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轮到莫安生咬着唇不出声。
夜九歌不让她逃避,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阿安,可好?”
他这一抬,莫安生才惊觉下巴处的疼痛,她仰着小脸,脸皱在一起,“九哥,疼。”
小丫头片子,又想转移话题?
夜九歌伸出大拇指轻轻抚摸一下她的唇,眼神幽暗,声音暗哑,“可是这里?要不九哥帮你止疼?”
莫安生扬扬下巴,然后用手一指,“刚刚这里被掐过了,疼。”
又伸出双臂,上面曾被夜冥用手大力按住过,几个鲜红的掌印十分明显,“还有这。”
夜九歌亲眼一见,心疼了。
忙不迭从怀里掏出药,轻轻涂在她下巴和手臂上。
手下的肌肤嫩滑无比,比牛奶还白晳光亮,夜九歌心疼地擦着擦着,开始心猿意马了,由擦变成了抚摸。
莫安生撇撇嘴,收回手臂,甜甜笑道:“多谢九哥!”
夜九歌可惜地收回手,伸手捏捏她的鼻子,宠溺轻笑道:“今儿九哥救了你,有没有想过如何报答九哥!”
他盯着她的唇,眼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莫安生切了一声,阴恻恻道:“九哥,我今儿个是因为谁的缘故,才被夜冥抓走的?”
先前还不停跟他道歉,说是他的错,一转眼居然就想跟她讨赏?还是这种赏!
想得美!
夜九歌摸摸鼻子。
屋里一下子静下来。
莫安生咳了两声,转移话题,“九哥你是怎么没惊动御林军进的皇宫?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不是没惊动,是九哥的人牵制住了御林军。”夜九歌道。
而后轻轻一笑,“至于如何找到你的?只能说九哥与你心灵相通。”
说了等于没说,莫安生大概猜到他不愿谈及刚刚发生的事情,撇撇嘴没再出声。
夜九歌的心里,直到现在还后怕得厉害,他确实不想让莫安生想起刚才恐怖的经历,所以不想多说。
他站起身,柔声道:“阿安,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九哥再来看你。”
然后突然压低声音,“要是阿安你害怕的话,九哥可以留下来陪你的。”
莫安生往床上一躺,一点面子也不给他,“不用了,九哥慢走!”
等夜九歌离开后,莫安生才想起关于明天回钱陵的事,夜九歌并未给她一个明确的说法。
时间这么紧,莫安生心里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而且夜九歌说了要同她一起去钱陵,去之前肯定得先将北夜的事情完结。
今日听他同夜冥说的话,已经完全是撕破了脸皮,彻底决裂。
看来就算明天走不了,过几天估计也成了。
莫安生翻个身,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沉沉睡去。
——
在夜九歌闯入皇宫营救莫安生的时候,清妃正坐在自己殿中,焦急地等着夜冥的好消息。
她清丽面容上温柔不在,是扭曲的丑陋,眼底的柔情似水换成淡漠冷酷。
手则有一搭没一搭地撕扯着手中的帕子。
锦春对清妃所期待的一切毫不知情,“娘娘,让奴婢侍候您早些歇息吧。”
“不用了,你先下去。”清妃道:“本宫再坐会。”
“那奴婢陪娘娘再坐一会。”
清妃无心搭理她,轻轻嗯了一声,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清妃娘娘,”外面响起一个陌生的宫女的声音。
清妃霍地站起身,眼里散发出奇异的光芒,“快,锦春,快将人带进来。”
“是,娘娘。”锦春心里疑惑不解,应了声走了出去。
不一会,一个眼生的小宫女被带了进来。
“奴婢给清妃娘娘问安。”小宫女年岁很小,估计进宫不久,面上带着好奇和无畏。
“起来说话。”清妃道:“你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清妃娘娘,奴婢负责照料的哑嬷嬷快不行了,她想见您一面。”
“大胆!”锦春怒喝一声,“不过是一下贱宫人,死了就死了,哪有资格让娘娘亲自去见她?”
小宫女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不成音,“奴婢…奴婢只是受…哑嬷嬷所托…”
清妃的火气也蹭蹭往上升。
她以为是夜冥派她送来好消息,哪知竟是个不知所谓的哑嬷嬷让她来找她?
