到一旁身形似乎摇摇欲坠的白芊雨。
“芊雨,你没事吧?”莫安生惊呼。
陆辰年听到她的呼声,顾不得礼仪,冲上去扶住她的手,声音同样焦虑,“白小姐,你没事吧?”
“谢陆少爷关心,我没事。”白芊雨轻微挣了挣。
陆辰年意识到自己的不妥,脸微红,松开了她。
莫安生扶着白芊雨,“芊雨,你要是不舒服,咱们在阿年府上再休息一晚离去好不好?”
“不用了。”白芊雨轻摇头,“几日未见,阿爹肯定很担心。”
莫安生不出声了。
莫宅里的人,肯定也十分担心。
“今天一早,我已经让人快马给莫宅和白府送信,告诉你们已经安全,暂时待在我府里的事情。”
“谢谢你,阿年。”莫安生感激道。
“但我还是想尽快回去。”白芊雨咬着唇,楚楚可怜地看着两人。
陆辰年不忍心拒绝,看向莫安生。
莫安生也想回去,点点头,“阿年,我们走吧。”
“好,我去安排一下。”
陆辰年说完,匆匆离去了。
他很快就让人备好了马车。
莫安生和白芊雨刚出侯府大门,突然有五个黑衣人齐齐出现,吓了陆辰年一大跳。
他刚要出声唤人来,却见五人齐刷刷往地上单膝跪下,“莫小姐,属下无能,让您受惊了,请您责罚!”
莫安生一扬手,“这事回莫宅再说。”
“是!”五人之中一人应道,然后刷刷两下,消失不见。
陆辰年和白芊雨目瞪口呆。
莫安生微笑道:“走吧,时候不早了。”
她说完先爬上马车,然后向白芊雨伸出手。
陆辰年没有上马车,而是坐在了车夫身边,吓得车夫差点从马车上摔下来。
他抖抖索索地正要开口,陆辰年瞪他一眼,“别废话,快走!”
“是,小少爷。”车夫颤着声应道。
然后一声吆喝,马车载着莫安生和白芊雨,往钱陵的方向驶去。
莫安生和陆辰年,先送白芊雨回了府。
白芊雨站在白府门前向二人盈盈道别,“谢谢你,陆少爷,谢谢你,阿兮。”
莫安生站在马车边,微笑道:“芊雨,你快进去,你爹肯定等急了。”
白芊雨微一行礼,“那我先进去了。”
她一转身,纤细的身形,很快消失在门后。
莫安生盯着已经紧紧关上的大门,心里有丝异样的感觉。
一旁的陆辰年亦呆楞楞地看着那扇大门。
两人就这么望着大门傻站着,直到马车夫开口道:“小少爷,咱们现在去哪?”
两人回过神来,上了马车,“去莫宅。”
莫宅门口,吕小云吕小花,封岚琴心几人,早早侯在了外面。
看来是夜九歌派来的那五人,提前将她要回来的消息告诉了琴心。
封岚见到停下来的马车,大呼一声,迫不急待地冲下来,掀开了马车帘子。
“阿兮,你没事吧?”她边掀边大叫,一掀开,见到的却是陆辰年的脸。
封岚嫌弃将他脸往边上一推,看到了后面的莫安生时,哈哈大笑出声,“阿兮,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
陆辰年的小心脏受到万点暴击,撅着嘴,语气可怜兮兮,“小师姑,我昨晚也很危险的!”
“一边去!”封岚几日未见到莫安生,现在完全顾不上陆辰年的卖萌。
莫安生笑着下了马车。
心情郁闷的陆辰年跟着下了车。
“小姐!”封岚身后的吕小云吕小花还有琴心,齐齐唤了一声,面上都是劫后重逢的欣喜。
“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莫安生为了验证她没事,特意转了个圈。
封岚待她站定后,挽住她的胳膊,“走,咱们进去说。”
两人一走,吕小云几人也跟着进去。
郁卒的陆辰年摸摸鼻子,正要抬脚,贴身小厮阿金嗷呜一声扑过来,扯住他的袖子,如小动物见到久未归家的主人似的,“少爷…”
这次陆辰年回金都回得比较急,没带着阿金一起。
陆辰年浑身一抖,大力甩开阿金,“站好!”
