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这就不懂九王爷的心思了。”临川侯夫人边笑边道:“九王爷知道您急着抱曾外孙,才故意找个岁数小的,让您心中挂念着,不能了却尘事心愿,一心跟阎王爷争命!所以啊,九王爷这是盼着您长命百岁呢!”
阮氏听了,笑骂一句,“就你会哄老身!”
然后叹口气,似乎无可奈何,“十四就十四吧,明年十五及笄就可以成亲,后年就可以抱孙子了。老身都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再等多这两年了。”
莫安生满头黑线,却又插不上话,几次张嘴,都被一旁的临川侯夫人和二夫人抢先截了话头。
她无奈吐出一口气,干脆将自己放空。
正在走神的空档,手腕上突然一凉,莫安生凝神一看,手腕上多了个金镶红宝石双龙戏珠手镯,她叫不出名字,看样子也知道是好货,搞不好是什么家传之宝。
莫安生心头一惊,正想伸手拔出,阮氏拉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小安啊,小九是个好孩子,这些多年来吃了不少苦,却从来没有抱怨过。
老身不管你什么出身,什么来历,多大岁数,既然小九对你上了心,以后你就要好好待他,真心待他,两人好好过日子,啊?”
莫安生张张嘴,正想说她跟夜九歌不是那么回事,眼角余光却瞟见临川侯夫人和二夫人童氏,拼命朝她使眼色。
她咽咽口水,吞下自己想说的话,顺从地应了声是:“是,老夫人!”
“叫什么老夫人?改口叫外祖母!”阮氏不高兴地道。
莫安生咳了一声,一旁的临川侯夫人眼睛抽筋似地眨动,她只得低低唤了声,“外祖母!”
那声音细若蚊蚁,听到阮氏耳朵里,便是害羞的表现,她笑得像个孩子似的,拍着莫安生的手,“好,乖孩子!”
一旁的沐霏霏帕子都快扭烂了,却在临川侯夫人严厉的眼神下,一个字也不敢说。
阮氏赞完莫安生后,头微转,“大媳妇,二媳妇,三媳妇,还有几个孙媳妇,小九媳妇第一次来,你们几个舅母和表嫂,得有点表示才行吧?”
小九媳妇?刚刚还是小安,现在就成了小九媳妇?这速度也太快了吧?莫安生差点从地上跳起。
她不过是就应召而来,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见家长?
临川侯夫人笑嘻嘻:“娘,您一直牵着小九媳妇的手舍不得松开,媳妇们都没机会跟她搭话。”
“哎哟,成,成,小九媳妇,快去拜见几位舅母和表嫂。”阮氏俯身附到莫安生耳边,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悄悄道:“小九媳妇啊,外祖母跟你说,别害羞,你几个舅母表嫂手上都宽裕得很,给你什么你接着就是了。”
看着满屋子了然的笑脸,莫安生哭笑不得,只得应了声:“是。”
“来,来,”临川侯夫人趁势扶起莫安生,从头上拔下一支钗,一语双关,“今儿个辛苦小九媳妇了,这是大舅母的见面礼。”
戏都做到这分上了,莫安生只能继续陪着演下去,“谢大舅母。”
童氏和颜氏分别送了一只镯子和一支步摇,几位表嫂有的是玉佩,有的是戒指,东西虽不多,但一看就知道是千金难买的好货。
一圈下来,莫安生立马成了个小富婆。
莫安生陪着阮氏说说笑笑一阵后,快到午膳的时候了。
这时先前带莫安生进来的嬷嬷,掩着嘴走了进来,“老夫人,九王爷来了。”
“小九?”阮氏既惊喜又疑惑,“这个时辰,他不是应该在陪四国使臣吗?怎么有空来看老身?”
阮氏话一出,满屋的女眷都吃吃笑了起来。
临川侯夫人打趣道:“娘,您这回可就自作多情了!”
“什么?什么?”阮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童氏笑着接过话:“娘,您今儿个将谁接过来了?”