什么东西?她先前不过是看在她与九王爷有过几面之缘的份上,所以对她温和了些,如今她居然敢蹭鼻子上脸,让她去见她?
开什么玩笑!
等等!清妃正想让锦春将人赶走时,突然有了另外的想法。
哑嬷嬷与九歌相熟!说不定会与九歌相关!
反正她现在等得心急,不如去瞧瞧耗耗时间也好,清妃心一动,站起身,“带路吧。”
锦春愕然地看着她,见她身形已动,快速跟在了她身后。
哑嬷嬷在一处非常偏的小院子里,里面味道有些刺鼻。
清妃用手帕捂住鼻子,在小宫女的带路下,走了进去。
哑嬷嬷躺在床上,形如枯槁,闭着眼,张大嘴呼气,看样子已是出气多进气少,时日不多了。
小宫女走到床边,大声道:“哑嬷嬷,您要见的清妃娘娘,奴婢帮您带来了,您快睁开眼!”
听到清妃来了,哑嬷嬷眼珠子动了动,费力睁开眼,那眼里本来早已无光,在见到清妃的瞬间,突然间光彩夺目。
那是回光返照的征兆。
哑嬷嬷挣扎着要起身行礼,清妃挥挥手,“哑嬷嬷,您身子不舒服,礼就免了。听说您有事想见本宫,本宫现在来了,您有话不妨直说。”
哑嬷嬷费力地比划着手,啊啊了两声,小宫女转身道:“清妃娘娘,哑嬷嬷说想单独跟您说两句。”
她又不懂哑语,能跟她说什么?清妃眉头微皱,最后还是对着锦春道:“你先下去吧。”
“是,娘娘。”锦春和小宫女离开后,清妃道:“哑嬷嬷,现在您可以说了。”
哑嬷嬷招招手,示意她靠近。
清妃面上的不耐烦渐渐显露。
不过她还是选择了听从哑嬷嬷的召唤,走到了床边。
看着她靠近,哑嬷嬷露出欣慰又释然的笑,她开始动手解身上的衣衫。
她已近油尽灯枯之际,根本无力,手抖抖索索了半天,才勉强解开了腰带。
哑嬷嬷抱歉地对清妃笑笑,啊啊两声,示意她帮帮自己。
清妃强忍着心里的怒气,帮了她一把。
哑嬷嬷的外衫脱下后,费力地将它反过来,将后背一处递到清妃面前。
清妃只看了一眼,面色大变。
哑嬷嬷轻轻朝清妃一点头。
清妃伸出颤抖的手,将那处撕了下来,然后快速地帮哑嬷嬷穿好外衫,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在她走后没多久,哑嬷嬷含笑闭上了眼。
——
星云国秦王府书房。
巨卫手里拿着刚刚收到的信息,敲门,“公子,关于莫安的消息查出来了!”
“拿进来。”风澈轻润空灵的声音里,多了两分迫切。
巨卫进去,恭敬地将手中写着信息的纸递给风澈。
风澈接过,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莫安与莫阿兮同为一人,真名莫安生,即大明国宁王府百万白银悬赏的宁王府二十三逃妾莫安生!
莫安生,莫安生,安生,安笙?安生!
原来是她,居然是她!
“哈哈哈哈…”风澈向来没有温度的眼里,突然在这一刻射出炙热的光芒,他仰头哈哈大笑不停,笑声里是难掩的激动!
安笙,安生,他终于找到她了!
“巨卫,立马让人送个消息去北夜九王爷府,亲自告诉莫小姐,就说睛莲楼一事,本王手中有可以还她一个清白的证据,但必须她亲自回来与本王相商!”
被风澈开怀的大笑声吓到的巨卫许久后才回过神来,“是,公子!”
——
接下来的几天,夜九歌每日早出晚归,莫安生见不着他,也不好问什么时候离开东陵的话。
直到第四天的晚上,夜九歌突然自动出现在莫安生房间,告诉她三天后准备离开东陵,要是她还有什么想买的东西,趁这两天他陪着她出去逛一逛,最后一天去临川侯府同外祖母还有大舅他们告别。
莫安生点点头,“九哥,明天叫上天和与大牛,咱们一起出去。”
“好,”夜九歌应道:“你早些休息。”
早上的时候,莫安生用过早膳,在前厅等天和与大牛。
左等右等不见人,便叫了个小厮,让他去催一催。
小厮惊讶道:“阿简一早带着程公子和朱公子出去了,莫小姐不知道吗?”
