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安生耸耸肩,想不明白索性不想。
她看了看院中,眼珠一转,叫了琴心过来,“琴心!”
琴心走过来,“莫小姐,有什么吩咐?”
莫安生一扬下巴,“拿上家伙,随我去梨香院!”
琴心不解,“什么家伙?”
莫安生指指院子中间的一根木棍。
“要干什么?莫小姐。”琴心依言拿起了那根手臂粗的木棍。
“砸场子去!”
“砸…场子?”
“对!”
莫安生大摇大摆地来到梨香院,推开三位小姐的房间,对着琴心大声道:“砸!”
“莫小姐,这样不太好吧?”琴心有些犹豫。
“不好,哪有什么不好?”莫安生下巴一扬,摆出嚣张的姿态,“砸!有什么问题我担着!”
“是!”琴心无法,只得依照莫安生的指示,拿起木棍,对着桌上的器皿和梳妆用具大力砸起来。
末了莫安生还拿起剪刀,让琴心将箱笼里各个小姐的衣衫剪了个稀巴烂。
看着满院子的狼藉,莫安生觉得昨日心里堆积的郁气一下子散光了。
看来做个蛮横的狐魅子,果然比做个正经的正房夫人,痛快多了!
莫安生得意扬长而去。
经过渺风院时,遇到了正准备进去的姜云河,莫安生行礼:“三老爷好!”
“是阿安啊。”姜云河转过身,微笑道:“前几日有事跟王爷约好了,让我今日来找他。”
莫安生道:“王爷昨晚搬到墨韵院了,要不您去那等他?”
“为何突然间搬到墨韵院?”姜云河楞了楞,“那书房也搬过去了吗?”
说完可能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笑了笑,“既然住所搬了,书房肯定得跟着搬才是,不然相隔这么远,每日来来去去的,多麻烦。”
莫安生道:“王爷嫌墨韵院的屋子做书房不够气派,所以书房还是在这渺风院里,王爷说多走点路当锻炼。”
姜云河道:“是这样啊,那我还是去书房等王爷。”
莫安生想起书房里的那个秘密,顿了顿,“三老爷,王爷似乎不太喜欢别人单独待在他书房,怕弄乱了他那些宝贝书藉,要不您去墨韵院等他?”
“谢阿安提醒,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动里面的任何东西,只看书。”姜云河挥挥手,“阿安,你先下去吧。”
莫安生无法,“是,三老爷。”
离开后,她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找来阿虎,“阿虎,褚先生呢?”
阿虎道:“褚先生家中好像出了点事,昨天跟王爷请了半个月假。”
莫安生皱皱眉,“曲大管事呢?”
“刘大学士家的大管事上门来了,好像是刘大学士家要办喜事,要宴请王爷,曲大管事正在应酬他。”
又会这么巧?莫安生沉吟片刻,“阿虎,你现在去王爷书房打扫,尽量打扫得慢点,就说是王爷安排的。”
然后又对琴心道:“琴心,等会阿虎出来一刻钟后,你就送些茶点进去。”
“是,莫小姐。”两人不明白莫安生为何作此安排,但都没有多问,应下了。
等到阿虎进去打扫完,琴心进去送完茶后,见曲大管事还没出现,莫安生慢悠悠地晃进了书房。
书房里,姜云河正站在书架前,见到莫安生进来,面上似有慌乱一闪而过,转眼又换上了严肃的神情,“阿安,书房重地,你一女子,还是少进来的好。”
“王爷嫌阿安识字少,规定阿安每天他不在的时候,都要在书房里待上一个时辰,多吸点书香气。”莫安生笑道:“王爷还说回来后要考阿安,要是答不出,阿安可是要受罚的。”
姜云河温和笑了,“想不到王爷还有红袖添香的爱好。”
莫安生装作害羞地垂下头,“三老爷,外祖母取笑阿安,连您也取笑阿安,阿安会不好意思的。”
“哈哈,好好,我不说了,你要看什么书,我帮你找。”
“还是阿安自个找吧。”莫安生不好意思笑道:“阿安识字不多,只能找些简单的书来看。”
“成,那阿安你慢慢找。”姜云河拿起一本书,“我坐在那边看会书。”
莫安生正在书架里慢慢挑选简单的书,书房门推开了,曲大管事满头是汗,嘴里不迭道歉:“三老爷,实在对不住,怠慢您了。”
他一抬头,看见桌上的茶点,还有站在书架旁的莫安生,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是我来得唐突。”姜云河忙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
“曲大管事好,”莫安生向他微一行礼,“既然两位有事要谈,那阿安就先告退了。”
“莫小姐慢走。”曲大管事拱手相送。
莫安生出了渺风院,往墨韵院走去,还没到院门口,便被刚从宫中回来的三位小姐给堵住了。
三位小姐显然已经看到了梨香院的情形,一个个气得娇躯直颤,将宫中皇后的教导完全抛在了脑后。
不等三人先开口,莫安生先发制人,扬着下巴娇蛮道:“王爷是我一个人的,你们三个老女人,谁也别想!”
