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卫体会不到风澈此时心里的细微变化,他只知道困扰了他主子十几年的毒,终于解了!
主子以后再也不用受罪了!
“公子!”巨卫突然像个孩子似地哭了起来。
“好了,以后都不会再受罪了!”风澈微笑道,轻声安慰着他的属下。
待巨卫情绪略微恢复后,风澈问道:“那件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
“已经安排好了,月底的时候就能碰上。”
——
毒医杨气鼓鼓地走出了芦苇镇,莫安生和小胖子连忙追上他。
“走了,”毒医杨看了二人一眼,手一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竟是要分道扬镳。
莫安生傻眼了,“杨爷爷,您要去哪里?”
“去小胖子出来的麒麟山上找药草。”毒医杨没好气地道。
原来这样!莫安生谄媚笑道:“杨爷爷,那就辛苦您了!不这您可不可以再给些什么,毒药解药迷药易容药之类的给安生?
您千辛万苦和小胖子一起过来,不就是担心安生会出事吗?这万一您走了以后,安生又碰到什么麻烦出了事,您老人家肯定不会安心的!”
这死丫头,真是太精!居然连他的心思也猜得着!
毒医杨哼了一声,似是十分不情愿地从怀里掏出四个小瓶子,“这毒药解药迷药可以给你,易容药就算了,药效不稳定。”
那为什么还是四个小瓶子?
莫安生心里疑惑,面上笑眯眯地接过,“不过杨爷爷,要是不能易容,安生怕迟早被人家认出来。”
“嗯,另外一个瓶子里装的药丸,是给你调理身体的。
等你身体调养好,多长些肉出来,样貌气质自然有所改变,就不用担心别人能认出了。”
毒医杨头骄傲地扬起,面上明明一副不屑的神情,偏偏让莫安生有种求表扬的感觉。
“谢谢杨爷爷!”莫安生高兴道,不过转瞬兴奋神情褪去不少。
“安生在宁王府时,宁王妃也找过宫里的嬷嬷来替安生调养过身子,但似乎效果不明显。”
她想说的是,只怕她还没养好,已经被人发现认了出来。
毒医杨眉头一皱,十分不高兴地道:“你居然将老夫的药,同那些老太婆的食疗相提并论?你要是不相信,拿来还给老夫!”
那怎么成?莫安生忙将小瓷瓶塞进袖子里,呵呵道:
“等您将小胖子的解药制成后,安生定会养得白白胖胖的去见您,绝不浪费您的心意!”
毒医杨哼哼两声,这还差不多!“你的身子差小时候吃了苦,脏腑太弱所致。
这瓶药丸是专门替你调理脏腑的,到时候搭配食疗,事半功倍,保你不出两月,就会女大十八变!”
女大十八变?是用在这里的吗?莫安生强忍住笑,“是,安生知道了,杨爷爷再见。”
毒医杨挥挥手,没有再说话,径直走了。
莫安生一推身旁傻楞着的小胖子,“小胖子,走了。”
小胖子见二人刚刚聊得火热,不由将心思转到了那装了一百两的钱袋子上,一时楞了神,没留意到毒医杨已走远。
他还有话没跟他说呢!
“杨爷爷!”小胖子突然张嘴大叫。
远去的毒医杨也不知听到没有,头也没回,继续向前走。
“小胖子,人都走远了你才叫?刚刚在发什么楞?还有,有什么紧要事吗?”
小胖子搔搔头,苦恼道:“我有几件重要的事情忘了告诉他。”
“什么事?”
“去了山上后,要小心师傅,师傅最喜欢与人拼酒,拼起酒来简直不要命;
要小心大师兄,他那人最喜欢布置陷阱,看着你落入陷阱,他就十分开心了;
要小心二师兄,他手上最多奇奇怪怪的武器,都是他自己造的,一不小心就会伤到人;
最最要小心的是小师妹,她会偷得你全身上下只剩一条底裤!”
“噗!”莫安生忍不住大笑,“敢情你们麒麟山上,就你一个正常人?”