阿归上次受了内伤,夜九歌责令他必须好好养伤。
身边的护卫这几天变成了阿简。
原本阿归带程天和与朱大牛出去逛的职责,自然也落到了阿简头上。
莫安生目瞪口呆,小厮行了个礼继续干活去了。
不一会,夜九歌出来了。
莫安生横了他一眼。
他浑然不觉,“阿安,走吧。”
说完率先走向大门外。
莫安生只好跟了上去。
她其实没什么想买的,该买的上次几天都买了。
只是想着程天和与朱大牛那天受到的惊吓太大,惊魂未定,想带他们出来散散心。
顺便请朱大牛吃顿好的,让他将心里的惊吓用美食填补。
结果两人被夜九歌提前送出了门。
如今站在大街上,莫安生无聊得很。
“阿安,要不去烟雨楼听梅娘唱首曲子?”
夜九歌记得她爱听梅娘唱曲。
莫安生惊讶道:“大白天的,烟雨楼开门吗?”
“阿安要去,不该也得开!”夜九歌霸气道。
“是九哥你去,不该也会开吧。”莫安生眉微挑,略带挑衅,“上次秦妈妈都说了,九哥可是里面的常客,什么莺莺燕燕翠翠之类的,可惦记死你了!你这一去,她们还不得巴巴开门侍候您?”
夜九歌咳了两声,“阿安,这个九哥可得解释清楚,九哥以前是逼不得已上青楼,而且去了青楼,从来只喝酒听曲,连人家姑娘的小手都没摸过。”
他说完朝莫安生暧昧眨眨眼,“九哥向你保证,九哥的清白还在!”
莫安生的脸快速变红了。
她很想装作听不懂夜九歌话里的歧义,可她发红发热的脸,却出卖了她。
夜九歌看着一脸娇羞的莫安生,明白她听懂了他的意思,却偏偏要故意低下头,小声调笑道:“阿安,你明白九哥的意思吗?”
火辣辣的气息喷到她面上,莫安生脸更热了,她恼羞成怒,“不懂,谁管你清白清黑的!”
夜九歌沉沉笑了。
他自然地牵起她的小手,“走,咱们听曲去。”
莫安生挣扎两下,见挣不开,便由得他了。
早就将先前警告夜九歌没有经过她同意,不可以牵她手的规定给忘记了。
莫安生一直穿着男装,在街上两个大男人手牵手一块走,引来不少人的恻目。
夜九歌一点不自在的感觉也没有,面孔飞扬,喜悦显而易见。
倒是莫安生不时用手遮遮脸。
到了烟雨楼门口,门口的龟公无精打彩地耷拉着头,大门半掩着。
见有人过来,也不抬头,直接道:“客倌,楼里的姑娘正在休息,请晚上再来。”
“我们想听梅娘唱曲。”
夜九歌的声音即使柔声说出,仍掩饰不了从中透露出的上位者气息,以及贵气。
龟公抬起头,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顿时精彩万分,“哎哟,是九爷啊,好久不见!
快快里面请,您想找哪个姑娘,小的马上去将她叫起来!
要是没有想叫的,小的可以将全部的姑娘叫起来,让您慢慢挑!”
莫安生翻了个白眼。
夜九歌轻咳两声,故意扬起他牵着莫安生的那只手,“刚刚说过了,我们只是想听梅娘唱曲。”
龟公惊讶的看着二人交缠的手。
这位对外自称九爷的九王爷,自十三岁起,便是青楼常客。
他绝美的容颜令无数女子神魂颠倒,无论是卖身的还是卖艺不卖身的,无论是高傲的花魁还是唱曲的名伶,都愿意不要酬劳地主动侍候他。
可惜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一人能近他身,没有一个人能入他的眼。
他总是在笑,却永远漫不经心,不达眼底,将所有人隔绝在外。
如今他主动牵着一个小少年的手,温柔浅笑,整个人容光焕发,一看就知道那笑容发自内心。
见识多广的龟公不得不多想:这九王爷从不近女色,难道喜欢的是男人?
