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肺山顶。
自数月前宁芳木去了一趟陈朝都城之后,回山便宣布了封山令,寻常弟子没有山主之命决不能离山半步。而从那以后,全山二十余座聚灵阵全力开启,所有地肺山弟子都必须刻苦修行,稍有懈怠便严惩不贷。
整个宗门之内,地肺山弟子多达六千余人,超过长门、玄符、黄门的总和。二十余座聚灵阵根本不足以容纳那么多弟子,于是宁芳木又下令,今年之内,只有核心弟子才能进入聚灵阵,普通弟子被排除在外。
核心弟子仅有一千五百余人,剩下的普通弟子,却只能自寻出路了。
宁芳木对普通弟子的解释是,地肺山要全力以赴准备年末的宗门大比,不得不如此。但是一些心思灵便之人都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如此大张旗鼓的动作,哪里像是准备宗门大比?简直是穷兵黩武,枕戈待旦。
不过宁家父子执掌地肺山已经百余年,淫威之下,还是牢牢的控制住了局面。
但是这几天来,地肺山出了一件咄咄怪事。
陆续有核心弟子反应,聚灵阵似乎有些不灵了,虽说阵中灵气仍要比外界强过许多,但是与以前相比,灵气却起码减少了五成以上。宁芳木原以为是个别现象,但是几天下来,二十余座聚灵阵竟然统统出了问题,宁芳木亲自去检查了一下,果然阵中的灵气比以前少得可怜。
这是怎么回事?
宁芳木苦于不懂符咒之术,便拉下脸皮亲自去了一趟玄符山,将一心道人吕望山给请了过来。
吕老山主不情不愿的匆匆而来,只扫了一眼,便说聚灵阵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你地肺山啊。宁芳木更是困惑不解,忍着性子再去请教,吕老山主只抛下一句,你自己感悟你这地肺山有什么不同吧,旋即扬长而去。
宁芳木虽然清楚吕望山的性子,但还是被这老杂毛给气得够呛,但是按照吕望山的指点放出神识,却顿时吃了一惊。
他终于发现了蹊跷。
地肺山这一方天地之间的灵气,竟然比往日稀薄了许多!
宁芳木做梦也想不到问题竟然是出在地肺山上,要知道地肺山可是不次于长门的洞天福地啊,数千年来,何曾出现过灵气匮乏的情况?这让他有些惶然,但是左思右想也找不到问题的原因。
难道老天要灭我地肺山?
宁芳木胡思乱想,却也束手无策。不过他早有取长门而代之的意思,心想有朝一日占据了天门峰,便舍弃了地肺山又能如何?于是索性暂且不去管天地灵气的事情,又将目光投向了诸多地肺山弟子。
灵气不足?那便用时间来补吧。
从此,宁芳木下令地肺山核心弟子不许再出聚灵阵半步,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得浪费半点时间。这可把宁秀等一群核心弟子折腾得够呛,但是宁芳木令如山倒,谁敢不从?虽然数千人怨声载道,但也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一天,宁秀正在聚灵阵中闭目苦修。
作为宁芳木的独孙,宁秀被寄予厚望,不过这家伙的资质实在普通,虽然平日里拿灵丹妙药挥霍无度,但到了开光巅峰之后便再难寸进。他也没什么上进心,平日只顾吆五喝六,但是这一次宁芳木却下了狠心,包括宁秀在内,所有核心弟子一视同仁。宁秀已经被关在聚灵阵中数十天之久,却是已经快憋疯了。
正百无聊赖的时候,却见阵外一阵风似的来了十几个人。为首的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长得尖嘴猴腮,双目泛黄,活脱脱是个猢狲模样。那人几步来到阵外,却没敢进,只是深深的施礼,谄笑道:“见过少山主。”
宁秀顿时眼睛一亮。
“张猴儿,今天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这猢狲一样的年轻人名叫张山,本是地肺山外堂的一个小头目。
近年来,由于地肺山的实力越来越强,宁芳木便效法长门在地肺山同样设下了四大堂。虽说表面上要服从长门四大堂的管理,但是实际上却是有了另立门户之势。其中地肺山的外堂可是个炙手可热的地方,毕竟执掌地肺山六千余名弟子的外事,油水可是相当丰厚。
本来以张山的资质,根本没资格进入外堂,但却因为博得了宁秀的欢心,这才得偿所愿。于是张山更是将宁秀伺候的好像皇帝一样,这段时间以来,每天都给宁秀送来好吃好喝。
他亲手拎着食盒,好酒好菜的摆在阵边,一边忙活一边嬉皮笑脸的道:“少山主,今天我还给你带来一个人来。”
“什么人?”凑到阵边的宁秀好奇的问道。
只见张山一招手,后面便有个魁梧的黑衣弟子拎着个小小的人儿走了过来,旋即重重的掼在地上。那小人儿闷哼了一声,半晌才爬了起来,却是个只有十岁只有的小女孩,生的眉清目秀,十足的美人坯子。
“是你?”