“不!”小胖子突然变了另一种声调,佯装成成年男子浑厚的声音:
“若跟你说这话的是大师兄,他会告诉你,要小心三师弟,因为他会吃光你所有的食物,最后可能会吃了你!”
“哈哈哈哈!你大师兄说得对,没有足够的银子,还真是养不起你!”
莫安生哈哈大笑之余,突然想起那个钱袋子,面孔一变,“小胖子,钱袋子到底去哪了?”
小胖子刚刚地般作怪,本就是想让莫安生忘记钱袋子一事,哪知她还是记得一清二楚,遂蔫蔫地垂下头,不出声。
莫安生磨着牙,阴恻恻道:“小胖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小胖子知道不好再隐瞒,道了真话,“送人了。”
“送人了?”莫安生一皱眉,这是遇到了骗子还是花蛇?
“小胖子,你从头到尾说一遍事情的经过,若是合理的话,我就不怪你。”
小胖子既然将钱袋子送了人,自然是觉得十分合理的。
只是这钱袋子始终是莫安生之物,他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就送了人,面对莫安生时,自然没有底气。
如今听莫安生这一说,忙道:“昨晚我用了晚膳,按你的要求打包了三份食物。
回来的路上,突然见到有个少年人身着麻衣,背后插着一根木板,上面写着卖身葬父…”
这么老掉牙的骗局,这个死胖子居然也会上当?
莫安生咬紧牙关,控制住自己想踹他两脚的冲动,耐心听他往后说。
“他前面躺着一个人,盖着一块白布,应该就是他刚去世的阿爹了。
我好奇地上前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他是星云国人,因为家乡闹饥荒,他爹带着他来投靠在大明国京城做生意的远房亲戚。
哪知远房亲戚嫌他们穷,不认他们,将他们赶了出来,他爹又气又怒之下,竟然病倒了。
两父子本来身无分文,没银子找大夫,所以他爹很快就病重去世了。
死前唯一的心愿,便是想将自己的遗体安葬在星云国土地上,落叶归根。
他不得已,只好卖身葬父,希望碰到好心人,能将他买下,好让他完成他爹的遗愿。”
“所以你就给了他一百两银子?”一百两银子几个字,莫安生故意咬得重重的,其中的嘲讽不言而喻。
小胖子又不是傻子,自然听懂了她话里的讽刺,他面上神情微变,落寞地低下头:
“我师傅说,当年我爹也是死在他乡,那时我才两岁多,还未醒事。
娘带着我,没有银子将我爹的遗体运回家乡,只得草草就地埋葬。
后来无意间遇到我师傅,去了麒麟山,然后我娘没两年就去世了。
我师傅说当年将我爹葬在他乡,是我娘一生的遗憾。”
正想对小胖子好好教育一番的莫安生,听到这番话后,满腔的怒火突然间被心酸取代。
“安生,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很傻,被人骗了。”小胖子低着头继续道:
“我只是想着,万一是真的呢?若没有人帮他,这事就会成为他一生的遗憾,就像我娘……”
“没有!”莫安生快速打断他的话,拍拍他的肩,豪气道:
“小胖子,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这世上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不过是一百两而已,以后咱们合伙赚回来就是了!”
“真的吗?”小胖子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莫安生肯定点点头,“真的。”
小胖子顿时心情大好,小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安生,你真好!”
莫安生抖了抖,不放心加了一句,“不过以后你要用银子做什么,数额大的,最好先同我商量一下。”
小胖子忙不迭点头,“嗯嗯,一定一定!”
“对了,以后不要叫我安生了,从今天开始,我叫莫安,叫我阿安。”
“阿安?”
“嗯。”
“阿安。”
“干什么?”
“多喊几次,喊习惯了,以后就不怕喊错了。”小胖子傻笑道。
莫安生白他一眼,“快走吧,天黑前得赶到另一个镇上。”
“安…阿安,咱们要去哪?”