“小九媳妇啊!”阮氏冲口而出后反应过来,佯装怒道:“这个臭小子,这是怕老身将他媳妇吃了,巴巴地赶过来瞧呢!哼,江嬷嬷,去告诉他,老身睡下了,不想见他!”
来报信的江嬷嬷笑道:“老奴瞧九王爷那样,怕是见不到人不肯罢休啊!”
莫安生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了。
本来夜九歌骗她来北夜,不过是因为她骗他在先,他心有不甘,也想骗她一回而已!
等过几天,她回钱陵,他留在东陵,两人相忘于江湖,再见都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了!
如今这一闹,搞得煞有介事似的,弄得她都有些尴尬了。
江嬷嬷话一出,屋里的笑声更大了。
阮氏虽瞧不清莫安生面上的神情,但身为过来人,自然懂得莫安生此时定是一脸娇羞。
“好了,好了,都不许笑了,别把小九媳妇给吓跑了!”阮氏敛起笑容,拔高音量,“将小九叫进来。”
“是!”江嬷嬷笑着走了。
屋里的笑声虽小了些,莫安生越发不好意思抬头,心里面将夜九歌狠狠臭骂了一遍,并暗暗作了决定:
说什么也得尽快离开东陵,万一这老夫人哪天突然想让他们成亲,难不成她还真的陪他假装成回亲不成?
莫安生正在烦闷间,罪魁祸首来了,人还未进来,谄媚的声音带着欢快,先传了进来:“外祖母,小九来见您了。”
阮氏原本端着的脸绷不住了,立马笑得像朵花似的,嘴上却忍不住道:“小九,可是来找你媳妇儿来了?你放心,外祖母将她看得好好的,不会让她跑掉,也不会让人欺负她!”
媳妇儿?夜九歌咧嘴一笑,这个新称呼不错!
他一进门,立马上前跪在了莫安生先前跪过的垫子上,“外祖母,小九给您磕头请安。”
“好,好,快起来,来外祖母身边。”阮氏笑眯眯招手。
夜九歌顺从地蹲在阮氏另一边,正好与莫安生面对面,接收到她怒得想杀人的眼神!
只是那小脸俏红,气势一下子就弱了。
夜九歌眸光一闪,对着阮氏道:“外祖母,昨晚睡得可好?今儿个吃得可好?”
阮氏呸了一声,“你个臭小子,谁不知道你是为了你媳妇来的?还偏偏装出关心老身的样儿!”
“外祖母,您可冤枉小九了!”夜九歌叫冤,“小九真是来看您的!”
“这样啊!”阮氏慢条斯理道:“那要不这样,你这媳妇儿甚合外祖母心意,要不将她留在这,陪上外祖母十天半月的如何?”
夜九歌噎住了,支吾道:“外祖母,阿安…阿安的规矩…不是太好,要不让小九…安排人调教好了,再送来陪…外祖母如何?”
你才规矩不好,本姑娘哪里规矩不好了?莫安生趁人不注意,狠狠瞪了他一眼。
阮氏翻个白眼,“你外祖母什么时候,是那么重规矩的人了?再说了,这院子里多的是懂规矩的人,何必带回回去调教?直接留下来,让外祖母亲自调教得了!”
“外…外祖母!”老人家年岁大了就会任性,夜九歌猜不透她话里真假,有些急了。
临川侯夫人看不下去了,咳咳两声大笑道:“娘,您就别逗九王爷了!您不是说想早点抱曾外孙吗?
让小两口早些回去,培养培养感情,说不定不用等到后年,您就可以抱上曾外孙了!”
曾外孙?夜九歌眼睛一亮,也不管话题怎么会转变成这样,只双眼灼灼地盯着莫安生。
此时的莫安生,头都快垂到胸口了,只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能让她钻进去!
阮氏听完临川侯夫人的话,跟着笑了,“大媳妇说得在理!行了,小九,中午就陪外祖母用顿膳,下午办完事之后,再来将你媳妇接回去!这样可好?”
夜九歌松口气,“谢外祖母!”