他的心思转动不过一瞬间,面上笑容满面,“九爷,这位小公子,两位先进来,小的马上让人去喊梅娘!”
夜九歌抬脚的一刹那,突然改变主意。
万一有些个不长眼地靠上来,惹阿安生气了怎么办?
又或者阿安对那些不长眼的一好奇,不理他怎么办?
夜九歌拉住想进去的莫安生,对龟公道:“让梅娘去天香楼。”
“为什么?”莫安生奇道:“都到门口了,干嘛还换地方?”
“大白天的,免得打扰到其他人休息。”
理由挺冠冕堂皇的,不过莫安生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既然怕打扰到别人休息,刚刚干嘛提议来烟雨楼听曲?
龟公恭敬道了声:“是,九爷,小的保证梅娘一会就到。”
天香楼是东陵第一楼,富贵人家的聚集地。
此时时候尚早,天香楼没什么人。
店伙计见有人上门,一看夜九歌气度不俗,笑容堆满面上,“两位客倌,是喝茶还是用膳?是大厅还是雅间?”
夜九歌道:“喝茶,二楼最好的雅间,环境要好,空间要大。”
“好嘞,请随小的上来。”
伙计原本听说喝茶心里还有点犯嘀咕,等夜九歌后面的话一出,立马笑得见牙不眼。
在天香楼喝茶花不了多少银子,不过雅间有最低消费,要的又是最大的雅间,一次下来二十两是跑不了的。
两人随着伙计上了楼。
雅间的布置比不得钱陵的睛莲楼,倒也过得去。
精致典雅,别有一番风味。
“两位客倌,想喝点什么茶?配点什么点心?”
“阿安,想喝什么茶?”夜九歌转向莫安生。
莫安生道:“小哥,你介绍一下店里的特色茶和点心。”
“咱们这天香楼用膳用茶最讲究时令,这个季节,正是桂花菊花的时节,店里最拿手的便是桂花糕菊花糕。
至于茶,这个时节喝花茶最相宜。”
莫安生看向夜九歌,“九哥,府里厨子做的桂花糕不错,要不试试菊花糕如何?”
“那就按小二哥说的,各式糕点各来一点,茶也是,都尝一尝。”
“好嘞,客倌请稍等,马上就来。”
茶水糕点还没上,梅娘来了,一身青衣更显独特气质,面上有着明显的担忧。
在见到莫安生安然无恙的瞬间,担忧渐渐散去。
梅娘双手放在腰间,盈盈行礼,“梅娘见过九王爷,见过莫小姐。”
“梅娘,在外唤王爷九爷,唤我莫公子或阿安。”
梅娘立马改口,“是,梅娘见过九爷,见过莫公子。”
“梅娘,这么早将你叫过来,有没有打扰你休息?”
“莫公子客气了,梅娘虽为烟雨楼歌姬,但每日里点曲的人并不多,所以梅娘睡得早,起得也早。”
梅娘道:“公子让人唤梅娘的时候,梅娘已经起了,正在练嗓子。”
“没打扰就好。”莫安生笑眯眯道:“那天的事,还得多谢你,要不是你及时提供消息,我说不定真出事了。”
“梅娘惶恐,若不是那日有人利用梅娘引公子出来,公子定不会被人抓走。”
“不关你的事,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倒是让你受了惊吓,还差点连累你,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莫安生道:“所以今日九哥提议来听你唱曲,我立马应下了,一来是真喜欢你的声音,二来是想当面向你道歉还有道谢。”
“公子这一说,梅娘更加惭愧了!”
