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垣的面色凝重,不过对嬴冲这一问,他也早已有备。如不解决掉武安郡王心里的这根刺,那么他这边筹码再丰厚,也一样无用。
“得闻殿下幕府中户曹参军秦奉国,兵曹参军方介,如今仍未婚配。而老夫膝下,有孙女二人,都已将至及笄。”
世家之间要彼此互信,联姻可谓是最好的手段。不过只是如此的话,还远远不够。
“另有嫡孙李鸿章,不久之后,将从嵩阳书院中结业,愿入殿下幕府为臣。”
这就是人质了,他的嫡孙拜入到嬴冲门下,日后嬴冲要毁李鸿章的前程,只需一语便可。
不过他这么做,倒也并非是单为自家的利益考量,李鸿章乃是他最喜爱的长孙。如能从嬴冲的幕府出仕,日后必定鹏程万里。
至于秦奉国及方介二人,他也详细查过。才能虽是中上,比中人之资稍强一线,并不太出众,可好在人品很是不错。如今已因安国府升格之故,任职六品官职。日后多半是有机会,问鼎当朝三品大员。
有着嬴冲的照拂,未来亦是前途远大。
“联姻么?”
嬴冲笑了笑,神色总算缓和了下来,随后就漫不经心的,在棋盘落了一子:“事先说一句,本王还需亲眼见过你那嫡孙,到底是何等样的人物,才能决断。本王幕府,绝不收废物。”
李东垣闻言,却心中微松,同样应了一子:“必不会令殿下失望!”
这位武安郡王语气虽还是透着几分冷淡,可他却已知对面,终有了松口之意。
至于他那嫡孙,他却是绝不忧心。那孩子虽因家境之故,骄纵了些,可才识却真是上上之选,不会逊色于那嵩阳七子多少。
也在此时,远处二十里外,那左天苍的冷喝声蓦然传至:“——汝等安敢在武安郡王驾前生事?给我滚下去!”
嬴冲眺目远望,只见那两道本在激战中的身影,已被一股强横巨力,砸入到了水中,
不过他也同时望见那左天苍的脖颈,似有一层冷汗浮起。不禁哑然失笑,这位四海镖局之主,行事一向沉稳持重。
此时要将那两位武道超绝,家世不俗的年轻人擒拿,狠狠的得罪,那左天苍,多半是会觉压力山大。
毕竟以这二者的潜力,只需能平安活个十年二十年,日后必定是伪开国一级的大能者。若碰到了心胸狭窄之辈,日后报复起来,左天苍会极其的难受。
不过嬴冲却不在意,正要逼迫此人,必须依靠武安王府才好。当下又继续与李东垣下着棋:“此次廷推,牧台想必已有把握入选参知政事。只是安石公即将返秦,你——”
可这话才说到一半,嬴冲就感应到远处,有两道气机赶至。不用去看,嬴冲就知是那天目山与岳麓书院的那两位权天境的师范。
而来此之意,必是为他们那已被左天苍擒拿的两个学生。
※※※※
半个时辰之后,项羽已经换了一身衣物,定定的看着那艘豪华之极的八层楼船,以及一众护卫的楼舰,耀武扬威的从河道中经过。
他高约八尺,身姿昂藏伟岸,面如冠玉,此时立在船栏旁,就好似临风玉树。而一袭银袍,则将他整个人,衬得愈发的卓尔不群,
可那脸色却是清冷之至,眸中更似有风暴隐聚。
“——老师有言,楼船上的这位,乃是大秦的武安郡王,身份不凡,性情霸道。船上更有数位权天级坐镇,今次最好是到此为止,莫要再招惹为妙。今日我等在此冲突,也本就理亏。”
后面是同样身躯雄壮如山,五官英俊绝伦的龙且,这位正一边转述着自家师长的言语,一边眼神古怪,看着河道中的那艘巨大楼船。
方才项羽与那孙策,不过两三招就被刚才的那位玄天位强者擒拿,说是要按大秦的律法,送往官府定罪。
最后还是双方的师长亲自赶去求情,又请来了好几位大秦当权之人的符书,甚至求到了齐王赢控鹤的头上,才终令那位武安郡王松口放人。
龙且随师长同行,见了武安郡王一面。可说他一生中,还从未见过似那武安郡王般狂妄无礼之人,竟然破口大骂,将天目山书院与岳麓书院的两位权天境师范,训得像狗熊似的。
项羽的眼神,益发的阴翳:“刚才那出手之人,又是哪位?”