老女人?三位小姐惊呆了,脾气略爆的冷梓晗冲上前,扬起手掌就想打莫安生一巴掌,被琴心拦住了。
莫安生有些意外地看了琴心一眼,看她那拦人的架式,明显有功夫在身,先前她倒是一直没有发觉。
不过不是像如玉那个傻傻的丫头,巴巴将脸凑上去替她捱巴掌的那种类型就好!
莫安生心里滞了一下,快速收拾心情,站在琴心后面嚣张道:“你们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就让王爷将你们赶出王府!”
“哼!”简寒香不屑冷笑道:“不过是一个小妾而已,你真以为王爷会为了你,违背国君和皇后娘娘的意愿,将咱们三人赶出去?”
罗锦心呵了一声,“就是,也不瞧瞧你自己什么模样?就算王爷现在宠你又如何?终归不过是个低贱的小妾罢了。”
“小妾又如何?王爷就是宠我,你们能耐我何?”莫安生摆出嘲弄的神情,“若将来你们中一人进了府成了王妃,我也会霸着王爷,让你们夜夜独守空房,守着个王妃的名头,孤苦伶仃地过一辈子!”
“你,你好不要脸,居然说出这种话!”冷梓晗指着莫安生的鼻子,气得手直发抖。
“王爷就喜欢我不要脸,怎么样?你们管得着吗?不过就是送过来的候选之一而已。”莫安生不屑道:
“到时候我跟王爷说,你们三个都不好,让王爷去跟国君皇后娘娘说,换三人过来,你们说王爷会不会去说,国君与皇后娘娘会不会同意?”
此言一出,三位小姐齐齐变了脸色,虽然她们是皇后娘娘亲自挑选的,可最终还是得让九王爷点头才能算数。
否则,真如这小贱人说的一般,若王爷要求换人,难道皇后娘娘还会不同意不成?
难道要让她们三人讨好眼前的小贱人不成?三位小姐咬着唇,眼中神色不断变化。
“你们也别想着讨好我,让我在王爷面前说好话,我就是看你们不顺眼。”莫安生直接戳穿三人的小心思,“所以为了不被王爷送回家让家族蒙羞,我给个建议你们三人。”
“什么建议?”简寒香下意识问道。
莫安生扫了三人一眼,笑眯眯道:“自个收拾包袱走人!”
三位小姐本来是伸长耳朵想听听什么建议,结果等来了这么一句,个个都气得脸红脖子粗。
这时,不远处传来悠扬动听的声音,“阿安,在干什么呢?”
“王爷!”莫安生立马一扭身子,捏着嗓子娇声道:“您可要为奴家作主,三位小姐欺负奴家,说奴家不过是个小妾,以后她们中一人要是进了门,定会先整死奴家!”
那娇滴滴的声音和委屈的小模样,让夜九歌身形一滞。
三位小姐气坏了,这个小贱人居然恶人先告状?“王爷,不是莫小姐说的那样…”
话还没说完,夜九歌淡淡打断,“来人,送三位小姐回梨香院,没本王的命令,不许出梨香院一步。”
什么?这九王爷居然连她们一句辩解的话也不听,就直接要将她们关禁闭?三位小姐呆住了。
莫安生一跺脚,小跑到夜九歌身边,倚着他仰着小脸,一脸崇拜,“王爷,您对奴家可真好!”