“好了,咱们也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莫安生见她神情不安,笑吟吟道:“既然来听曲的,梅娘就来首拿首的曲子吧。”
梅娘迟疑道:“梅娘最近学的曲子,是挺适合梅娘现在的声音的,不过不够喜庆,大部分客人都不爱听。
公子刚刚历劫归来,梅娘觉得不太应景!公子要是想听,不如晚上来烟雨楼,梅娘介绍位相好的姐妹唱曲给您听。
她的声音甜美,曲子柔情欢快,比较偏喜庆一些。”
“没关系,梅娘,我不在乎这些,就是想听你唱的曲,你就唱吧。”
梅娘也不是扭捏的性子,本来难得有人这般欣赏她的声音,她心里自然是高兴万分的,只是担心触了旁边贵人霉头,所以才婉拒,如今莫安生表示不在意,她就顺势大大方方应下了。
“是,公子。”
梅娘站起身子,作了个手势,开始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歌声婉转,眼波流转,歌唱中的梅娘,眉宇间有股说不清楚的媚人风情。
像醇酒,越饮越想饮,越品越有味道,让人流边忘返。
有些人美在外貌,有些人美在气韵。
梅娘便是后者。
她的五官分开来看,都不算精致。
偏偏合在一起,配上她眉间的风情,一颦一笑间,凄婉哀绝,惊艳众生。
如久经风尘的女子,却仍保着一颗赤子之心。
那种夹杂着风尘的纯真,更让人心动。
莫安生心想,若她是男子,定会为这样的女子神魂颠倒。
心里这般想着的同时,忍不住眼光瞟向身边的夜九歌。
不知身为男子的他,会不会为这样的梅娘心动。
莫安生头微转,想看看夜九歌此时面上的神情。
却与他的眼光不经意相撞。
身边的男子,并没有看向正在唱曲中的梅娘,反而正一脸宠溺地看着刚才还沉浸在歌声中的莫安生。
视线交缠的瞬间,男子眼中笑意更浓,莫安生的脸,却不自觉红了。
她装作继续听曲转回眼光,专注地看着前面的梅娘。
然而心思却再也无法向刚才那般集中。
总感觉身边男子的视线,一直粘在她脸上不曾离开。
看得她耳朵逐渐发热。
过了片刻,莫安生受不住这灼热的视线,忍不住扭头问道:“九哥,我脸上可有什么?”
“没什么,很白很嫩很光滑。”夜九歌低声笑道。
“没什么你一直盯着干什么,专心听曲!”莫安生脸一热,凶道。
“好看。”夜九歌声音压得更低,更暗哑,“阿安好看。”
莫安生脸更红了,瞪他一眼,“好看也不许看!再看可要收费的!”
“收费?”夜九歌不解地眨眨眼,然后恍然大悟,“阿安说的是收银子吧?”
他靠近她,“阿安要收多少,九哥可以全部都给你,只要阿安你让九哥看一辈子。”
“想得美!”莫安生红着脸白他一眼,眼角余光瞟到梅娘好奇的眼神,伸手推开他,“不许打扰我听曲,再捣蛋将你赶出去!”
“是!公子!”夜九歌打趣应道。
莫安生切了一声,不再理他。
梅娘又唱了两曲后,莫安生喊停了。
“梅娘,先喝口茶润润嗓子,歇息一会。”
梅娘行礼,“公子慢用,梅娘没事的。”
“过来吧,我其实是想和你说说话。”莫安生道。
梅娘迟疑地看了一眼夜九歌。
见他微不可见地点点头,道了声:“是,公子。”
然后走了过来。
她坐在下首。
莫安生给她斟上茶,梅娘忙起身,“公子,梅娘自己来。”
“自己人,这么客套干什么?”莫安生道:“何况是我把你叫过来的,来者是客,我作为主人给你倒茶最正常不过。”
梅娘的动作瞬间滞住,良久颤着声音小声道:“谢公子。”
梅娘的娘是妓女出身,她不知道她爹是谁,从小在妓院里长大,自然只能从事这一行。
作为一名歌姬,她很清楚自己卑贱的地位。
虽然她心里从未瞧不起自己,可她更清楚,别人是如何看待她们这种人的。
莫安生这般随意自然的态度,梅娘很清楚其中的真假。
她是真的没有因为她是歌姬而歧视她。
这让梅娘心里说不出的动容。
第一次发觉,原来被人当成是个人尊重,是多么令人开心快乐的事情!