要说宁秀平日里眼皮高的很,怎么可能认全地肺山这六千弟子,但是偏偏这小女孩他竟是认得。倒不是宁秀有什么特殊的怪癖,而是这小女孩与他心中恨得要死的一个家伙,颇有些渊源。
这小女孩正是几个月前,陆宣在陈朝都城送来的那个修行种子。
仙骨二两半,资质虽说不上是上层,但在地肺山已是不俗。
宁秀还记得这孩子名叫洛洛。
“你们把她带来干什么?”
宁秀皱眉道。
张山佝偻着腰,笑道:“少山主,您听我说啊,这小丫头还真是有趣呢。您也知道我们外堂有巡山之责,今天您说怎么着,我竟然发现这小丫头偷偷摸摸的想要溜出山去,被我们兄弟几个当场抓住了。而且,我还从她身上搜出了这个。”
他伸出手,宁秀低头看去,却见他手中原来是三颗褐色的丹药。
“这是归元丹?”
张山连忙点头,笑道:“按她的资质,山门每月配发一枚归元丹,这小丫头竟攒了三个月,然后就想溜下山去。少山主,您看我们该如何处置她呢?”
宁秀的眼睛眯了眯,旋即露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冷笑。
他看向了洛洛,冷笑道:“你为何要偷偷下山?不知道山主已经下了封山令么?”
洛洛脸色清白,小小的身子虽然在微微颤抖着,但却仍旧倔强的抿着嘴唇。她清脆的回答道:“我娘身体不好,我想拿这药丸回去治她的病。”
“治病?你拿归元丹治病?”
宁秀嘿然笑道:“你拿山门给你的灵丹妙药去救一个凡人?你如此做,就对得起山门对你的栽培么?”
“那是我娘啊!”
洛洛毕竟还是个孩子,顿时泪流满面的哭道:“这归元丹本来就是山门给我的啊,少山主,求求您就让我回去一趟吧,我送了丹药就立刻回山还不行么?”
“胡闹,你当地肺山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么?”
宁秀脸色冷厉,沉声道:“你既已来了地肺山,便已是超凡脱俗,世间一切都与你没有半点瓜葛。你的父母不过是一介凡人,区区数十年之后便是两具白骨罢了,与你还有什么干系?再说归元丹虽说是山门给你的,但那是辅助你修行,而不是浪费在你那病娘的身上!”
洛洛呆呆的望着宁秀,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心中却已经是一片冰凉。
宁秀一声冷笑,转头对张山道:“张猴儿,送她去戒律堂,告诉陈堂主,就说是我说的,要重重的罚她。”
孙山连忙点头,又试探着问道:“少山主,这个……要罚到什么程度?”
“私自下山,本是死罪,念在她年纪还小,便抽她一顿鞭子吧,嗯,只要不抽死了就行。”宁秀面色阴沉的道。张山连连点头,拽起洛洛就走,在他身后的几个黑衣人中,有两人对视了一眼,暗中叹了口气。
这小女孩才多大年纪,在戒律堂领一顿鞭子,虽然不能丧命,却必然要脱下一层皮去啊。
宁秀盯着张山带走了洛洛,本以为这小女孩一定会吓得痛哭流涕,或者大声求饶,但是事实却令他失望了。洛洛死死的抿着嘴唇,好像个受伤的小犬被张山拎着,却只冷冷的看着自己,一声不吭。
那目光令宁秀忽然想起了陈朝都城那个白衣少年,于是心情骤然变得不好了起来。
一丘之貉!
本来他严惩洛洛,自然是因为陆宣的缘故。那厮在陈朝都城让自己好没面子,但奈何他是长门亲传弟子,自己也无可奈何。但是这肚子邪火却可以发泄在洛洛的身上,他日再见到陆宣,一定要提起此事,好好的落落他的面皮。
——————————————————————
地肺山弟子因为灵气的匮乏而只能没日没夜的修行,但包括宁芳木在内也没有人料到,这一切竟然是陆宣在暗中捣鬼。而始作俑者陆宣却仍安然无事的在地下刻苦修行,浑然忘我。
转眼间便过去数月,时节已是深秋。
地下深处的火脉之中,陆宣宛如老僧入定,那炽烈的火系灵气以肉眼可见的规模涌入了他的天灵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