夜九歌轻轻一笑,伸手亲昵地点了一下她的俏鼻,“小没良心的,现在才知道本王对你好?”
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看得三位小姐又羡慕又嫉妒。
莫安生不依地扭扭身子,小嘴儿一撅,佯装生气,“王爷,您又当着外人的面编排奴家的不是,奴家哪里没良心了?”
“好,好,好,是本王说错话了,小心肝别生气,你想怎么罚本王?”夜九歌低声下气地哄她。
莫安生眼珠子一转,“就罚王爷今晚背着奴家,在这院子里走十圈。”
夜九歌见她不生气了,面上担忧散去,笑道:“成!只要小心肝不生气,别说十圈,一百圈也没问题。”
“王爷,这可是您说的,不许反悔哦。”莫安生面上露出得意的笑,像只狡猾的小狐狸,“不过奴家也是心疼王爷的,以后一天背着奴家走十圈,一共十天,可好?”
“小心肝说好,当然好。”夜九歌伸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深情款款,“就算背一辈子,本王也愿意,若有一天本王老了背不动了,本王就牵着你的手,每天在这小院子里散步。”
明知道不过是演戏说的话,莫安生的心里竟然悸动了起来,在那样温柔深情的目光注视下,一抹红意悄悄爬上了她的耳朵。
两人这般视线交织,情深意长,视身边人为无物,三位小姐受不住了。
冷梓晗红着眼眶上前一福,咬牙道:“小女祝王爷与莫姑娘天长地久,小女就不打扰王爷了。”
简寒香冷着脸行礼,“既然王爷心有所属,小女不愿夺人所爱,告辞。”
罗锦心一抹眼泪,“小女虽然仰慕王爷英姿,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小女不愿余生虚度年华,请王爷见谅!”
三人说完,在各自丫鬟的搀扶下,直接离开了王府,反正带来的衣衫等物都被莫安生毁坏,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三位小姐一离开,莫安生立马挣脱夜九歌手掌的掌控,眨着眼睛,“王爷,您的要求小的都做到了,是不是该您兑现您的承诺了?”
夜九歌含笑道:“本王还是喜欢你自称奴家!”
莫安生一楞,知道他是在调笑她刚刚的言行,面上一热,切了一声,“我牺牲形象为九哥演出,九哥怎能笑话于我?”
“九哥说真的,九哥喜欢。”夜九歌仍然笑着,可声音里却多了几分认真。
莫安生心一颤,眼光晃动两下,顾左右而言其他,“既然王爷今日没空,那就等王爷有空了再说。”
她伸手打个哈欠,“刚刚演了这一出,消耗了我不少脑细胞,该回去好好补个觉了。”
说完对着夜九歌一行礼,“王爷,三老爷在书房等着您,您慢走不送,小的先回去休息了。”
夜九歌看着她仓皇而逃的背影,唇边笑意更深。
晚上的时候,莫安生硬着头皮又去问了一次,何时兑现他的承诺。
夜九歌笑道:“阿安,九哥整个人都在这,还怕九歌跑了不成?等过了中秋,九哥就先帮你搞定粮食的事情!”
他睥她一眼,暧昧道:“要是怕九哥跑了,先将九哥拿去如何?”
莫安生灰溜溜地走了。
——
八月十四,王府里到处挂满了大红灯笼,按北夜皇室规矩,八月十五那天,夜九歌及一众在东陵的皇室主要成员,都必须去皇宫,同国君及宫中各位主子共度佳节。
因此,王府里特意在八月十四这天,提前准备了中秋晚宴。
据曲大管事说,这是王府开府以来,第一次同主子一起过中秋。
按照字面意思,莫安生自动理解为因为夜九歌常年在外游荡的缘故,因而每年中秋前后都未能在府中。
曲大管事笑而不语。
下午的时候,小姜氏离去了,以回临川侯府帮忙为由,“曲大管事,明日中秋,我定是要回府同老夫人一起过的,倘若今日侯府正忙的时候,我留在王府,明日有何脸面回侯府?”
