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九歌和莫安生两人楞在了当场。
这时,门外传来锦春的惊呼声,“皇后娘娘,琴贵妃娘娘,娘娘正在里面待客,容奴婢进去通报一声。”
“大胆奴才,滚开!”皇后怒斥一声。
然后是身体被大力推开倒地的闷哼声。
皇后重重哼一声,人未到,声先道:“清妃,国君尸骨未寒,你就胆敢在你的宫里私自召见…”
话没说完,门已打开。
皇后惊愕地看着夜九歌与莫安生,还有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后面“外男”以及“不知廉耻”几个字生生咽了下去。
“原来是九王爷啊,”皇后威严的脸,迅速换上一副平静悲伤的面孔,“本宫听底下的奴才说,清妃私自召了个外男进宫,本宫生怕出了什么丑事,让国君面上无光,便火速赶了过来。冲撞之处,还请王爷海涵。”
夜九歌与莫安生:“九歌(阿安)见过皇后娘娘,见过琴贵妃娘娘。”
清妃款款行礼,“妹妹见过皇后娘娘,见过琴贵妃娘娘。”
“妹妹快起来,”琴贵妃忙走近清妃身边扶起她,“如今国君不在了,这宫里只有咱们几人相依为命,妹妹就不要太客气了。”
“是,琴姐姐,妹妹知道了。”清妃顺着她的手站起身。
夜九歌道:“本王有点事进了趟宫,正打算离去,未能前往拜见皇后和琴贵妃,是本王的不是。”
“王爷这么说可就见外了。”皇后摆手,“如今国君不在,这宫里的大小事情,本宫可以做主。不过国君的后事,还有这朝堂上的大小事情,暂时还得王爷您操劳,本宫知道王爷这段时间辛苦了,请安这种小事,不提也罢!”
夜九歌拱手道:“谢皇后体谅!”
皇后话音一转,“不过王爷,这国不可一日无君,大皇子今年已经十二,虽说想亲政还得几年,但是这名份是否该定下了呢?”
“哎哟,皇后娘娘,这国法有云,后宫不可议事,您身为皇后,可要做好宫中表率啊!”琴贵妃抿嘴一笑,“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二皇子今年也快十二了。当初国君在世时,可称赞过咱们二皇子好多次,倒是对大皇子有诛多不满。”
“琴妹妹这话说得可不对了。”皇后面孔一沉,“大皇子嫡长全都占了,国君那是因为对他有期待,才会对他多加指点,期望他日后能有大成!不管是百姓也好,高门大户也好,哪家不是嫡长子受训最多,其他子侄嘉奖宠爱多?那是因为没有寄望才会如此!”
琴贵妃面孔一变,正想说话,夜九歌不耐烦地打断了,“皇后娘娘,琴贵妃娘娘,清妃娘娘,时候不早了,请早些歇息,本王先出宫了。”
莫安生朝三人行了个礼,跟在他身后离去。
“九王爷,您是国君的亲弟弟,大皇子是您的亲侄儿,希望您记得这一点,别生一些不好的念头!”身后,是皇后意有所指的话语。
夜九歌没有停留,带着莫安生径自出了宫。
两人离开后,皇后和琴贵妃不阴不阳地交待完两句后,也离去了。
清妃坐在寝殿里,看着空荡荡的寝殿,盯着地上某处,想起前两日这里发生的一切,浑身止不住颤抖。
——
那一晚,清妃在收到哑嬷嬷留给她的东西后,头重脚轻地离开了哑嬷嬷的住所。
即使一旁有锦春扶着,她仍是一副随时要倒下去的模样。
“娘娘,您没事吧?”锦春担忧道。
清妃娘娘不过是单独与那快去世的哑嬷嬷单独待了一会,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不会是沾了什么不该沾的东西吧?