阮氏嘴里虽骂着臭小子,面上笑容却不曾停歇过,甚至还将夜九歌与莫安生的手放在一起。
夜九歌趁机大方握住了莫安生的手,惹来她一阵怒瞪,他却视若无睹。
手里软滑的感觉,让夜九歌心里乐开了花。
莫安生气得不行,又不敢大力挣扎惹阮氏疑心,只得咬牙暗道:回去跟你算账!
屋子里言笑宴宴,气氛十分融洽。
这时,一道突兀的女声插了进来,“表哥,今儿进宫,可是为了选九王妃之事?结果如何了?可否说来给表妹听听?”
沐霏霏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心里却想着,表哥的婚事自然得国君说了算,你一个丫鬟,最多也就是个妾而已!得意什么?本小姐偏不让你得意?
沐霏霏的话一出,屋里的气氛顿时凝固了,她好似浑然不察,继续娇声道:“皇后娘娘昨晚万寿宴上,亲口说已经在帮表哥挑选王妃了,今日肯定是拿了画像让表哥亲自挑选吧?”
临川侯夫人见阮氏面色越来越沉,低声喝道:“霏霏,住口!”
沐霏霏还没开口,阮氏重重哼了一声,“我的小九要娶媳妇,自然得小九自个喜欢自个选!
那个小畜牲,老身才不相信他会安什么好心!就算到时候他亲自指了,老身也坚决不会同意的,除了阿安,老身谁也不承认!”
“娘。”临川侯夫人僵笑着唤了一声。
“哼,怎么?又怪老身喊他小畜牲了?要是怕老身给临川侯府带来麻烦,老身就搬出去住,一个人住,让那小畜牲想找麻烦,直接来找老身!”
临川侯夫人连忙赔笑,“娘,媳妇不是这个意思。”
莫安生在两人身上看了一眼,大概明白了。
老夫人口中的小畜牲,肯定指的是北夜国君夜冥了,临川侯夫人怕老夫人祸从口出想阻止,但老夫人却不管这些。
同样是外祖家,夜冥的举动估计是伤透了老夫人的心,才会让她不顾全府安全,任性地喊他小畜牲。
莫安生十分理解临川侯夫人的担忧,别说夜冥是国君,就算是个普通人,被人这样喊,也会动怒。
她眼珠一转,趁势将手从夜九歌手里抽出,覆在阮氏满是皱纹的手背上,“外祖母,阿安有个故事想说给您听,您听不听?”
阮氏立马被转移注意力,“小九媳妇,什么故事,快说来听听?”
莫安生听这么称呼,僵了僵,眼角余光瞟到对面男子笑得一脸餍足。
她暗中翻个白眼,面上笑盈盈,“不过这个故事,有点恶心,阿安怕您等会用不下膳,要不下午的时候,阿安再讲给您听可好?”
阮氏一听,更加来了兴致,“小九媳妇,别卖关子了,快讲快讲!”
“那阿安就开始了。”莫安生清清喉咙,“从前有个私塾里,有一个非常调皮的学生,经常上课的时候捣蛋,将夫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有一天那学生在夫子的书本上画了个大花脸,夫子气极,骂道:‘你个搅屎棍!’
那学生一听,站起身规矩行个礼,道:‘谢夫子夸奖!’”
莫安生说到这,故意停顿一下,果然阮氏追问道:“那学生为什么道谢?”
“夫子问道:‘本夫子在骂你,你听不出来么?’那学生回道:‘学生不觉得!’夫子道:‘为何?’
学生道:‘若学生是搅屎棍,那夫子和其他同窗是什么?学生好歹还是根棍!’”
阮氏琢磨过来后,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哎哟,哎哟!小九媳妇,你这是要逗死外祖母吗?”
旁边的人,也忍不住跟着大笑起来。
阮氏笑着笑着便停了下来,一手反握住莫安生的手,一手摸着她的小脸,“真是个好孩子!
你是想告诉外祖母,倘他是个小畜牲,那外祖母和他娘,还有咱们这一大家子又是什么?”
临川侯夫人咽咽口水,紧张地看着阮氏。
阮氏柔声道:“好了,看在小九媳妇份上,以后外祖母就不喊小畜牲了!”