陆辰年走后,阿金担心得两天没睡着觉,生怕老爷派人来将他召回去,赏他一顿竹笋炒肉,怪他没看好少爷,竟然让少爷一个人回金都!
现在终于见到少爷回来,想表示一下内心的激动,结果少爷一脸的嫌弃!
阿金撇撇嘴,默默跟在抬脚朝里面走进去的陆辰年身后。
莫安生回来的时间点正好是晚膳时分,几人一进去先用了膳。
丫鬟们将碗筷撤下后,陆辰年等人齐齐坐在那,看着莫安生。
“这里不方便,去书房说。”
莫安生站起身,几人跟在她后面,一起去了书房。
“秦王殿下为何要抓我,我现在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不过,我从他口中得知了一些事,所以想改变行程。”
“什么事?”封岚问道。
莫安生道:“秦王殿下有意促成大明与大雍结盟,对付北夜,我打算去大雍!”
吕小云与吕小花:“小姐去哪,小的跟去哪!”
封岚双手赞成:“好啊好啊,正好去看看小师哥。”
陆辰年两手一摊:“我无所谓,去哪都一样!”
莫安生:“…”
按原计划,月底前他们会起程前往北夜。
现在她突然决定改变行程,她以为会需要费些口舌来说服几人。
哪知几人连她打算去大雍干什么都没有问,直接赞成。
莫安生不知道对他们的信任表示开心,还是对他们的不经大脑表示忧心。
她咳嗽两声,“那就这么说定了,按原时间出发!”
事情说完了,所有人离开书房。
最后离开的琴心道:“莫小姐,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要不要写封信告诉国君?”
她的职责是保护莫安生,如今莫安生虽然无恙归来,但她曾经被绑走的事情,琴心不敢隐瞒。
但她又觉得,她现在的主子是莫安生,若不经过她同意,私下将这件事告诉国君,只怕新主子会不高兴,所以出声提醒。
莫安生微笑:“我知道了,我会将整件事情写清楚,一五一十地告诉九哥。”
第二天用完早膳后,莫安生开始写信。
将她从被风澈抓走的那天开始,与他在一起的所有细节,全部都写了下来。
莫安生心里很清楚,在她被抓走的那天,夜九歌派来负责保护她的暗卫,定已将消息传了回去。
如今若想要夜九歌不担心,最直接的方法不是隐瞒或是清描淡写地写一句“我没事我很好”之类的话,反而是将所有细节讲清楚。
包括他让她挖菜,洗菜,两人一起合作煮饭的事情,除了风澈曾经好像想吻她这个想法。
毕竟那只是她的猜测,莫安生觉得这种没有真凭实据的事情,还是不说为好。
信的最后,她将风澈曾说过的,会促进大明与大雍结盟对付北夜的事情一并告诉了他,也将她会去大雍的决定写了进去。
最后拜托他派人将梅娘送到大雍与她会合。
写完信,已是满满三页纸。
莫安生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觉得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后,将信装进了信封。
弄好一切后,莫安生坐回椅子里,望着桌上的信,叹口气。
无论她写得多详细,夜九歌肯定还是会担心,就像她知道大雍曾与北夜起过冲突之事后的担忧,哪怕那时候事情已经解决了。
莫安生站起身,唤了琴心进来。
进来的不止琴心,还有昨日才见过的白芊雨。
她的肩上背着一个包袱。
莫安生楞了楞,“芊雨,你这是?”