“没事。”清妃沉浸在刚刚随意一瞥的震惊中,对锦春的担忧视而不见。
两人回了清妃的寝宫。
清妃在锦春的搀扶下坐到床上,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锦春,你下去吧。”清妃道。
锦春不放心,“娘娘,让奴婢先服侍您睡下。”
清妃挥挥手,“不用了,你先下去,本宫有些事要好好想一想。”
见清妃如此坚持,锦春无法,“是,娘娘,奴婢先退了。”
锦春离开清妃的寝殿,并轻轻掩上了门。
在门被掩上的一刹那,清妃迫不及待地将哑嬷嬷给她的东西拿了出来。
双手颤抖着,将那上面所有的内容,从头到尾全部看了一遍。
清妃看了一遍又一遍,确定那是先皇后的笔迹无疑。
先国君皇后未去世时,她是宫中常客,又深受先皇后喜爱,因而对她的字十分熟悉。
清秀娟丽,一如先皇后的人。
即使这布片上的字有些轻微走样,清妃还是十分确定。
因为她可以想像得到,当先皇后知道事情真相时,内心是何等地震惊。
可她又无法喧于口,只能将它写下来。
所以那些字,没了以往的飘逸。
看着上面足以让北夜变天的消息,清妃甚至能猜测到先皇后写这些内容的时候,那种复杂纠结的情绪。
她一定在写与不写之间挣扎了许久。
清妃怔怔看着那上面的字,脑海里因为这消息带来的震憾,始终无法思考。
这时,门彭地一下开了。
清妃下意识地抬头。
门口是夜冥愤怒仇恨的脸。
她条件反射地将那布块塞到枕头底下。
整个人浑身一凉。
若说她刚刚还一片混乱,现在是彻底地清醒过来了。
若遗物上的消息被夜冥看到,她、她的皇儿、她身后的许氏一族,还有活路吗?
清妃极力控制自己不要颤抖,她想要站起身行礼。
然而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她面上露出脆弱的微笑,声音温柔,“国君,臣妾身子不舒服,不能起身相迎,请您宽恕臣妾的罪。”
夜冥长腿一跨,进了屋子,身后的陈升,尽职地关上门,守在外面。
他一进来,清妃才感觉他的面色不对。
刚才她紧张那份遗物有没有被他看见,一时忽略了夜冥愤怒的原因。
如今他一走进,清妃猛地想起,今晚应该是莫安被抓来的日子。
难道又没有成功?
清妃心里一咯噔,正想说以后有的是机会来安慰夜冥。
却被他一把掐住了脖子。
“你刚刚藏的是什么?”夜冥毫不手软,一只手大力地掐着清妃的脖子,几乎可以将她整个人提起来。
“是不是与夜九歌的私信?宫里面的御林军是不是被你收买了?所以夜九歌才可以堂而皇之地进入皇宫,才会那么顺利地找到朕关押莫安的地方?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你和夜九歌串通起来,就为了让朕好看,落朕的面子,让朕知道你们的厉害,让朕对你们没有办法,从此以后只能做个傀儡国君?”
夜冥越说越激动,手下更加大气。
清妃整张脸胀得通红。
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从夜冥刚刚的话语中,她知道事情又失败了。
夜九歌闯进皇宫,抢走了莫安,甚至于可能还出言威胁了夜冥。
这让自大又自卑的夜冥,完全无法接受,便来她这里,找她出气。
凭什么?清妃心里愤恨不已,得罪你的是九歌,让你没面子的是莫安,凭什么找她出气?
但她却只能在嘴里不断求饶,“国君,咳咳,不是那样的,臣妾绝对…绝对没有背叛您,咳咳。”
脖子上的手越来越大力,清妃非常费力,才说了几句话。
夜冥根本不认她所言,他伸手摸向枕头底下。
清妃大惊,要是那份遗物被夜冥看到,她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她不顾一切地想要阻止。
本来发软的身体,不知哪里生来的力气,双手大力推开夜冥,大吼一声,“不!”
夜冥没有防备之下,居然被她推开了。
屋里瞬间凝滞。
清妃先反应过来,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子颤抖得像暴风雨中的小花。
她重重磕头,边磕边在心里想着理由,“国君,臣妾刚刚一时失手,臣妾知道错了,请国君不要怪罪臣妾!”