此言一出,屋里不少人都吁了口气,临川侯夫人感激地看着莫安生。
“不过,”阮氏话音一转,“小九媳妇,被你讲的笑话一闹,外祖母果真胃口全无了,等会你可得亲自陪着外祖母用膳!”
莫安生松口气,笑盈盈道:“是,外祖母,有阿安在,保证您能吃下两大碗!”
阮氏又被逗得哈哈大笑,意有所指,“小九媳妇说得是,有你在,外祖母想着曾外孙,一下子有了盼头,胃口顿时就好了!”
她转头对着身后的临川侯夫人道:“大媳妇,等会可得监督老身,一定要吃够两碗!”
莫安生的脸瞬间爆红,她哪是这个意思?
“外祖母~”她不依地扭扭身子,不自觉就带上了小女儿的娇态。
屋子里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反而是一直盯着她的夜九歌,瞧得心口怦怦跳:原来阿安撒娇是这样子的!
“老夫人,九王爷,各位夫人少夫人,小小姐小少爷们,该用膳了!”江嬷嬷在外高声喊道。
“走吧!”阮氏站起身,莫安生和夜九歌一人扶住她一边,屋里其他人相互招呼着起身,尾随在阮氏身后,朝外走去。
没有人理会沐霏霏。
沐霏霏气得眼都红了,咬着唇站在当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颜氏回头看了一眼,趁人不注意落了单,转回来,拉着发着大小姐脾气的沐霏霏跟上众人。
一顿饭的时间,漫长得长过一世纪,莫安生的脸都快要笑僵了。
阮氏不停地往莫安生碗里夹菜,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嫌莫安生现在太瘦了,暗示她快些养好,早些怀上她的曾外孙。
莫安生满头黑线,求救地看向夜九歌,哪知那家伙却附和着阮氏,“外祖母,小九也觉得阿安太瘦了,回去后,小九定会每日监督她吃多点,将她养得白白胖胖的,再带过来给外祖母您瞧!”
阮氏眉开眼笑,“好,好!”
莫安生偷偷横他一眼:白白胖胖,你当养猪吗?
夜九歌朝她得意眨眼,气得莫安生恨不得将菜盘子扣在他头上。
临川侯夫人等人对两人当众的打情骂俏视若无睹,该吃啥照吃啥,沐霏霏则得气得浑身都疼,一口也吃不下。
用完膳后,夜九歌该走了,“外祖母,小九先告辞了,晚些时候再来看您。”
“去吧去吧,正事要紧。”阮氏一挥手,“你媳妇放外祖母这,你放心,保证她不会少一根汗毛!”
“谢外祖母!”夜九歌笑嘻嘻的同众人告辞,最后对着莫安生道:“媳妇儿,九哥先走了~”
莫安生被呛到,大声咳个不停,阮氏几人则乐得哈哈大笑,笑得莫安生整张脸像煮熟的虾一样。
下午的时候,倒是过得快,阮氏岁数大了,早上的时候起得午,因为莫安生在,强撑着直到午膳都没有歇息过,这午膳一过,就支撑不住了。
莫安生和临川侯夫人将阮氏安置着睡下后,悄悄退了出来。
“阿安,辛苦你了,我让人收拾了间厢房,你去休息一下。”临川侯夫人微笑道。
“阿安谢过夫人!”
不是大舅母,是夫人,临川侯夫人心知肚明,笑了笑没有出声,唤来下人带着莫安生下去了。
莫安生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用晚膳的时间了。
她快速爬起身,随意整理一下,让丫鬟带路去了阮氏院子里。
阮氏屋里,同早上她来的时候一样,还是热热闹闹的,只是少了一些年岁小的小辈。
莫安生面红红地行礼,不好意思小声道:“外祖母,阿安睡得太久了。”
“没事,你还年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应该多睡睡。”阮氏笑着招手,“快过来外祖母这。”
说笑一阵后没多久,夜九歌来了,两人随着临川侯府一大家子用了晚膳。
到离别的时候,阮氏依依不舍,夜九歌不停保证会经常带着媳妇儿来看她,阮氏才松了手,放二人坐上马车离去了。
此时已至晚上,马车里镶着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
马车行出半里后,莫安生忍了一天的火爆出来了,她将今日得来的见面礼,通通扔给了夜九歌,“还给你!”