曲大管事不好相留,派小厮备好马车,送小姜氏回了临川侯府。
中秋佳宴,阖府同庆。
王府中人不多,摆开也就七八桌,夜九歌和莫安生单独摆了一个小桌,坐一起,底下依次左右排开四桌。
那阵势,倒真有几分府中男主人与女主人,同与下人庆贺的架式。
莫安生看了那座位一会,想走到琴心所在的那桌挤一挤。
夜九歌拉住了她,“全府都知道你身份不同,你要是跑到下面去,她们敢跟你一起坐吗?”
莫安生白他一眼,“全府都知道以后我最多只是一个小妾,跟你这样坐一起,于礼不合。”
“谁跟你说是小妾?外祖母是不会将外祖父送她的定情手镯,送给一个小妾的。”夜九歌眼眸带笑定定看着她。
莫安生囧住,小声道:“那更不能跟你一起坐了。”
“阿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扭捏了?嗯?当日在大殿上,你都敢坐在九哥身边大快朵颐!”
当时不是肚子饿了吗?哪会想那么多?莫安生心中小声说道,而且当时也没镯子的事情。
“好了,快坐下吧,府里众人都看着呢,再不坐下,会让人怀疑的!”夜九歌不再理她的拒绝,直接拉着她的手,强行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
都已经坐下了,莫安生索性坦然了,不就坐一起吃顿饭吗?又不是没一起吃过饭!
至于那个什么镯子,无论如何也得取下来还给他才行,一个镯子就想将她套住,想得美!
坐下后,夜九歌举起了酒杯,“这么多年来,辛苦大家也委屈大家了,本王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日后有机会,本王定会好好报答各位的不弃之恩!”
“王爷严重了!”曲大管事作为代表站起身,“王爷待咱们恩重如山,府中众人心里都清楚,所以有些话老奴就不多说了。老奴只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小主子出世,老奴此生就无憾了。”
这话一出,莫安生感觉到所有人的眼光,都向她这边瞟了过来,她整个人浑身一颤,咳嗽两声,垂头别开了脸。
可尽管如此,她仍能感觉身旁男子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灼热视线,然后听他慢悠悠道了句:“本王会加倍努力。”
莫安生这下是真咳出声了。
你努力有什么用?本姑娘才十四岁不到!想得美!坚决誓死不从,敢勉强本姑娘,本姑娘哭给你看!哼哼!
等她脑补完几句话后,突然又觉得整个人不好了,然后暗骂了自己一句:你个笨蛋,他现在找个适龄的王妃回来,不就马上可以抱上孩子了?干嘛要对号入座?
可不知为何,当她这样想的时候,突然觉得胸口闷闷的。
一定是这院子里太闷了,莫安生暗暗告诉自己。
在夜九歌一声开动后,底下众人欢呼一声,拼酒的拼酒,打闹的打闹,很快就热闹起来了。
莫安生看着这一切,突然就想起了莫宅里的人。
她怔怔的神情,引了夜九歌的关注,“阿安,怎么啦,不合味口吗?”
“不是,”莫安生有几分落寞,“我在想莫宅里的人,吕大哥,小花,封女侠,阿年,还有在外面的小胖子,天和,大牛,也不知道他们明天会怎么过?”
夜九歌沉默一阵,声音里有种奇怪的坚定,“阿安,他们都会好好的,九哥保证。”
“嗯,我知道,我就是一时有感而发而已。”莫安生想起程天和与朱大年,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天和与大牛,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放出来?”
夜九歌摸摸鼻子,“我已经让人送他们回来了,估计过几天就到了。”
“还要过几天才到?你到底将他们关在哪了?”莫安生狐疑道:“你不会是偷偷虐待他们了吧?”
夜九歌脸一板,“胡说,九哥是这样的人吗?”