夜冥根本不理她,“滚开!”
“国君,那只是臣妾的贴身衣物,臣妾还没绣好,不想让国君看到!”清妃慌乱中想了一个理由,“过两天臣妾绣好后,一定会穿上身,让国君亲自点评臣妾的手艺。”
“滚开!”夜冥压根不信清妃的鬼话,他上前两步,粗暴地想将她推开。
清妃在他要动手前,快速起身后退,仿佛当他在同她玩闹一般,“不,国君,臣妾不要嘛~”
夜冥心底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冷笑两声,控制住不让她动弹。
空着的手,继续在枕头底下探索。
夜冥很快便摸到了一物,手下的触感让他知道,那确实是衣服的料子。
在他要拿出来的时候,清妃突然抱住他,试图诱惑他,让他忘记枕头底下的东西。
夜冥狠狠推开她。
眼里的嫌弃和厌恶显而易见。
仿佛她是多么脏多么令人恶心的东西一般。
清妃怔住了。
她承认她心里一直忘不了夜九歌,也承认她自己一直没将夜冥放在心上。
因此夜冥对她的惩罚,她一直以为,夜冥是因为嫉妒。
这曾让她痛苦之余,又生出莫名的快感和虚荣。
这个一国之君心里只有她啊,哪怕她的心里有别人,得不到她的心,他也要得到她的人!
而他对她所有的惩罚,只是因为嫉妒与不甘,为了得到她的心的一种手段。
可是现在这一刻,清妃突然从这种臆想中清醒过来。
夜冥嫉妒的是夜九歌,只是夜九歌,跟她没有半分关系。
他召她进宫,只是以为她对夜九歌很重要,他不想让夜九歌好受,跟她亦没有半分关系。
他惩罚她,也只是想通过她惩罚夜九歌而已!
从头到尾,她不过是一件夜冥想要对付夜九歌的工具而已。
而今,他发现原来夜九歌根本对她毫不在意,他便对她厌恶了。
在这皇宫里,一个国君愿意折磨的女人,和一个国君嫌弃的女人相比,在外人看来,前者重要多了。
如果她连被他折磨的资格都没有了,那以后在这宫里,她还有什么地位,还有什么活路和盼头?
清妃的心思不过转瞬间,当她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担忧时,夜冥已将那份遗物拿了出来。
清妃绝望大叫,“不!”
过不了现在这一关,哪有什么将来!?
清妃大力挣扎,不让夜冥看清楚那上面的内容。
夜冥不耐烦地用一只手将她的双手控制,高举到头顶。
她的手碰到了她头上的发簪。
以往侍寝的时候,夜冥都会提前派人通知,她从头到脚,除了身上单薄的衣物外,什么也没有。
不过今晚,也不知是她出去的时候,夜冥派来的人没有找到她,还是夜冥一气之下,直接来了她寝宫,根本没让人通知她侍寝的事情。
所以清妃还保持着去见哑嬷嬷时候的装扮,头上插着两根简单的金钗。
她鬼始神差地拔了一根金钗握在手中。
夜冥正看着遗物上的内容,他的面色更加难看,积蓄的风暴,让他整个人更加阴戾。
清妃无法预料夜冥下一刻,是会掐死她这个知情人,还是喊人来将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这东西哪来的?”夜冥的声音出乎清妃意料的平静。
可清妃从中听出了杀机,对一个即将要死的人,夜冥根本没有暴怒的必要。
清妃努力地为自己争取生机,“是宫中一个哑嬷嬷派人给臣妾送来的,臣妾刚瞧了两眼,便知这是造假的,因为上面根本不是先皇后的字迹!”