“星云国。”
“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咱们现在走的方向是往北,一直往前走,必定要先到星云国。”
“哦。”
——
当天晚上到了另一个镇后,莫安生将那二千两银票,去到钱庄取出来,换了部分碎银,及小额银票。
苏侧妃给莫安生的那两千两银票,是她自己的私房,并不是宁王府的,所以上面并没有印上宁王府字样。
莫安生去兑银的时候,本来小心翼翼,想着若有一点异常,便抢了银票就跑,哪知钱庄利索地就兑给了她,问都没问一句。
从第二天开始,两人不再只靠双脚赶路,而是去到一个镇,便雇上一辆马车赶往另一个镇。
莫安生因为原来的户籍牌不敢用,只能选择一些把关松懈的小城小镇,方便出入。
好在易容药的药效还没过,塞点银子后谎称忘带了或掉了正在补办中。
那些守城兵虽然收到了来自京城的通缉令,看在同画中人完全不相干和银子的份上,也没怎么为难她。
于是两人一路顺畅地到了大明国与星云国交界的边关小镇。
五国虽已议和,但边关乃军事重地,还是不可能轻易进出,因而把关严了许多。
莫安生曾亲眼看到有人想塞银子蒙混过关,被当成疑似奸细给抓走了。
这下原户藉牌不能用的莫安生,便一筹莫展了,只得暂时待在小镇上,另想他法。
因为歇战的关系,原本没有人烟的小镇,这几年也慢慢繁华了起来,并且多了一些星云国小商贩在此地做生意。
莫安生和小胖子,此时便正在品尝一种星云国特有的酸辣细丝面。
面条比传统的要细些,酸酸辣辣的,十人开胃。
在小胖子连吃了十碗后,莫安生怕太辣伤胃,出声阻止了他:
“小胖子,吃完这碗别吃了,太辣了伤胃伤食道,咱们去试试其他吃的。”
小胖子不舍地喝完面汤,浑身冒着热气,同莫安生一起离开面档,去寻找其他的吃食。
走了没几步,便被远处传来的不知道什么食物的香味吸引了。
“阿安,阿安,咱们去那边,那边好香!”小胖子说完,不由分说地拉着莫安生就往前大步走。
这个饿死鬼投胎的家伙!莫安生才刚吃饱,被他拉着跑了两步,胃就有些不舒服,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他两句。
小胖子鼻子不断耸动,眼睛四处乱瞟,寻找那香味的来源。
突然间,他停了下来,定定地看向某处。
莫安生不解地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一看之后,再看眼小胖子的神情,气笑了。
原来在右前方跪着一个身穿麻衣的十五六岁男子,额头绑着麻布,眼睛细长,鼻梁高挺,面孔偏瘦,样子看起来生得颇为老实,此时正满面哀容。
在他前面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块白布,只露出头顶和脚板。
边上立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卖身葬父”。
莫安生看着小胖子呆若目鸡,犹如被人了一记闷拳的样子,心里气得牙痒痒。
一百两银子被骗就骗了,毕竟银子哪有人重要?就当替胖子解了一回心结。
可如今那骗子居然好死不死的,在这离芦苇镇几百里之外的边关小镇,故计重施,又让二人给撞上了,让小胖子的一腔情怀,瞬间变成了一场笑话。
“小胖子,在这站着别动,我去去就来!”莫安生拍拍小胖子的手臂,径自朝那卖身葬父的少年人走去。
走到那少年面前后,蹲了下来,与那少年平视。
“小哥哥,你为何跪在这里啊?”莫安生眨着一双眼睛,好奇问道。
少年人抬头看了她一眼,悲痛道:“小生姓吴,名慈恩,大明国京城人士。
两个月前同先父离开京城,打算去星云国做点小生意,哪知到达这小镇后,先父突然病了。
医光了所有的积蓄也不见好,最后不幸去逝,临死前唯一的心愿,便是能回到京城入土为安,落叶归根。
为了医治先父的病,小生早已身无分文,如今哪有能力扶送先父灵柩回京?