边说边拔手腕上阮氏送给她的镯子。
夜九歌被那些东西砸个正着,也不恼,看到莫安生手上正在拔的镯子,忍不住笑了。
他记得那镯子。
小的时候,他随母后一起来临川侯府时,有一次阮氏跟他悄悄说:“小九,外祖母手上这镯子,是你外祖父当初上门求亲的时候送的。
外祖母舍不得,一直留在身边,等小九以后娶媳妇的时候,外祖母就将这镯子送给你媳妇,保证将你媳妇套得牢牢的。”
那时年幼的夜九歌,还不懂娶媳妇是什么意思,但听到套得牢牢的几个字,好奇道:“外祖母,这镯子怎么能套住人呢?”
阮氏笑眯眯展示给他看,“小九,瞧见没,这红宝石是开关,必须这样镯子才能打开,否则是打不开的。以后小九要是看上了谁,外祖母给她戴上!”
当时的夜九歌甚为惊奇,吵着又让阮氏表演了几回,还自己动手示范了一番。
现在看着莫安生手腕都掰红了还取不下来,夜九歌心疼了,“好了,阿安,别取了,外祖母说这镯子会认主人,戴上了就取不下来。”
莫安生瞟他一眼,压根不信他的鬼话。
可那镯子却真是怎么也取不下来,明明阮氏给戴上去的时候,很容易的!
弄了许久,手腕又酸又痛,还是取不下来,莫安生泄气了,坐着直喘气。
“阿安,既然是外祖母一片心意,你收下就是了。”夜九歌含笑道。
莫安生想起今天无缘无故地扮了一天小九媳妇儿,来火了,“我明天回钱陵!”
夜九歌双眼眯了眯,声音冷了几分,“明天?宁王爷还没走,万一撞上了…”
“不管了,反正他也认不出来!”
“认不出来,不代表没有怀疑!”夜九歌慢悠悠道:“说不定这两天,他正在派人查你的身份。”
“就算是,两天的时间能查出什么!”莫安生头扭向一边,“我不担心。”
夜九歌笑了一声,“倘若你落了单,即使宁王爷没认出你是他的二十三逃妾莫安生,但若他产生了怀疑,你觉得他要带走你,需要理由吗?”
莫安生泄了气,“那等他走了我马上走!”
夜九歌没有接她的话,问道:“阿安,你在气什么?”
“气什么?”莫安生呵了一声,“这样欺骗一个老人家,你于心何安?”
夜九歌无奈道:“我也不知道会这样,要是知道的话,我中午会赶过去?”
“你刚开始不知道我不怪你,后来干嘛演得那么上瘾?”莫安生想起他唤她媳妇儿,忍不住浑身寒毛直竖。
夜九歌语塞,咳了两声将头扭向一边。
片刻后,他突然道:“阿安,你不是一直好奇我的势力在哪吗?等我忙完这段日子,带你去看看可好?”
莫安生眼珠转动,“你先带我去看,看完后要是觉得有趣,我就晚几天离开东陵。”
夜九歌双眸含笑,应得爽快,“好!”
莫安生反应过来,呸,又着了这家伙的道!上次被她知晓是他骗她来东陵时,他就答应过要带她去看的!
她用眼神使了个飞刀,夜九歌装作没有接收到。
他拍拍马车,对外面驾车的阿归道:“阿归,去夜市。”
没多久,马车停了下来,夜九歌下了车,他伸出手想扶莫安生,被她嫌弃地甩开了。
莫安生下了马车后,四处张望一阵,用一种夜九歌是骗子的眼神盯着他。
这明明是一处空旷无人之地,哪里有什么夜市?