“是吗?”夜冥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半边眉毛高挑,“爱妃,你以朕糊涂到连自己母后的字迹都认不出来吗?”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清妃急急辩解,“臣妾小的时候常在宫中玩耍,对先皇后的笔迹也略知一二。”
“爱妃,既然不是,你抖个什么劲?”身下的女子颤抖得如一朵被寒风吹过的花,偏偏嘴硬地说着违心的话,夜冥忍不住出声讥讽。
“臣妾…臣妾只是有些难受。”经他一提醒,清妃才意识到自己此时的颤抖,她咬着唇,“国君龙体厚重,臣妾一时有些承受不住。”
“是吗?”夜冥再次轻哼,将唇凑到清妃耳边轻声道:“现在这样就已经承受不住,那等会可怎么办才好?”
声音里的杀意毫不掩饰,清妃忍不住痛哭出声,“国君,求您看在皇儿的份上,饶过臣妾,臣妾会当作什么也不知道,一辈子守口如瓶!”
夜冥冰冷的手,缓缓附上清妃的脖子,逐渐用力,语气冰凉残忍,“朕只相信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
“不!国君,求求您!臣妾不想死!”清妃不顾一切地大叫,很快喉咙便因夜冥的双手用力而发不出声音。
胸膛里的空气渐渐稀薄,清妃绝望极了。
手中的金钗,因为求生的本能,毫不犹豫地向夜冥刺去。
她拔下金钗的时候,只是预感即将面对危险时的一种本能反应,想抓点什么东西在手,增加她的安全感。
她没想过要刺夜冥,真的没想过。
毕竟夜冥是一国之君,别说拿金钗刺他,就是用指甲抓他一下,都是欺君大罪!
然而在这样的生死关头,清妃的大脑还没做出反应,她的手就已经自动地刺了出去。
噗嗤一声,是金钗插入肉体的声音。
然后,清妃感觉到脖子上的手松了。
空气开始涌入她的胸膛。
她大力吸了几口气后,缓缓睁开眼。
只见夜冥不敢置信地瞪着她,那眼神想吃人。
紧接着,身上突然一轻。
夜冥整个人倒葱似地倒到了地上。
清妃赶紧坐起身,紧紧抱住被子,双眼死死盯着地上的夜冥。
突然,她看见大片大片的血四处溢开,而夜冥的双眼还瞪得大大的。
“啊!”惊恐之下,清妃放声尖叫。
这叫声不同于先前压抑的叫声,而是放开喉咙地喊叫。
门外的陈升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
他凑近门边,想听个究竟。
床上的清妃惊慌失措,跌跌撞撞地下了床,第一反应就是想喊人传太医。
她一拉开门,将耳朵贴在门上的陈升,一个不稳,踉跄两步跌进了屋内。
然后一眼看到躺在血泊中,瞪大眼死不瞑目的夜冥。
清妃见被人发现,整个人瘫倒在地,语无伦次,“不是我,不是我…”
然后双手抱住陈升的裤腿,“快,快传御医!”
陈升回过神来,双腿在迈出门的刹那,突然停住,鬼始神差地关上了门。
“你…你干什么?”清妃脸上淌着泪,惊呼。
陈升没理她,径直走到夜冥身边。
蹲下身,伸手在他鼻子下探气,没有了呼吸。
他又伸出手,放到夜冥脖子处。
手指下是微弱地跳动。
陈升的手指正要离开的时候,突然袖子被扯住了。
“传…传御医…”
躺在血泊中的夜冥,头缓缓地转动,想转向陈升,却怎么也动不了,只能用一双眼睛斜着看向陈升。
陈升的嘴角,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老奴…遵旨!”
他嘴里应着,干枯的手,却伸向夜冥的头,然后揪住他的头发,扯起他的头,用力往地上撞去。
清妃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直到夜冥的头,被撞得发出声音时,她才尖叫起来。
“闭嘴!”陈升转过头,狠狠瞪向她,“不想死的话,就闭嘴!”