只得卖身葬父,期望能遇到一好心人,将小生买下,好让小生圆了先父之遗愿。”
吴慈恩?无此人!莫安生心里呵呵两声。
“小哥哥你好有孝心哦!”她同情道:“我也是京城人士,不知道小哥哥你原来住哪里?说不定咱们以前曾经见过面。”
少年露出一丝惊讶神情,“真的?小生原本住在京城西街葫芦巷,小兄弟你住在哪?”
“我住在北街。”
“那还真挺近的!”许是他乡遇故知,少年面上的悲哀,减淡不少,“咱们西街最出名的粉丝汤,你喝过没有?”
“当然!”莫安生笑眯眯接腔。
那少年又颇有兴致地同她说了几样京城里好玩的,好吃的,俨然一派京城人士的派头,倒让莫安生对这少年刮目相看。
做骗子能做到这份上,实属不易,倒是有几分能耐!
莫安生装出高兴的样子,耐心地听他说了一通。
等说完魏王府丝绸订单之事后,那少年收起面上回忆的神情,叹口气,“此生小生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回到京城了。”
这番作做之下,若是他人,指不定就要问到实际的问题了,比如需要多少银子才能够扶柩回京等等。
莫安生配合地装出一副可惜怜悯的神情,“若小哥哥护送老伯遗体回京,需要多少银子才行?”
少年人心中一喜,看来鱼儿开始上钩了,面上却露出忧愁的样子,叹口气道:
“小生大致算了算,买副上好的棺材,雇辆马车,请两三个人护送,再加上一路的吃行食宿,还有过城门打点的费用,以及回去后风光大葬,少则十几两,多则几百两。
小生为了治先父的病,早已花光了全部的积蓄,哪还有银子来办这些事?只希望能碰到有心人,买下小人了。”
“京城中人最重视先人去世后的大葬,要找个好的风水先生,择块良地,还要请道士作法,选好时辰,八人大抬下葬。”
莫安生同情道:“这一下来,确实得要不少银子。”
“对啊,”少年附和道,转而叹了口气,面露悲切自责,“小生真的想让先父风光大葬!
可小生无能,只求有心人能帮帮小生,小生愿意安葬完家父后,做牛作马报答。”
“也真是难得小哥哥你一片孝心。”
那少年听得心里又一喜,按以往经验,这个时候,知道了他情况的人被他的孝心感动,不管有银子没银子,都会或多或少给上一些表示表示。
就像上次那个傻胖子,居然一次给了一百两!就不知眼前这个小少年,有没有那么傻。
预料中的赠银并没有出现,对面的小少年话音一转,“小哥哥,这卖身为奴,一个月月银多少?”
少年楞了楞,“大约一两银子左右。”
莫安生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一个月一两,一年就十二两,要是有人出了两百两,不是得差不多用你用十五年以上才不吃亏?
但万一你不合用怎么办?银子已经出了,总不能白白送你吧?而且我听说在外面买个丫鬟小厮,最多几两银子就够了。”
莫安生学着小胖子搔搔头,用诚恳的语气劝道:“小哥哥,我觉得你这样很难遇到主家愿意买下你!
还不如将你阿爹就地下葬,快点找个工作,努力存够两百两,再将你爹的遗骸取出运回京城安葬。”
少年听得差点吐血,敢情这小子是来捣蛋的?
哪个傻子会出这么多银子来买个下人,他不过是想博人同情,免费赠他一些银子而已。
但这少年心里虽暗恨莫安生浪费他时间,倒还是挺有职业道德,面上并未表现出一丝不快,反而顺着莫安生的话叹口气:
“小兄弟说的在理,若过多几日,小生还是碰不到合适的主家,小生定会将小兄弟的建议好好考虑考虑。”
这边莫安生耐着性子逗弄了这少年许久,那边小胖子不耐烦了。
阿安也真是的,跟个骗子有什么好聊的,直接揭穿他,要回银子走人就是。
他顾不得莫安生的叮嘱,从隐藏的地方走出来,直接走到那少年面前。
少年顿感有道黑影压了过来,抬头一看,暗叫糟糕!