夜九歌微微一笑,朝她勾勾手指,示意她跟过来。
要是又骗她,定要他好看!莫安生边跟上,心里边恶狠狠想。
夜九歌带着她往一处黑漆漆的地方走去,今晚无星无月,风有些大,呜呜地响。
让莫安生想起电影里鬼片的场景:不知哪里会悄悄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将她悄悄拽走。
她心里害怕,全身寒毛一竖,不敢离夜九歌太远,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一个不留神,夜九歌突然停下来,莫安生撞了上去。
被撞的人没事,撞人的她后退两步差点摔倒,夜九歌长臂一展,将她搂到了怀中,轻笑道:“走路要小心点!”
低沉的声音让莫安生面上一热,扁扁嘴没有出声,整个身子挨在他身侧,也没想着要离开,倒是让夜九歌惊讶了片刻。
他搂着她,向前走了一小会,到了一幢小木屋前,伸手三长两短、两短三长地敲了一遍。
然后不知从哪摸出两张面具,一张狐狸的递给莫安生,一张老虎的自己戴上,并示意她戴上。
莫安生狐疑地戴上了。
这时,门开了,开门的是个戴着儿狼头面具的人,看身形,应该是个男子。
夜九歌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那男子看了看,男子微微点头,放了二人进来。
屋子里点着灯笼,能看清里面的陈设异常简单,是一家十分寻常的乡下人家。
男子开了门之后就消失了,夜九歌带着莫安生朝后院走去,走进一间屋子里。
屋子里摆着一张大床,旁边是梳妆台,还有一套桌椅,以及两个箱笼。
夜九歌走到床边,朝莫安生一伸手,“来吧!”
莫安生没有向前,反而后退两步,双手环胸,警惕道:“什么意思?你别乱来!”
一脸的誓死如归,看得夜九歌忍不住笑了。
他伸手在床边按了一下,莫安生亲眼见到床在她面前掀开,露出个大洞。
她不由张大了嘴。
“过来。”夜九歌再次向她伸手。
这次莫安生没有犹豫,走上前,却没有将手交给夜九歌。
“你确定不牵着我的手?”夜九歌一扬眉,一副不牵出了事可别怪他的神情。
莫安生犹豫一阵,还是伸出了手。
心想着也不是第一次牵手了,最多下去后发现没问题,再甩开就是了。
握住她手的瞬间,面具下夜九歌唇角翘得高高的,丝毫不掩饰他此时的愉悦。
踏上床板,进入那个入口,下面是一层一层的阶梯。
里面有光,不知是从哪传来的。
莫安生紧张的跟着夜九歌,一步一步小心地向下走去。
“别紧张,阿安,九哥不会卖了你的。”夜九歌晃晃她拽得死紧的手,低声道了一句,“九哥可舍不得。”
莫安生白了他一眼,深吸口气,让自己放松了些。
走了约二三十级台阶后,夜九歌转身微微一笑,“欢迎来到暗夜。”
切,你以为是游戏王国吗?莫安生用一种看精神病人的眼神看着他。
然而在进入平地,远处逐渐有声音传来,并且越来越清晰时,莫安生面具下的神情,逐渐惊讶了起来。
眼前越来越亮,嘈杂声越来越大,叫卖吆喝声不断,随即一个拐弯后,莫安生张大了嘴。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大型的地下交易场,类似于现代的地下商场。
里面光亮如昼,数不清的商铺,堆积如山的货物,拥挤的人群,讨价还价的声音,甚至还有赌坊。
比莫安生见过的东陵集市还要热闹数倍,只除了没有孩童,没有老人,都是成年男女,同她一样,戴着面具。
“这是?”莫安生的嘴久久合不上,不自禁问出声。
“暗夜,地下交易集市。”
莫安生当然知道,可让她惊奇的是,为何会有这样一个这么完善的地下交易集市?这是古代啊!