清妃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出声。
陈升抓着夜冥的头狠狠撞了两三下之后,夜冥仍然没有死。
他已无力开口说话,双眼死死盯着陈升,眼里是滔天的怒意,还有不解。
他最信任的大太监陈升,居然在最后的时刻,给他致命的一击。
陈升迎着他的目光,不向以往那般恐惧得全身打颤,而是桀桀怪笑,“国君,您很好奇老奴为何会这样对您吧?看在您快死了的份上,老奴就告诉您!”
他阴柔的嗓音飘荡在空中,“老奴尽心侍候您二十几载,一直衷心耿耿,可您却因为姜云河与小姜氏几句随意的话,就打了老奴一百大板!
当时御医说最少得养两三个月,可老奴连伤也不敢好好养,生怕国君您让别人侍候习惯了,就不要老奴了。
所以老奴只养了十天,就赶紧地过来侍候您!老奴年岁不小了,一把老骨头,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可您见到老奴后,一句慰问的话也没有,真真是让老奴寒心啊!
这平常人家养只猫养条狗,若猫狗出了事,主人家还会心疼几天,但老奴看您的神情,觉得老奴连寻常人家的猫狗都不如!
今儿个是老奴侍候着您,您却出了事,若是被御医医好了,您会放过老奴吗?老奴不想大富大贵,就想着颐养天年。所以国君,对不住了,您若不死,老奴就得死!”
陈升说到最后,语气逐渐狠厉,话音刚落,又扯着夜冥的头发开始大力撞击。
也不知撞了多少下。
那一声一声地撞击声,像根根棒槌敲打着清妃。
夜冥终于闭上了眼。
陈升用夜冥身上的明黄衣裳擦了擦手,擦去了手上不小心沾上的血迹。
他站起身,走到清妃身边,声音异常冷静,“好好看着,别让人进来,老奴找人来处理。”
手足无措的清妃,喘着气,忙不迭点头。
她的衣衫在先前同夜冥的挣扎中,早已不知不觉散开一角。
从陈升的角度往下看,分外的美好。
陈升突然俯身,伸出手。
“啊!”清妃没料到他居然敢如此对她,刚叫出声,又怕被人听到,赶紧捂住嘴,双眼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陈升邪邪一笑,蹲下身,圆圆的脸上露出恶心的猥琐,他靠近她耳边:
“国君每晚去各妃嫔宫中的时候,都是老奴在外侍候着。这宫里所有的女人里,只有清妃您的声音,连老奴这个没了根的男人,听了之后都会心动。国君不在了,长夜漫漫,孤枕难眠,以后就由老奴好好侍候您吧。”
清妃屈辱地咬着唇。
陈升十分满意她的配合。
深深嗅了一口,半眯着眼陶醉道:“真香!”
清妃胃里一阵翻腾,在陈升走后,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
许久后,她才无力地倒地在上,根本不敢看夜冥的方向一眼。
陈升去得有些久,清妃慢慢冷静下来。
很快就想到了引起这场灾难的原由。
那份遗物!
清妃顾不得害怕和恶心,爬到床边找到那份遗物,紧紧拽在手中。
思索片刻,将它塞到了箱笼最底层。
然后又爬回了门边她原来坐着的位置上。
不一会,陈升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
两个小太监有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大麻布袋子。
他们看到地上的夜冥,只惊愕了一瞬。
在陈升的指示下,将夜冥装进了麻布袋里。
“娘娘,这屋里就麻烦娘娘自个清理干净了。老奴会将国君运到浴池那里,假装国君是沐浴后,上来的时候,不小心滑倒。”
陈升的声音阴柔得可怕,“请娘娘切记,今晚您的寝宫里只有您一人,而且早早入睡了。”
他怪笑两声后,招呼着两个小太监离去了。
清妃坐了许久,终于攒足了力气,慢慢走到锦春的屋子里。
因为夜冥在床第间的变态,她宫里所有宫女的住所,都离她寝殿远远的,包括锦春。
若夜冥不过来时,锦春便会在她屋子里打地铺,若夜冥来了,清妃便会让锦春离得远远的。
“锦春,”清妃小声唤道。
锦春身为宫女,睡眠浅,清妃只一出声,她便醒了过来。
她快速披上衣裳出来。
看到面色苍白随时要倒下的清妃,慌道:“娘娘,您怎么啦?”