要是以前本姑娘也不相信,现在嘛,就不好说了!莫安生哼哼两声,不说话了。
“来,试试这个。”夜九歌殷勤地挟了一筷子菜放到莫安生碗里。
莫安生瞧一眼,见是她最爱吃的红烧肉,呶呶嘴,将这事暂且揭过了。
她挟起红烧肉正要往嘴里放,门外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敲门声。
抬眼望去,能看到外面因火把聚集而照成的大片大片亮光。
此情此景,在这样喜庆的夜里,让人心生不详之感。
曲大管事朝门房阿简一点头,阿简起身前往前院。
不一会,嘈杂的脚步声响起,还有亮得让人心慌的火把逐渐逼近。
带头的是位高大的一身铠甲的侍卫首领,面孔阴沉,一身寒气。
他拔出手中长剑,高举向空中,剑身在火光照耀下波光粼粼,“所有人等原地不准动,否则杀无赦!”
府中不少人站起身,齐齐看向夜九歌,等他指示。
夜九歌轻轻摇头,示意大家不要轻举妄动。
曲大管事上前一步,双手一拱,赔着笑脸:“这位将军,您这突然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那位将军看也没看他,冷厉的双眼扫过场中众人,然后聚在夜九歌身上,他双手抱拳:“九王爷,末将职责所在,得罪之处,请九王爷海涵!”
然后不等夜九歌出声,朝身边副将一点头,“搜!”
“是!”
训练有素的一群人,步调统一朝各个院子走去,人影闪烁,火把跳跃,很快各个院子里依次亮了起来。
不到一刻钟,有两个小头目模样的人,拿着两样东西快步走了出来,双手举高,走到那首领面前,单膝下跪,“将军,这是搜到的物证。”
一人手中拿着的是一个包裹,另一人手中是几封书信。
“启禀将军,这是在九王爷书房搜到的书信!”
“启禀将军,这是在九王爷卧室搜到的包裹!”
那名将军接过书信展开看了几眼,面色更加阴沉,然后用剑尖将包裹打开,挑起里面的东西,赫然竟是一件明黄色龙袍!
满院哗然!
那名将军再次高举手中的剑,“奉国君口谕,将意图谋反的逆贼夜九歌拿下!府中男丁全部带走,女眷看守起来!违令者,格杀勿论!”
院中所有王府的人,这时全部站起了身,看向最后方的夜九歌。
那面上大多没有恐慌,而是决绝,宁愿决一死战的决绝!
就好像这一天这一刻,这样的情景,他们早就料到过,在心中设想过无数次,所以当真正面临的时候,没有人恐慌!
甚至于有不少人暗暗松了口气,他娘的,伸头缩头不过都是一刀,老子跟你拼了,好过过得这么憋屈地活着!
夜九歌缓缓站起身,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带着苦涩和绝望,“叛贼?”
那样的神情,看得莫安生心中莫名一痛。
“九王爷,”那名将军走到夜九歌面前,声音冰冷无波,“末将不过是奉命行事,还请九王爷配合,莫要为难末将!”
夜九歌的声音飘忽不清,“若本王不配合又如何?”
“若九王爷不配合,末将自然对九王爷没办法,但府中其他人等,就别怪末将不客气了!”
夜九歌垂下眸,突然笑了一下,淡淡道:“都别动手,走吧。”
“王爷!”莫安生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在这一刻,她莫名产生了一种就此一别就会天人永诀的不详感。
这种感觉,像水一样包围住她,让她无法呼吸,而夜九歌的衣袖,就是那浮在水面的一根救命的浮木。
她扯着,紧紧的,不愿松开。
“阿安,”夜九歌的声音出奇的温柔,带着安定人心的奇异力量,“我没事的。”
他伸出一只手,抚上莫安生的脸。
莫安生第一次没有躲闪,咬着唇看着他,夜九歌一直微笑着,他的手顺着莫安生的脸颊慢慢向上,然后拔掉了她头顶的发簪。
满头青丝倾泻而下,满院火光,不及她眸中火焰光亮,那张小脸,在黑丝空隙间露出,更显倔强。
夜九歌狠狠瞧了两眼,一狠心,转过头,“她是女眷。”
他抓住她颤抖的手,第一次用力拉开,将袖袍从她手中解救出来,没有再看她一眼,向前走去。
“九哥!”身后少女的声音清亮坚定,“我等着你回来!”