“来,试一下。”莫安生倒完茶后坐下,“伙计说是天香楼里最好的茶,还有糕点也是,梅娘你试试。”
“是,公子。”梅娘点头行礼,斯文地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确是好茶。”她放下手中茶盏。
“试试这糕点。”
“是,公子。”
莫安生趁着她吃完一块糕点的空档,问道:“梅娘,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人吗?”
梅娘道:“回公子,梅娘不知生父是谁,阿娘已经去世,如今只剩梅娘一人。”
“那你与烟雨楼可有什么契约之类的?”
“梅娘是个自由身的歌姬,烟雨楼的秦妈妈与梅娘的阿娘以前是姐妹,见梅娘毁了嗓子后无处可去,便收留梅娘在烟雨楼落脚。”
莫安生没有问她嗓子为何会被毁,在她想来,必定是有个伤心不想对人言的故事在里面。
“那这么说来,梅娘若想离开烟雨楼,随时都可以离开啰?”
“可以这么说,公子。”
“若我将来想开一家烟雨楼,想请你过来做妈妈,你愿意吗?”
此言一出,不仅梅娘讶异不已,一旁一直盯着她的夜九歌,也挑高眉。
梅娘小心道:“这开青楼,一般都是年老色衰曾经红极一时的青楼女子,不愿随意找个寻常男子度过余生,才会从事的营当!
为了能够生存下来,不管是训练里面的姑娘,还是为了讨好那些达官贵人,里面总是少不了许多龌龊事,公子这般出身的,梅娘觉得还是不要涉及的好。”
“梅娘,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不过你放心,我开的烟雨楼,自然不会同现在的烟雨楼一般。”
莫安生自信笑道:“我开的烟雨楼,里面的姑娘不是来接客的,而是要被客人捧着的,而且不允许接客!”
梅娘完全不能理解,“开青楼不接客?那就是纯粹的清倌楼?”
“可以这样说,不过,比清倌楼不同的是,我楼里的姑娘,个个是高高在上的女王和公主,被所有人捧着,而不是招之即来,呼之即去的清倌!”
“这…”梅娘完全不敢想像莫安生所说的,是什么样的情形?做清倌还能像女王公主般?
还有女王是什么?
莫安生知道一时很难跟她解释得清楚,“梅娘,我一时也没法跟你细说,只是很真诚想邀请你,若有一天,我要开一间这样的烟雨楼,你愿不愿意来帮我的忙?”
“公子,士为知己者死!梅娘虽身为女子,却也有男儿志向!只要公子您出声,梅娘定当从命!”
“好,梅娘爽快!”莫安生高兴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先在烟雨楼里待着,等时机到了,我会派人来接你的!”
“谢公子!”梅娘眼里亦全是激动。
眼见话已说得差不多,梅娘主动起身告辞,“九爷,公子,若没有别的事,梅娘就先告退了。”
“好,梅娘你先回去。”莫安生道:“我过几天离开东陵,到时候若有事情找我,可以去九王爷府,我会交待下去的。
还有刚刚跟你说的事情,短则二三个月,长则一年。你安心等我的好消息。”
“是,公子!”
“阿安,你要开烟雨楼?”梅娘走后,夜九歌挑着眉,语气里不是太赞同。
“嗯。”莫安生道:“青楼与堵坊,是消息来源最快的两个地方。”
“九哥认同你说的,九哥也不是瞧不起青楼女子,不过你一个小丫头,开青楼是不是太那啥了?”
“我刚刚已经解释过,我要开的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青楼。”
莫安生道:“不过现在不好说清楚,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阿安现在可以跟九哥慢慢说,九哥能懂的。”
“不要,就不跟你说!”莫安生嘴一呶,任性的语调不自觉带着撒娇的意味。
夜九歌被噎了一下,无奈伸出手摸摸她头顶,惹来她一顿白眼。
“阿安,茶也喝了,曲也听了,还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没有了,九哥,要不咱们回去吧。”莫安生道。
吃饱喝足后就想睡觉,她现在只想回去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好,走吧。”
两人相携下了楼。
夜九歌去结帐,莫安生站在楼梯口,东张西望。
“哟,这不是五国商会的新成员,莫公子吗?”有道不太友善的男声。
有两分耳熟。
莫安生顺着声音望过去,黑瘦的男子,面孔阴沉。
男子唇边露出一抹讥笑,“莫公子这么快就将萧某忘记了?”