清妃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哀求道:“锦春,帮我,帮帮我!”
锦春这下更愕然了。
清妃居然连“帮帮我”这样的话,也说出口了。
她扶着清妃,“娘娘,出了什么事?”
“进去你屋里说。”
清妃不敢回自己的寝殿。
锦春的屋子是独立一间,与其他宫女隔得有些远,不会担心被别人听到。
锦妃扶着清妃进了自己屋子。
她将她带到自己床边坐下,然后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清妃接过,捧着茶盏的手不停颤抖,那手指比那白玉茶盏还要苍白。
“娘娘,您先喝口茶,慢慢说。”
清妃喝了两口茶后,浑身回暖,略微放松。
然后开始讲起从哑嬷嬷住所回来后发生的事情。
关于先皇后遗物的事情没有说,关于陈升恶心的行为也没说。
只说夜冥因为今日夜九歌私闯皇宫将莫安带走而迁怒于她,想置她于死地。
她不得已反抗,失手伤了夜冥。
后来陈升进来,将受伤的夜冥带走,并答应替她保守秘密。
锦春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在她所在的宫殿里,居然发生了这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但清妃是她的主子,若事情暴露,清妃死,她也活不成。
锦春默默点头,“奴婢知道了,奴婢现在去处理干净。”
…
“娘娘,您还用晩膳,奴婢唤人端上来可好?”锦春的话,将清妃从回忆中拉回来。
她点点头,“上吧。”
——
离开皇宫后,回去的马车上,夜九歌一路沉默不语。
莫安生忍不住问道:“关于先皇后遗物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夜九歌没有出声,只有沉重的呼吸声,显示他内心的焦躁。
莫安生没有被牵住的手,主动覆上他的手背,“九哥,无论你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支持你的。”
身旁的男子似乎动了一下,“就算九哥抢了国君之位,阿安也支持?”
“当然支持!你要是做了国君,我就是未来的皇后娘娘,怎会不支持?”莫安生故意轻松道。
片刻后,认真道:“不过九哥,你真的打算如此做吗?”
“未见到皇后与琴贵妃之前,九哥确实没有这个想法。”夜九歌道:“九哥原本想着过两天同朝中大臣相商,立了太子,选出四位摄政大臣,九哥就陪你一起去钱陵。
但经过皇宫刚才一事后,九哥突然意识到,无论国君之位落在哪位皇子身上,北夜免不了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大皇子、二皇子与五皇子的母族,背后势力相当,谁上位,都不会让另外两族生存下去,形成隐患。
五国休战十年,看似和平,实际上各国皇上国君心里面,都存着吞并他国的念头,表面上一直隐而未发,暗中却早就安排了不少势力渗透到他国。
在这样的情况下,九哥无法眼睁睁看着我北夜发生内乱,被他国分食!
北夜不是皇兄的北夜,而是我夜氏皇族的北夜,九哥身为皇族中人,确保皇族的延续和稳定,是九哥的责任。”
“我明白了,九哥。”莫安生轻声道。
过了一会,又佯装吃醋道:“不过九哥,我可要提前跟你说好了,以后你做了国君,可不许纳些什么清妃琴妃之类的,要是你敢纳妃,我就立马离开北夜!”
夜九歌被她逗笑了,“小醋坛子,九哥当着外祖母的面承诺过了,以后绝不纳妾,今生今世只对你一人好!”
“那我以后也只对九哥一人好!”莫安生立马跟着表态。
夜九歌想起她马上就要回钱陵,酸道:“那你那些朋友呢?”
莫安生讶异地眨眨眼,“九哥,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夜九歌傲娇的一扬下巴。
他不是吃她朋友的醋,而是吃她去了钱陵要见风澈的醋。
他正色道:“阿安,你回了钱陵后,可不许单独去见秦王。”
“为什么?”莫安生不解地问。
夜九歌咳了两声,含含糊糊道:“你是九哥的女人,单独去见一个外男像话吗?”