夜九歌浑身一僵,瞬间停滞,袖袍里的手,刹那间紧握成拳,青筋直爆。
然后,大踏步而去。
——
昨日还热闹不已的王府,瞬间冷冷清清,少部分买来的丫鬟战战兢兢。
门外面,宫中侍卫手持长剑,严密把守。
整整一夜,没有消息出去,也没有消息进来。
莫安生曾试图重金诱惑守在门口的侍卫,打探外面的情况,侍卫冷冷道:“若再让我看到你,立马将你抓进天牢,同逆贼夜九歌关在一起。”
莫安生立马收回脑袋,放弃了这个想法。
王府里的人不允许外出,但没有限制在王府内的行动。
莫安生拉着琴心,来到了渺风院的书房,“琴心,你在外面守着,有什么动静,立马通知我!”
“是,莫小姐!”
书房里一片狼藉,书架倒在地上,书藉散乱一地,上面有不少被人踩过的痕迹。
莫安生没有移动任何一样东西,小心地从空隙中间跳过去,走到书桌后的木墙前。
当日夜九歌让那两出来的时候,并没有触动什么机关,而只是开口道了句出来,说明里面的人,是能听得清外面的情况的。
就不知她出声,那两个人会不会出来。
但不管如何,总要试一试!
莫安生清清喉咙,“里面的两位大哥,你们好,我是上次见过面的莫安,你们还在吗?”
没有动静。
莫安生等了片刻,又道:“王爷被国君抓走了,说是逆贼,意图谋反,我现在需要你们的帮助!如果你们在的话,请出来与我见一面。”
仍是令人滞息的安静。
就在莫安生以为里面已经无人时,木墙缓缓打开了。
出来的,是上次见过面的,酷似夜九歌与阿归的人。
“莫小姐。”两人拱手道。
仅管知道这两人是假的,莫安生看着那两张太过相似的脸,仍有些不能适应,“请问二位如何称呼?
你们是天生长得像王爷和阿归,还是易容的?若是易容,能否除掉面具,那个,我看着有些不太习惯!”
两人往面上一伸手,顿时像变脸似的,立马换了另一张平凡的面孔,连身形也瞬间产生了变化,“莫小姐可唤我二人大山小山。”
莫安生来不及惊叹二人的手法,也顾不上那面容与姓名的真假,直接道:“王爷出事的消息,想必你二人已经知道了吧?”
“知道,莫小姐。”
“这个暗室,可以通往外面吗?”
大山小山互看一眼,“可以。”
“我想出去一趟,可以吗?”
两人迟疑了,“莫小姐,现在外面很危险。”
“很危险?”莫安生皱眉,“什么意思?”
“不只王爷被抓,临川侯府的几位老爷少爷还有成年的小少爷们,全都抓走了,包括已故姜老侯爷的门生,不管是退隐的,还是新复起的,都被抓了,整个东陵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莫安生倒抽一口气,“居然这么严重?为何先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不是没有风声,国君忌惮王爷已不是一年两年,但从未起杀心,大家都习惯了,所以最开始,没有人想到有这么严重。
直到昨晚王爷被抓,小的出去一看,才知道这次不同以往,国君是铁了心要置王爷于死地,包括所有与王爷有牵连的人。”
高个一些的大山苦笑道:“怪只怪国君此次装得太像,先是大张旗鼓地起复姜老侯爷以前的门生,拉着又对王爷委以重任,还要将他留在东陵,甚至精心替他挑选王妃。
因而所有人都误以为这次他是真心想改过,却没想到他是想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莫安生全身一冷,“那王爷会在牢中被人暗害吗?”
“暂时应该不会。”小山道:“因为七年前跟着王爷的旧部下,大部分散在各处,并没有在东陵,以国君的多疑,定会以王爷为诱饵,将那些暗中追随王爷的人诱出来,杀个一干二净才会安心!”
莫安生略略放下了心,“现在你们能联系到王爷的旧部下吗?”