萧?莫安生回想了一下,“你是萧大当家?”
萧春山呵呵两声,“莫公子好记性。”
莫安生见过他的次数不多,就是在五国商会成员选拔赛的时候见过一两次。
她猜想他对她的敌意,应该是当初成员选拔赛时,立场不同造成的。
只是现在大局已定,大家都是商会成员,已经过去的事情,没必要揪着不放。
莫安生大度地表示愿意放开成见的意愿,扬着笑脸,“萧大当家好,以后在商会内,还请萧大当家多多指点莫安!”
萧春山的神情原本十分不屑,听到此言后,露出惊讶和疑惑,“莫公子,您还当自个是商会中人?”
莫安生楞住了,“萧大当家什么意思?”
萧春山以为她是故意,冷笑两声:“莫公子,北夜离星云虽远也不算远,萧某的消息算灵通也不算灵通,可已经发生快两个月的事情,莫公子若还是想隐瞒,实在太瞧不起萧某了。”
莫安生更加一头雾水,“莫安实在不懂萧大当家在说什么,萧大当家不妨直言!”
萧春山冷哼一声,“莫公子与夏大当家涉嫌与反贼合谋,制造睛莲楼事端,试图控制五国商会之事,已被官府知悉。
温会长与商会内成员经商议后,共同决定,将莫公子与夏大当家逐出五国商会!这事难道莫公子心里不清楚吗?”
“什么?”莫安生大吃一惊。
“莫公子莫再装了…”
“萧大当家!”
萧春山话未说完,身后传来一道熟悉威严的男声。
他转身一看,面色大变,“见过九王爷!”
夜九歌没有理他,他看着莫安生急变的脸色,心里一紧,伸出手,柔声道:“阿安,你不是说你累了吗?咱们回去。”
莫安生用力甩开他的手,咬牙瞪着他,“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是。”夜九歌没有否认。
“你是故意瞒着我?”
“是!”
莫安生强忍着怒火,“为什么?这是我的事情,你凭什么瞒着我?”
“阿安…九哥是怕你知道了担心。”
莫安生冷笑数声,“夜九歌,请你老老实实完完整整地告诉我,我离开钱陵后到现在,钱陵发生的一切事情!”
“阿安,咱们回去说好不好,回去九哥全部告诉你。”
“不,就在这里说!”莫安生盯着他的眼,眼里冒着寒光,“我现在就要知道。”
她坚定的神情告诉夜九歌,她必须现在知道!
夜九歌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了此时不知誓不罢休的坚持,暗叹一声,“跟九哥来吧。”
他想拉着莫安生的手,莫安生往边上一避,躲开了他。
他收回手,深深看她两眼,抬脚向楼上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刚刚听曲的雅间。
夜九歌坐下后,莫安生寻了个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表情冷淡。
一副与他划清界线的神情,让夜九歌头疼又心慌,“阿安…”
“说吧,九哥!”莫安生的声音听着很冷静,可夜九歌知道那平静背后隐藏的风暴。
特别是等会她知道了钱陵的详细事情后,夜九歌不知道他会面临着莫安生什么样的模样。
“在带你去兰若寺的前一天,九哥收到钱陵传来的消息。
官府按照当日你在睛莲楼抓到的三人的口供线索,顺着追查,最后却追查到了你与夏大当家身上。
说是你们为了控制五国商会内的成员,为自己谋取私利,与那帮贼人勾结,合谋策划了睛莲楼事件。
后来官府去五国商会里取证,钱陵的沈氏商行与刘氏商行提供了相当不利于你们的证词。
因为某些原因,官府虽没最后定案,不过吕氏商行被查封,吕小云作为吕氏商行大当家,暂时被羁押在牢里。
五国商会温会长和内部成员开会沟通后,将夏大当家与你逐出了商会。
睛莲楼事故时,白大人身为钱陵都司,又是夏大当家的大舅子,因此受到迁连,被革职发配,白小姐沦为平民。”
夜九歌每说一样,莫安生的手就握紧一分,面上神色跟着白一分。
她嘶哑着声音,艰难开口,“莫宅里的人,现在都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