莫安生耸耸肩,当作认同了他的话,“好吧,既然你答应了我,那我也答应你。”
她靠在他肩上,随着马车的颠簸,挨着她的胳膊和小脸在他肩上一蹭一蹭的,有股淡淡的香气直钻夜九歌鼻中。
正想有所行动,突然马车停了。
驾车的阿归道:“爷,莫小姐,到了。”
看着夜九歌一脸的郁闷,莫安生哈哈大笑起来。
夜九歌瞪了她一眼。
莫安生快速起身,跳下马车,朝正准备下车的夜九歌一挥手,巧笑倩兮,“王爷,天色不早了,小的先回房休息了,明天见。”
因为莫安生即将离去,夜九歌便请了假,没去皇宫,也没去朝堂,和莫安生一起去了临川侯府。
夜冥薨了,阮氏心里既感慨又感伤,她虽怨他,可毕竟他也是她的亲外孙,也是她曾经疼爱过的亲长外孙。
她怎么可能完全无动于衷呢?
这件事唯一让她欣慰的,便是她的小九不用离去,小九媳妇也可以不用离去。
结果在今日得知小九媳妇还是要回钱陵之后,她心里很有些失望。
但年轻人的事情,她作为老人家不懂也不好管,只笑着叮嘱她要早些回来。
莫安生应了下来。
从临川侯府回到王府后,夜九歌直接拉着莫安生去了他的房间。
“九哥,我还要收拾行李呢。”莫安生想回房。
“琴心!”夜九歌按住她,对外高呼一声。
琴心在外面应了一声,“王爷,奴婢在!”
“去帮莫小姐收拾行李!”夜九歌道。
“是,王爷!”
琴心应下后离开,夜九歌朝莫安生眨眨眼,“这下可以了吧?”
不可以也只能可以了,还有什么办法?莫安生耸耸肩,“九哥,有什么事?”
夜九歌从怀中掏出一个系着红绳的玉坠子,“这是九哥的信物,去了钱陵之后,可用此玉坠子号召钱陵九哥布下的人,暗中帮你行事!”
莫安生好奇接过。
玉是块羊脂玉,看起来光滑晶莹,温温的,或许是因为在夜九歌怀里捂过的关系。
它的反面刻着一个图案。
莫安生将它放在眼前仔细瞧了瞧,“九哥,这是个夜字吗?”
“没错。”夜九歌道:“凭它不仅可以号令九哥所有的人,还可以将九哥名下所有的财产调出。”
可以调出他所有的财产?莫安生咋舌,突然觉得这温润的玉,又烫又沉重。
“九哥,”她迟疑道:“这么贵重的东西,万一我不小心掉了怎么办?”
“所以你得时时刻刻挂在身上,贴身戴着。”夜九歌从她手中拿起,声音奇异,“来,九哥帮你戴上。”
莫安生不疑有它,点了点头。
夜九歌快速靠近她,双手绕到她脖子后。
莫安生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只是这样的姿势保持得有些久之后,莫安生脖子开始僵硬,她不自在道:“九哥,要不还是我自己戴吧!”
夜九歌的双手仍放在她脑后,头却慢慢移到正面,鼻尖对鼻尖。
莫安生眼睛躲闪着不敢看他。
夜九歌吃吃笑了,“阿安这是害羞了吗?”
莫安生脸更热,抿着唇不出声。
“真的害羞了?”低沉调笑的声音响起。
莫安生一咬牙,突然伸出双手捧住夜九歌的脸,狠狠捏了两下。
在男子措手不及,反应过来想要反击的时候,她又突然放开他。
一矮身,从他胳肢窝底下钻出去,快速向门边跑去。
眼看着手就要碰到门闩,莫安生暗喜之际,胳膊被紧紧拽住了。
然后一个转身,后背靠在门上。
男子伸出大手,捧住她的小脸,固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