两人摇摇头,“小的二人主要是负责在王爷需要的时候假扮王爷,与那些旧部下联系的事情,一向是褚先生在负责,但褚先生家中突发急事,还有几日后才能回来。”
莫安生冷静道:“褚先生作为王爷幕僚,此次王爷出事,国君定会单独派人捉拿他,绝不可能让他回到王府!”
两人沉默一阵,“莫小姐说得对。”
“所以我必须出去!”
大山不赞同道:“莫小姐,倘若莫小姐此时突然外出,万一被人发现形踪,定会惹人怀疑,说不定会被抓到天牢,到时候小的们无法向王爷交待。”
“除了褚先生之外,唯一知道如何联系王爷旧部下的人,只有王爷自己,所以我必须见到他!”莫安生道:“不光是那些部下,我还必须要找到一个人!”
“谁?”
“我没法跟你们说明白,因为那个人我也不知道是谁,但王爷知道。”
大山小山沉默不语。
莫安生皱眉道:“是我的安全重要还是王爷的安全重要?王爷现在面临生死,而且不光是他一人的性命,还有无数与他相关的人的性命,只要见到王爷,我就有办法救他,你们为何不同意?”
大山道:“王爷曾说,莫小姐的命与他等同,必要时候,重要过他。”
那句话大山说得很平很淡,没有一丝波澜,却让莫安生的眼泪,毫无预警地,刷地飚了出来。
“若我是那种自己独活的人,值得你们维护吗?”她狠狠一吸鼻子,用力一抹眼泪,“若王爷罪证确凿,你们觉得国君会放过我吗?”
“我们有把握将莫小姐送到安全的地方!”
两个死脑筋的家伙!莫安生怒了,拿起倒在书桌上的笔筒用力一扔,发出清澈的巨响,她厉声道:
“既然我的命与王爷的命同等重要,甚至重要过他,是不是代表我也有命令你们的权力?”
大山小山再次对看,低声道:“可以这么说。”
“既然如此,为何不按我的命令行事?”
此时的莫安生浑身冒着怒火,娇小的身躯,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在这样的气势之下,大山小山不自禁一缩身。
“马上按我说的去做,否则我立马去到王府门外,让那些侍卫将我送去与王爷关在一起!”
“是,莫小姐,小的明白了。”大山妥协了,“但您一个人出去,小的们不放心。”
这时,门突然开了,琴心站在门口,“奴婢陪莫小姐一起出去!”
莫安生看向大山小山,两人一阵眼神交流,最后齐声道:“小的们听莫小姐的!”
总算有点长进!莫安生唇角露出笑容,“就这么说定了!”
“莫小姐,接下来怎么做?”
“我的计划第一步,是先找出陷害王爷的内奸!”…
按莫安生的计划,大山小山帮她与琴心做了简单的易容,很快,两人几乎大变样,若不是亲眼所见,肯定认不出来对方。
而大山小山则在莫安生和琴心走后,将自己变成了她们的样子。
两人进入木墙后面,在黑暗中沿着通道一直往前走,大约一刻钟后,走到了尽头。
尽头处是一扇木门,琴心小心打开门,探头看了看,门的对面是一堵墙,左右是细长的巷子,看来是一条人烟稀少的暗巷。
琴心一点头,两人从里面出来了。
两人一路走,街上行人稀少,无人理会这时出门的两个姑娘家,个个行色匆匆,不想惹祸上身。
现在街边,琴心问道:“莫小姐,咱们现在是去皇宫吗?”
“不是,先去临川侯府,咱们现在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进入天牢,”莫安生道:“但临川侯府里有人可以。”
临川侯府门外,此时同王府一样,站满了面无表情的皇宫侍卫,偶尔必须经过此街的人,都绕得远远的,生怕被当成同伙抓了起来。
琴心带着莫安生绕到了侯府后门,那里的防守果然松许多。
琴心小声道:“莫小姐,奴婢去引开那几个人!”
莫安生拉住她,“就你一个人,功夫再高,也会引起动静,万一惊动正门把守的侍卫,得不偿失!”
“那咱们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