“是武安王府的供奉客卿左天苍。”
见项羽的语中,似含心结,龙且忍不住劝道:“少主何需在意,那人也就是多长了些年纪而已。以少主之能,只需再有个七八载,就定可战而胜之!”
那确实是非战之罪,项羽二人,本就是久战力疲。且小天位与玄天位之间,实力差距宛如鸿沟。而那人的墨甲,虽为乾元级,可实力也很是不弱。
且听师长说起,此人的修为,似还有隐藏,多半是已入了权天境界。
这样的人物,岂是现在的项羽孙策能够抗衡?
“如有机会,我必杀此人!”
项羽一声轻哼后,却终是收敛住了目中怒火,然后若有所思的问:“武安郡王?何德何能,敢王号武安?大秦宗室中,似没有这样的王号——嗯,明白了,此人莫非就是那扫平匈奴的嬴冲?”
“正是!”
龙且虽厌恶那嬴冲的为人,可当提到此事时。眼里却还是显着几分敬服:“三月末时,此人初以部曲三万起兵,破汤神昊,斩屠千鸟,破彭莹玉,破左谷蠡王,数月内聚兵六十万北上草原,逼迫那匈奴单于冒顿低头。听说稷下学宫,已准备在这次‘十宫大比’之后,重列诸榜。此人已是英杰榜中,预定的前三之选。此外名将榜,世家榜,可能亦有望身列其中。”
“原来是他——”
项羽面上,也同样显出了几分钦佩之色。
不过想及刚才的经历,他心里却又郁闷之至,眸中怒火重燃。
“我听说此人,也是嵩阳学院的学生,不知这次,可会参与十宫大比?”
“大约不会吧?他已是大秦加镇国上将衔的柱国大将军,怎可能再放下身段,参与这十宫大比?输给了十大学宫的学子,岂不丢人?且听说这位,武脉已废,如今修为,也才至四阶而已。”
龙且摇着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哂笑之意:“此人早年,确实是嵩阳书院的学子不错。不过在嬴神通死后,嵩阳书院却将这位,强行驱逐出门,视为弃徒。此事如今,已成诸国笑柄。堂堂嵩阳书院,也不过如此。”
项羽眉头微皱,而后一声轻哼:“无非是儒门的手笔!嬴神通当年打平关东六国,儒门受创最重。不过他们,也就只这样的本事,只会一些阴私鬼祟的手段,上不得台面。”
龙且笑了笑,不置可否。恰好此时那些秦国军舰,都已驶过,他便眼望着对面,转过了话题:“这次当真可惜,如不是那位武安郡王,以少主之能,必可废了这孙策。”
项羽本人对此,倒是不甚在意,微摇了摇头:“哪有这么容易?即便没有这武安郡王出手,本世子也会停手。打了小的,必定会惹来老的。夫差那个混账,可不会有什么顾忌。这个时候,绝不能给他发难的机会。”
他性情虽是骄横,可却绝非无谋。知晓一旦在这里毁掉了孙策,那夫差必定毫无顾忌,对他下手。
而此时的项氏,也并无对抗那夫差的实力。这位吴王,几年前凭借那件圣器之首,就已是无敌于世。如今随着此人的修为,渐至全盛之时,这世间就更是无人可敌。
吴国乃大楚腹心之患,可在此时,却只能缓缓图之,急不来的。
而此时最让他在意的,还是那位已经远去了的武安郡王嬴冲。项羽稍一凝思,顿时就想起了一人:“你去问问刘邦,可有办法让那位武安郡王下场,与我一战!若能办到,本世子保他三年之内,一个县令职。”
“刘邦?”
龙且眉头微皱,心知这位,看来是必欲与嬴冲一战。武道不成,那就只有兵法了。
只是那嬴冲,已是当世之名将,少主他——
可随即龙且,就又平静了下来。
“龙且谨遵少主命!”
刘邦此人,乃一寒门士子,只因在岳麓书院求学,才与少主相识。这位在书院的成绩不佳,不过鬼主意倒是挺多的,找此人问询,或者真有办法也未可知。
这件事无论成与不成,都没什么。这一战少主输了,并不丢人,反是那嬴冲一旦败北,甚至旗鼓相当之局,也是极损名望之事。
至于那县令之职,在项氏的眼中,真是不值一提。
而就在二人说话时,在他们下面的两层船舱中,一位身着麻衣的少年,正看着那逐渐远去的八层楼船,满目的艳羡,音含感叹:“出入乘驷,起居八座。大丈夫,当如是也——”
同一时间,另一艘楼船上,孙策也同样在望着西面河道上的那些舰船,眼神中既有感激,也含着几分羞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