夜九歌显然明白她的意思,微笑道:“这是我小时候无意间发现的,后来听说是几百年前的某朝最后一位国君,穷其一生留下来的。
那位国君生前为一国之君,他希望死了之后,也能成为阴间统治一方的国君,所以在位时,让人挖地洞,在里面造房屋商铺。
后来快完工时,国被破,他没来得及看一眼,就死于乱刀之下,而那些建造工人也基本死于了那场战事,这个地下王国基本没人知道了。”
“那你怎么会想到将它变成一个地下交易集市?”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皇兄登基后,为了防止民间敛财,滋生异心,大幅提高商税,抑制商行发展,于是民间商行越来越难生存,纷纷关闭。
我北夜因所处地理关系,粮食产量颇高,百姓基本可以自给自足,但其余四国,在五国战乱结束后,发展迅速,倘若北夜不发展,迟早会被四余四国吞并。所以从五年前开始,我便建立了暗夜,给百姓们提供这个交易场所。”
“这里的交易,占东陵交易的多少?”
“七成!”
“所有的交易都经过你手?”莫安生暗骂了一声卧槽,“那你这些年挣了多少银子?”
夜九歌浅笑道:“若阿安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将我手上的银子,包括以后挣的银子,都交给你打理。”
半真半假的语气,让莫安生突然就想起了白天阮氏唤她小九媳妇的事情来,面具下的脸颊无端一热,轻咳一声,没敢接腔,转了话题,“你就是用这些银子,而后组建了庞大的信息网?”
“没错,以这里挣来的银子作本金,在五国开了不少其他的商行。”
“哪些商行?例如?”
“以赌坊居多!”夜九歌道:“赌坊三流九教,信息来源最快。”
莫安生点点头,“说得没错。”
两人在暗夜里穿梭,身边人来人往,人人面上都戴着不同的面具,没人特别留意他们。
就这样一边走一边看,大约大半个时辰后,夜九歌带着她从一处拐角往里走,慢慢人声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没了声音和光影。
莫安生四处一张望,发觉竟然已经出了暗夜,“这暗夜里有几个出入口吗?”
“很多!”
“很多?”
“对,很多!”夜九歌道:“这是为了防止被朝廷发现,也为了防止暗夜里突发紧急情况,是出入口,也是逃生口。”
莫安生了然,有点类似现代的消防通道。
默默走了一小段路后,莫安生问道:“阿归什么时候来接咱们回去?”
咱们?夜九歌唇角微翘起,“阿归已经回王府了。”
“那现在咱们是要走路回去?”已经走了快一个时辰,莫安生腿软了。
“阿安你要是累了,九哥可以背你。”夜九歌望着她,双眸在黑暗中出奇的亮,“任何时候都可以。”
眼里的神情异常认真,莫安生心一跳,突然不敢直视,装作打量环境移开眼,“还得多久才能到王府?”
夜九歌学她的样子左右望望,“还有大半个时辰吧。”
“你不会又骗我的吧?”莫安生想起上次去兰若寺时,他也曾这么说,结果不到一刻钟就到了。
夜九歌轻声笑了,忍不住伸手摸她头顶,“看来阿安被九哥骗怕了。”
黑暗中看得不分明,莫安生被他摸个正着,她有些不舒服的一矮身,想甩掉罩到她头上的大掌,那手却快速地顺着她的头滑到她脸上,轻轻捏了一把。
“哎哟,你干什么?干嘛捏我?”寂静大街上,响起莫安生又羞又恼的声音。
“不小心手滑而已。”
手滑?手滑你笑得那么得意干什么?你当本姑娘看不到你露出的那口白牙吗?
莫安生捂着脸,愤愤瞪他一眼,可惜天太黑,看不分明。
慢慢走着,前面突然慢慢光亮,丝竹声和女子的娇笑声不断传来。
不用猜,也知道前面是一间青楼。
夜九歌有些尴尬了。
从暗夜出来的时候,他不过是随意选了一条路,压根没想过,这通往王府的路上有一间青楼的存在。
“咳,咳,”夜九歌轻咳两声,“阿安,咱们从那边走。”
此时有亮光从前面传来,莫安生瞧见他面上不自在的神情,眼珠子一转,“九哥,前面挺热闹的,要不咱们去瞧瞧?”