白芊雨微笑道:“阿兮,你先忙你的。”
莫安生忙将桌上的信递给琴心,“琴心,让人立马送去北夜。”
“是,小姐。”琴心接过信,行礼告退。
莫安生招呼白芊雨坐下。
白芊雨主动开口,“阿兮,舅父家中突有急事,已经回去了,阿爹告诉我,他决定带着二妹小弟一起去乡下住,问我愿不愿意一起。”
莫安生理解白大常的决定。
他现在平民百姓一个,没有收入来源,光靠白芊雨的娘留下来的财产,支撑现在白家的一切开销,短期内还行。
但若白芊雨出嫁,带走了嫁妆,到时候白家就真的只剩一个空壳,还不如现在将宅子卖了,拿着银子到乡下地方买个住处,再做点小生意,将一家人的生计维持下去。
“那芊雨你的决定是…”
白芊雨对着她抱歉一笑,“阿兮,很抱歉没有先跟你打声招呼。我想了一晚上,决定先不跟阿爹回乡下,我想跟着你做生意挣点银子。”
莫安生面上露出迟疑。
白芊雨面上现出一丝尴尬之色,她站起身,“其实想想我也不是非要做生意不可,我也舍不得跟阿爹分开…”
“芊雨,我不是这个意思!”莫安生知道她误会了,忙打断,“五日后,我和封岚他们会离开钱陵,前往大雍。这样你还愿意一起的话,咱们就一起走!”
白芊雨露出惊愕,“去大雍?不是去北夜吗?”
莫安生狐疑看她一眼,“先前我确实是这样打算的,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白芊雨面一热,支吾道:“之前和封岚聊天时,她无意间提到过北夜,而且你刚刚要让人送信去北夜,所以我胡乱猜的。”
莫安生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我们现在打算去大雍,芊雨,你要一起吗?那边天气寒冷,你的身体…”
这也是莫安生先前没有一口答应的原因。
白芊雨虽然是个被继母欺凌的大小姐,但从小没干过活,瞧身子骨就比较弱,莫安生担心她能不能适应那边的天气。
“没事,我能行!”白芊雨忙道:“这段日子以来,我在家里有做一些活,身子骨已经比以前强壮了不少。”
“那行!”莫安生爽快道:“既然你决定了,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谢谢你,阿兮!”白芊雨松口气,面上露出清丽笑容。
——
北夜皇宫。
入夜时分,一小队御林军悄悄进了皇宫后院。
清太妃的寝宫里,灯火通明。
她正靠在陈升怀里,两人半拥着躺在榻上,上面置着一个水晶盘,盘子上摆着颗颗饱满的葡萄。
榻下是两名年轻的男子,样貌俊俏,身形魁梧。
两名男子跪着,正一左一右,替清太妃和陈升捶着腿。
再不远处,是一脸呆滞的锦春,还有两个小太监模样的人。
仔细瞧,正是夜冥被清太妃刺伤那日,陈升唤来将夜冥抬走的两个小太监。
两人坐在锦春左右,面露古怪笑容,不时伸手碰她一下。
锦春似没有知觉的木偶般,没有表情。
“美人儿,这日子过得可滋润?”陈升翘着手指头,拿起一颗葡萄,放到清太妃嘴里。
清太妃吃吃一笑。
陈升的另一只手,爬上清太妃的肩。
跪在下面的两名男子同时围上去...
这时,寝殿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一阵风吹进来,惊醒了纠缠的几人。
清太妃恼怒不已,正想大声呵斥,却听到一声软糯又不可置信的声音,“母妃?”
年仅五岁的五皇子,睁大眼看着眼前荒唐的一切。
他还小,什么也不懂,可是那纠缠在一起的身形,像印记般,深深刻进了他的脑海里。
清太妃一声尖叫,慌忙推开身边的男子,“皇儿。”
她想下榻来抱住五皇子,告诉他刚刚看到的事情绝对不能往外说。
随知双腿一软,清太妃整个人差点狼狈倒在地上。
“皇儿,过来母妃这边。”清太妃张开双臂,像往常一样对着五皇子露出慈爱的笑容。
可衣衫不整的样子,凌乱的头发,还有身后两名正到处找衣服的男子,让不懂事的五皇子,下意识一退。
“皇儿,过来。”清太妃的笑脸僵住。
五皇子却突然转身就跑,刚跑出门外,大声唤了一声,“九皇叔!”