小胖子的身形如此具有代表性,被骗的银子又多,别说只隔了好几天,就算隔个好几年,少年也不可能会将人认错。
他避开小胖子愤怒的眼光,迅速低下头,对着莫安生抱歉道:
“小生觉得小兄弟说的十分有理,小生这就去找人来帮忙将先父下葬,请小兄弟帮忙看一会可好?”
莫安生在少年抬头看向小胖子的同时,也扭头看了一眼,知道是小胖子过来,这少年遇到被骗的熟人,想找法子开溜。
她冲着少年咧嘴一笑,说了句扎人心的话,“后面那小胖子,是我兄弟!”
什么?少年顿觉五雷轰顶,真是终日打雁,今日竟被雁啄伤了眼!
这小子,原来一开始就是在寻他开心!
他低下头,眼神不断闪烁,脑子里转得飞快,想着脱身的计策。
小胖子往那一站,气势汹汹,“骗子!还我银子来!”
“这位兄弟,怕是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少年原本跪着的双膝悄悄离地,准备稍有不对劲,拔腿就跑。
“误会?什么误会?当日在芦苇镇,你不是说你是星云国人吗?要带你爹遗体回星云国安葬吗?怎么一转眼,就变了大明国京城人士?”
小胖子双眼冒火,恨不得将那少年拎起来暴打一顿,“快还我银子来!当日我就跟你说了,那不是我的银子,是别人的银子!
若全给了你,我回去后不好向她交待,结果你还是将银子全部要去了!快还来!”
少年眼珠子一转,“那银子该不会是这小兄弟的吧?”
“正是!”小胖子也不瞒他。
少年忽然笑了,颇有几分恶意,“那你当日,真的按我教你说的骗人的话同他说了,所以他才没有追究你的责任?”
骗她的话?莫安生呆了呆,莫非小胖子说的他阿爹阿娘的话,是骗她的?
这死胖子,居然合着外人来骗她?看来是活腻了!
她猛地站起身,顾不得蹲久了突然起身造成的头晕眼花,一把揪住小胖子的衣领:
“你那日说的阿爹阿娘的事,是骗我的?”
小胖子面孔攸地变红,支支吾吾道:“也不是…骗你的,就是,就是,还没说完而已。”
“什么没说完?”莫安生恶狠狠道。
小胖子小声道:“后来我师傅花了好时间,找到当初我娘埋葬我爹的地方,将我爹的遗骸取出,带回家乡,然后和我娘葬在了一起。”
“所以,本来已经是一件圆满了的事情,他教你故意说一半,来骗取我的同情,继而不再责罚你?”
小胖子嗯嗯地点头。
一旁的少年,趁着两人对质的空档,偷偷推推地上的人,悄声道:“大牛,被人发现了,快跑。”
哪知地上那人好似真的死人一般,他推了几次,一点反应也没有。
眼看着莫安生与小胖子的对话就要结束,少年无法,只得低头在地上那人耳边大声喊道:“走水啦!”
盖着白布的那人迅速坐起身,面上十分敬业地画得黯淡青灰,脸大如盘,颧骨高耸,一张大嘴几乎可以塞下一个拳头。
原本以为死了的人突然坐起了身,吓得不知情的路人苍白着脸四处躲避,惊呼:“啊!诈尸啦!”
坐起身的大牛对诈尸的说法毫无反应,反而是刚才少年说的话,让他左右四顾,“哪里走水啦?”
“快跑!被人发现了!”少年边说边拔腿就跑。
发现了?大牛这下也明白过来,起身就要往外跑。
莫安生被刚刚那少年一嗓子吼醒,看着奔跑的二人,对着小胖子阴**:“小胖子,将那二人抓回来,将功补过!”
“是!”小胖子得到赦令,立马化作一道光,朝着不同方向逃跑的二人追去,先是少年,接着是大牛。
很快,一手拎着一个,提溜到了莫安生面前,然后大声邀功:“阿安,不辱使命,人带到!”