夜九歌咳得更大声了,“这么夜了,该早些回去休息。”
莫安生心里切了一声,面上却不以为然,“那我自己去瞧。”
说完也不管夜九歌是何反应,径自朝前面走了去。
“哎哟,这位小公子,好是面生,第一次来?”门口的鸨母见到有客人来,一甩手中的帕子,娇笑着扭了过来。
北夜女子多温柔,鸨母虽一脸白粉也掩不住眼角的皱纹,一身的柔情与娇媚却是挡也挡不住。
莫安生没来得及说话,只见鸨母杏眼一转,见到莫安生身后的人时,面上笑开了花,“这是谁呀?这不是咱们九爷吗?好久没来,可想死咱们烟雨楼的一众姐妹们了!”
本来已到莫安生跟前的鸨母,楞是硬生生一扭腰,从她身边擦身而过,扭到了九爷面前。
“九爷啊,您可终于来了,翠翠红红嫣然几个,天天在嘴边叨念着您呢!”
她边说边往夜九歌身上靠,仿若无骨似的,夜九歌尴尬往边上一闪。
鸨母扑了个空,差点闪到腰,她站直身子,半真半假地抱怨,“九爷,您好久不来,怎么跟妈妈生疏起来了?”
夜九歌打了两个哈哈,“秦妈妈说笑了。”
他眼角余光瞟到一旁莫安生面上似笑非笑,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不自在摸摸鼻子,“阿安,看也看了,咱们走吧。”
鸨母察言观色,一双妙目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安生没理他,言笑宴宴地对着秦妈妈道:“秦妈妈,找间上好的包房,叫几个九爷相好的姑娘来,让他们叙叙旧。”
秦妈妈喜笑颜开,“好勒,九爷,小公子,请先随奴家往这边走,奴家这就去安排。”
“阿安!”夜九歌无奈唤了一声,“别胡闹了,咱们回去!”
莫安生眨眨眼,装出无辜神情,“这怎么叫胡闹呢?不过就是坐下来说说话喝喝酒,听听小曲,九哥你想到哪去了?”
夜九歌难得面一热,避开她好奇不解的眼神。
一个想走,一个要留,两人还在僵持着,旁边的秦妈妈杏眼一扫入口,顿时亮了。
“哎哟,两位公子,可是第一次来烟雨楼?您可来对了,咱们这的姑娘,是全东陵最出色的!您们快请进,让奴家给您们安排几个最出色的,保证两位公子来了还想再来!”
秦妈妈身子一动,莫安生的眼光自然地移了过去。
然后心里暗道一声糟糕:真是冤家路窄!
门口出现的是两个俊俏的年轻公子,一个仿若不食人间烟火,一个清冷贵气如月,一人身后跟着一个同样气度不凡的侍从。
难怪秦妈妈会舍了夜九歌,去招呼两人。
那两人的眼光也飘了过来。
风澈眉毛轻挑,“九…爷,莫…公子,好巧!”
姓莫?宁王爷微一皱眉,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莫安生。
这边还没出声,鸨母先惊呼了,她掩着惊讶的嘴,“哎哟,原来是认识的!既然都是九爷的朋友,奴家定会给个最优惠的折扣,介绍最出色的姑娘!”
“看不出九爷路子挺广的!”风澈意有所指,然后下巴朝宁王爷一点,“这位是三爷。”
宁王爷拱手含笑道:“九爷好,莫公子好。”
“风公子好,三爷好。”莫安生微微垂眸拱手,然后身子不自觉地就靠向夜九歌。
看到宁王爷,便会自动想起他的通缉令,站在夜九歌身边,似乎让她更有安全感。
莫安生以为自己的举动不着痕迹,殊不知三个男人都瞧在了眼里。
夜九歌唇边是掩饰不住地笑意,风澈眼光微微一闪。
宁王爷则再次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九爷好雅兴!”
带着自己身边的丫鬟出来逛青楼,怕是五国都找不出第二人了。
而且看两人之前的互动,那丫鬟明显不是普通丫鬟的身份,若是未来的姨娘,那这样的举动,就更有趣了!
看来传闻中北夜国九王爷喜好流连青楼,所言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