这一声如惊雷,里面的人,全都惊到了。
门外有人走进来。
清太妃不由抬眼望去。
进来的人并不是夜九歌,而是褚先生。
他看着里面的情景,根本无需问,眉头一皱,一声令下,“除了清太妃,其余人等全部带出去严审!”
“是!”一小队御林军从外面进来,将呆楞中的陈升,两个小太监,两名男子,还有锦春,全部带走了。
陈升几人求饶的声音不断传来,“国君饶命,国君饶命啊,小的是被清太妃逼的,跟小的无关啊!”
大半夜的,皇宫里很安静,几人这一吵,很容易将丑闻传开。
门外的夜九歌手一挥,那些人立马被堵住了嘴,只剩下呜呜声。
褚先生让人将那些人带走后,自己立马退了出来。
清太妃从五皇子唤出九皇叔那一刻起,整个人就瘫软在地。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最初想着勾引夜九歌,可是自从他登基后,她连见他一面都见不上,更遑论勾引?
也许是在一气之下,也许是派去暗杀莫安生的暗卫,迟迟没有好消息传回。
她慢慢走向了更加堕落的深渊,甚至将无意间发现此事的锦春,也拖了进来。
如今事情败露了,她完了。
不,不对,她还有先皇后的遗物!
清太妃使出全身的力气,吼道:“国君,只要您放过妾身,妾身愿将先皇后的遗物交出来!”
门外的夜九歌没有理她,他低头,对抱着他大腿的五皇子轻声道:“五皇子,你先回去,皇叔明日去看你好不好?”
五皇子乖巧点点头,一旁的御林军上前,抱起他,将他带走了。
“褚先生,关于暗卫令牌之事,三日内必须要查出个结果!”
“是,国君!”褚先生高声应道。
那晚夜九歌发现锦春有些不对之后,便安排褚先生让人私下查一查,结果居然在皇宫后院查到了这么肮脏的事情。
曾经清雅高贵的清太妃,居然和个太监搞在一起,还私召外男进宫。
而据他查到的消息,暗卫令牌一事,很有可能与她有关系。
“国君!”里面的清太妃没听到夜九歌的回答,心一慌,再次高声唤道。
外面的夜九歌已经离去了。
清太妃似意识到这一点,爬向寝殿门,想出去。
御林军无情地挡在门口。
夜九歌的身边,自有审讯手段高超之人。
不出一日,陈升等人已全部招供,甚至于包括夜冥死亡的真实原因。
夜九歌看着那份供词,初初惊愕不已,最后气得浑身发抖。
拿着御笔的手,颤抖个不停。
最后勉强在供词上拟定的刑罚旁,点上朱砂,圈了几个圈。
陈升:凌迟,清太妃:三尺白绫,尸身遣回许家。
锦春:流放,其余人等:绞刑。
明日午时执行!
消息一散开,满朝哗然。
为了皇家颜面,清太妃与陈升等淫秽宫廷之事,被夜九歌下了死命令,绝不许宣扬开。
但夜冥的死因,在第二天的早朝上,由褚先生当朝公布。
许氏家族众人颜面无存,当朝辞官,夜九歌没有推托,立马准奏,并趁机换上自己的人。
早朝后,有太监来报:“国君,清太妃请求死前见您一面。”
“不见。”龙椅上的夜九歌断然拒绝。
太监腿软,“清太妃说如果您不去见她,她就将先皇后遗物上的内容全部说出来,让整个皇宫都知道夜氏皇族的丑闻!”
夜九歌眉头蹙得更深。
在清太妃告诉他,母后留下的遗物上,曾说明了父皇及母后的死因之后,夜九歌曾私下派人查过。
特别是太医院留下的脉案,找人反复看了几次。
没有发现一点异常之处。
父皇去世前,身子就一直不太好,他印象中将近有六七年的光景,父皇一直在吃药,甚至在早朝时晕倒过几次,御医说是积劳成积。
母后因为忧心父皇,在父皇去世前的两年,身子亦日渐不好,父皇去世后,亦曾缠绵卧榻三个月。
所以重新看过脉案后,夜九歌几乎认定所谓母后遗物,不过是清太妃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胡编乱造的鬼话。
但为以防万一,夜九歌还是去了。
清太妃仍在她的寝殿内,穿着两天前被抓那晚的衣裳,坐在地上,神情呆滞,眼里疯狂。
夜九歌出现在门口,让人打开了门。
他没进去,背对着清太妃,冷冷开口,“看在五皇子的份上,有什么遗言想交待的,朕会帮你转达。”
清太妃听到声音,燃起希望,爬向门口,痛哭,“九歌…”
御林军怒喝:“放肆!国君的名讳,岂是你一大逆罪妇能唤的?”