少年这才知碰到了硬茬,在小胖子放开他后,也不跑,只低着头不出声。
反而是那个负责扮死人阿爹的大牛,身形颇有些壮硕,被小胖子抓住后,还在费力挣扎,试图逃出他的掌控。
莫安生围着那少年转了两圈后,立定在他面前,仰着头,伸出手,懒洋洋问道:“银票呢?”
“花了!”少年原本看起来有几老实的面孔上,立马换上另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
“怎么花的?”一百两?不到十天,你以为你是小胖子的食量?莫安生不屑切了一声。
那少年却闭上嘴,不肯再出声。
莫安生后退两步,双眼微眯,眼光扫过那少年与大牛面上,边观察边道:
“还不了啊?那让小爷好好想想,该如何处置你二人!按正常来说抓到骗子嘛,自然该送去官府……”
那二人神情未变,那个什么大牛的,还不屑地哼了一声。
莫安生见状话音一转,“不过,这被骗是在芦苇镇,却是在这陈关镇抓到的人。
两边府衙路途遥远,信息交接来交接去的,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结案,实在太浪费官府资源,还有纳税人的钱了。
要不干脆当奴隶卖了,卖到那什么小倌楼之类的,虽说你二人一人瘦,一人壮,指不定有人就好这口呢?”
少年面上一紧,仍然没什么大的变化,那大牛却气得正想张口大骂,被小胖子手下一用力,胳膊一剧痛,不敢不声了,只狠狠瞪了莫安生一眼。
看来这小子黑白两道都有些门路,否则不会如此淡定!
莫安生心里顿时有了计量,“不过小爷再看看,你二人的长相,也值不得几个钱,就算卖去了那等地方,也消不了小爷被骗的心头之恨。
要不干脆这样,反正小爷也不缺那一百两银子,干脆将你二人痛打一顿,打到断个胳膊缺个腿,终身残废什么的,这样更解气!”
这话一出,少年的面孔攸地白了。
那个大牛眼瞪得大大的,一副要拼命的样子,但被小胖子制住,只能徒劳无功地扭动。
呵呵,有怕的事情就好!
莫安生眼珠子一转,笑眯眯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一百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既然你们收了小爷的银子,又还不了银子,那就索性将你卖身葬父的事情落实。
那一百两银子就当小爷将你买了,以后跟着小爷混!”
“落…落实?”少年人还没开声,那边的大牛急了。
他一向扮演的是那个死鬼阿爹,若要落实,岂不是要将他给活埋了?
那不成,俺大牛还没说媳妇呢,怎么能死?
大牛急道:“天和,你…你可不能丢下俺不管,将俺活埋,让你一个人活命啊!”
活埋?莫安生怔了怔,随即明白这大牛的想法,忍不住笑了,“这倒是个好主意。”
那叫天和的少年瞪了大牛一眼,居然颇有几分气势,那大牛立马闭上了嘴。
他高傲一抬头,“想要买爷?区区一百两,可不够!”
哦?莫安生更加来了兴趣,“那你说说,得多少银子才能买到?”
“爷可是无价之宝,多少银子也买不到!”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莫安生边笑边鼓掌,“敢为自己开天价的人,本身就很了不起!不过嘛…”
她话音一转,“无价之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等于一文不值!
比如这身边吹过的风,这天上的太阳,都是无价之宝,没有任何人能操控得了。
但同样的,人人都能享用得到,跟一文不值有什么分别?
小哥哥,再贵重的东西,若只能束之高阁,不能带来实际的利益或好处,你说,跟废物有什么区别?”
那叫天和的少年,面孔一变,终于有些愤怒地看向莫安生。
莫安生迎着他的眼神,面带灿烂笑容道:“小爷给你两个选择,一,打断你一手一脚,割掉你的舌头,让你再也骗不了人;
二,报个价,小爷买了你,以后就是小爷我的人!”
她虽然笑着,可眼里锐利的锋芒,却让那个名叫天和的少年十分清楚,她并不是在开玩笑。
他盯着她,她毫不退让。
许久后,叫天和的少年败下阵来,他不甘愿地道:“要想让小爷跟着你,没问题,只要你帮小爷解决一件麻烦事便可!”
算你上道!莫安生笑吟吟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小爷程天和,是这陈关镇荷花村人,那位是小爷村里的朱大牛,咱们村里的人都是五国战乱期间,四处流窜至此的流民。
十年前五国停战后,有一个姓杨的大地主,买了一大片无人耕种的空地,请了几十流民去耕种。
当时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食不果腹,虽然条件苛刻,还是答应了下来,后来便建成了村落,取名荷花村。
有了村有了屋有了田,又不打仗了,大伙都高高兴兴地在此安居乐业,打算生生世世在此地扎根生存下去。
结果半年前,那位姓杨的大地主,突然要收回那块地,听说是某种官员要为他的爱妾,建个休闲玩乐的地方。
咱们村里的人自然不肯了,当初请来种地的时候,说好了最少三十年以上。
这还不到十年,就要赶人走,而且只肯赔那么一点点银子,村里的人不干了。
找了不少人去跟杨大地主求情,那杨大地主一概不理,态度强硬地要收回地。
并且拿着地契去官府,让衙门派人来强行将人赶走,抓了几个带头闹事的,村民们不得已,便搬了出来。
但现在村里上下两百多人,一下子能迁到哪里去?再说在这里已经十年,早就当成是自己的家乡,怎么舍得离开?
后来大伙便聚在那村子的入口处,搭着帐篷生活,不肯离去,希望杨大地主看在全村人这么诚心的份上,能改变主意。”
“但是村里的人没什么银子,很快就要缺粮了,所以你俩便出来行骗讨银子,好支持村里的人继续等下去?”
莫安生若有所思,“不过,以你的能耐,没理由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程天和哼了一声,“爷虽有些门道,但以爷的身份,认识的人只能探到消息,却搭不上上面的人。
本来小爷已经安排好一切,让那官员放弃了买这块地的心思。
哪知运气不好,离开的时候,被杨大地主的人认了出来,激得那杨大地主发话:
那地就算空着,也绝不让荷花村的人种!”
“不是天和的错,是俺大牛的错。”一旁的朱大牛垂头丧气地接腔:
“那天若不是俺见到一漂亮小媳妇,一时眼馋,跟在她后面走了一会,没听天和的嘱咐不要到处乱跑,就不会被杨大地主的人发现。
然后被杨大地主知道了那官老爷不买地,是天和在中间使的计,一怒之下,后来才说出了绝不让荷花村的人种地的狠话!”
“看来你们村的人,还不知道杨大地主说过这话吧?”
朱大牛惊奇看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小胖子胸一挺,一副于与荣焉的表情,也不看看他家安生是谁?这天下就没她不知道的事!
程天和倒是一点不奇怪,要是这小子这点都猜不着,怎配成为他日后的主人?
呸呸呸,想什么呢?什么主人不主人,八字都还没一撇!“怎样?能不能做到?”
莫安生确定地问道:“你的意思是,如果小爷能帮你解决你们荷花村的难题,你就跟着小爷走?”
程天和哼哼两声,不置可否。
“要小爷帮你解决难题也成,不过你得先表现出你的能力,让小爷看到你的价值。”
莫安生笑嘻嘻道:“不然小爷费尽心思帮了你之后,发觉你其实值不了这个价,小爷不是亏了?”
“你想要爷做什么?”程天和面露警惕。
“聪明!”莫安生毫不吝啬地赞了一声,这程天和听弦歌而知雅意,果然不错。
“很简单,小爷要去这星云国,但是户牌因故失落,要回京城去补办实在太麻烦。
如果你能帮小爷办个户牌,小爷就认可你的能力,帮你想办法解荷花村之忧!”
程天和眯起眼,“你该不会是什么朝廷钦犯之类的吧?”若是的话,去到官府那揭发…
莫安生睥他一眼,“程天和,收起你的小心思!不管小爷是什么人,若你敢轻举妄动,信不信在你动之前,小爷先拿你荷花村的人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