清太妃声音嘎然而止,很快又响起,“国君,我不是有意的,若不是先国君想杀我,我不会反抗,也不会误伤了他!国君,求您看在咱们青梅竹马的份上,饶我一命!”
“若没什么遗言要交待,朕先走了,五皇子是皇兄的骨肉,是夜家子孙,朕会尽到作为皇叔的职责,好好教导他!”
夜九歌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点波澜起伏,完全将她当成一个将死之人。
清太妃一噎,“国君,您就不想知道,先皇后留下的遗物上说了些什么吗?”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朕不在意。”夜九歌:“父皇、母后、皇兄,还有夜氏历代祖宗,都活在朕心中,这就够了。”
“皇兄?”清太妃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状似疯狂,“夜冥如此待你,你还要将他记在心中?”
“死者矣已,朕会记住他曾经的好。”
“好,好在哪?好在故意挖个狗洞诱你出去,好在故意找人将你绑了,又假惺惺去救你?好在从那时起,就开始给你父皇下毒?好在你父皇去世,你母后后来知情后,以死逼他立下毒誓,不得伤你性命,最后吞金自尽?哈哈…哈哈…”
清太妃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如果这就是好,他确实对你挺好的!”
夜九歌猛地转身,双眼暴红,“朕不信!”
“九歌,”清太妃摇着头,啧啧两声,“你真是太天真了!你以为夜冥为什么要杀死我?就是因为我从哑嬷嬷手中得到这份遗物,知道了上面的秘密,所以他才要杀我,所以我才会反抗伤了他!
这么多年来,夜冥明明巴不得你死,却为什么迟迟不下杀手?你以为他同你一样,是念及兄弟情?
哈哈哈,那是因为先皇后逼他立了毒誓,倘若他害了你性命,他将不得好死!所以他才一直让你流浪在外。
可宫中几个皇子大了,朝臣们开始想站队了,但夜冥不想立太子不想放权,他更不想跟自己儿子的母族斗的时候,便宜了你!
所以这次才会想方设法陷害你,让你背上一个不得不杀的谋逆罪,激起朝臣百姓们愤怒,借他们的手将你杀死,这样一来,他也不算违了当年誓言!”
夜九歌气息凝滞。
“哦,对了。”清妃阴阳怪气,“你还不知道哑嬷嬷是谁吧?她曾经是你母后身边的一个宫人,你母后自尽前,因为担心夜冥最后会改变主意,对你下杀手,最后写下这份遗书,让哑嬷嬷保管。
让她在夜冥想杀你的时候,将这份遗物交给你,让你知道真相,这样你就不会念着夜冥曾经对你的救命之恩,而任他宰割!
可惜你来宫时来得少,哑嬷嬷找不到你,在她临死前,便将这份遗物交给了我,让我转交给你。”
清妃冷哼道:“说起来,还是你害了我!若不是你与我相识,哑嬷嬷怎么会想到将这份遗物交给我。
若不是她交给我,我怎么会知道夜冥的秘密,让他起了杀心,让我错手重伤他?
所以,你凭什么定我的罪?就算我有知情不报的罪,也罪不致死!”
夜九歌在这一刻恢复冷静。
一切口说无凭!
“单单你敢偷看皇室遗物之事,就罪有应得!若不是你贪心,怎会知晓这些秘密后露出破绽,让皇兄想灭你的口?”
夜九哥冷冷道:“这些不过都是你一面之词,你再狡辩,也绝不可能为自己洗脱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