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修元在旁看着这两人‘乒乒乓乓’的互殴,只能是沉默以对。眼见着两人的脸,都渐渐肿得似猪头似的,更是不忍卒睹,
心想嬴冲都没把你们两人怎么样,结果你二人自己把自己给揍到不成人形。
感觉这两位的智商堪忧,裴修元摇了摇头,实在懒得理会。他转而从袖中取出了一枚灵光隐蕴的玉符,随即又手掐印决,从符内导引出一丝丝的道家元力。
这是白云观特有一门的秘术,能够将自身的道力,事先封存在这玉符中。只是储存的数量有些,以他现在的修为,也没法将这门秘术推演到极致。故而这张玉符里的道力,并无法使他从这捆仙绳的困锁下脱身。
不过凭此物逃脱虽行不通,却足可供裴修元施展出好几个六七阶道法。
只见虚空中灵光一闪,现出一个圆镜形状,内中有几个水汽凝结的人形虚影。
之后随着那水汽越聚越多,这些虚影就越来越显凝实。仔细看去,赫然正是那湖心小亭之内的场景。
嬴冲正端坐于石桌一侧。而对面坐着的那位紫袍中年,不用想就知那必为当朝河道总督百里长息。
这时叶凌武与叶凌德也终于停了下来,两个人的眼睛都已快肿到睁不开,可还是像两头斗牛般互视着,呼吸粗重,似乎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直到叶凌德的视角余光,首先发觉裴修元的异常,不禁好奇的问:“你在做什么?这是什么鬼道法?”
“我当初留了个心眼,用魔天境在那小亭里面留了个秘法印记。”
裴修元随口解释,眸中含笑:“魔天镜乃我白云观镇教宝物之一,此物之玄奥,终非他们能想象。”
虽是这么说着,可他仍是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这个道法。毕竟那魔天镜,还是在云真子的手中,若被那个天位玄修察觉了异常,情形就很不妙了。
“偷窥他人言谈,此非君子之风。”
叶凌德摇了摇头,感觉自己还是该维护一下自己的妹夫:“他即然将你我送到这里,那就是不欲我等听他与人私谈,修元侄儿此举不——”
话音戛然而止,只因镜中传出的嬴冲第一句话,就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所以你特意委托了裴德诏,到我这里为你说和?真不知你在那裴德诏身上,到底花了多少金银。”
镜中的嬴冲,正冷冷笑着,带着几分轻蔑:“你心中应当最清楚不过,以裴德诏的性子到本公面前。没当场翻脸就不算错了,又如何有能力为你说项?真是好计策,如今不但绝了裴氏与本公合作的可能,也令裴氏不得不与本公为敌。只是本公观那裴大纳言并非糊涂之人,只怕不会让河台大人你如意。”
通政使在最初时,正式的官名是大纳言。而通政司的职责,则是将‘下之建言上纳予三公,三公之谕向下宣诏’。这也是朝中一个极其关键的职司,乃是当朝大九卿之一,与六部及左右都察院,大理寺并立。
而听得嬴冲此言,对面的百里长息竟然也未否认,淡然道:“只花了区区三万两,只为阻裴氏数日。国公大人说的不错,裴大纳言确实慧眼如炬,此时多半已看穿了我百里长息的图谋。可那又如何?他能置裴氏数百年声威于不顾,向国公你低头?且如今裴家那几个子弟,都已陷入了进来,短时间内再没法从我这里脱身。他现如今,除了陪老夫站在一起,还能怎样?”
随着他这句话道出,正看着这镜中影像的叶凌德与叶凌武,就不禁面面相觑。这时才知晓,几日前武威王府夜间那场风波的内幕。
叶凌武楞了楞神,然后呢喃道:“听他们两个说话,怎么感觉裴大姐夫,似乎很蠢的样子?”
“他是被人借刀了。”
叶凌德一声叹息:“听起来,好似裴伯父他被几个子侄给害惨了,这就是所谓的‘坑爹’吧?”
裴修元闻言,则是面色变幻不定。毕竟是事关裴家,不能不在乎。
他与裴氏一族的关系虽不怎么样,可祖父裴让之待他却极好。故而这时,乍闻自家裴氏一族被百里算计,裴修元也不禁大皱其眉。
而就在他们三人议论之时,亭中的嬴冲正讥讽的笑:“不愧是百里河台,果然老谋深算呢,这手段真令本公佩服!”
据他所知,眼前这位甚至都已经准备好了辞章,只等这一任的河道期满,就准备辞去河道总督之职,从这泥坑中脱身。
可惜的是苍天不佑,这位实在太贪心了,在河道总督职上连续四任,终是召来了报应。
“安国公这是在怪罪老夫?要说罪责,也是国公大人你自己忍耐不住。”
“哈哈!本公少年心性,让河台大人见笑了。可脾气就是如此,改不了啦!河台大人你之所为,也可算是阳谋了。”
嬴冲心想他可没必要为裴家的那几个混账忍耐。裴德诏那家伙实在欠揍得紧,而裴氏的兴亡,关他鸟事。
大笑了数声,嬴冲就又恢复了正色:“这些废话,就先不说了。敢问河台大人今日突兀造访,到底所为何事?”
“是为向国公大人你请和而来!”
百里长息站起了身,朝嬴冲深深一拜:“老夫已知数月后阳江大灾,再难幸免,我百里家难逃衰灭之危。只求国公大人准备的弹章,能够晚上几日,给我百里家一线保存元气之机。”
嬴冲却并未因这大礼动容,仅是神情冷漠的再看了百里长息一眼。
心想好一位河道总督!这位既知阳江大灾难免,却不想着如何减轻灾情,只知在京中奔走,为百里家图谋后路。当真是视那北方五州之民如蝼蚁草芥,全无半点顾念。
其实今日这位但凡能有一星半点的悔意,有意图挽回大灾的举措,那么百里长息这句请托,他必定会顺势答应下来。
可现今——
此等****,正该受死!
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嬴冲面色恢复平静:“百里总督的这些话,似乎不该对我说?所谓墙倒众人推,一旦灾情发生,这满朝上下的权贵,都将盯着你百里长息,求本公何用?”
“国公大人这句话,莫非是在欺老夫糊涂?”
百里长息微微凝眉,有些不满:“国公大人你,无非是看上了阳江那些河道与郡县职司。可这次老夫也并是要让您停手,只是求你能宽限几日。只需待老夫,助那几位子侄上岸脱身便可,用不到多少时日。事后该国公的,仍旧是国公大人所有,老夫亦可助你一臂之力!”
诚如嬴冲所言,那时墙倒众人推,百里家这次想要存身不易。可河道弊案爆发的时间很重要,只需延后个十几日,结果就会大为不同。他可以将更多的金银转移,将更多的百里家子侄安排妥当,为百里家留下东山再起的可能。
而此时唯一障碍,就是嬴冲。朝中的散兵游勇,他百里长息全然不惧,百里家几百年的积累,足可压制住那些不开眼的蠢货。可只有眼前的这位少年国公,让他忌惮有加,。
据他所知,这位少年国公从几日前开始。就已开始为此事牵线搭头,奔走联络,至少已与四家世阀有过密谈。而几方密议的内容,至今都难有人知。
而今日这位,准备在梨园会见的几位客人,更使他胆战心惊。其中的两人,放在平常时,都可使他忌惮有加。一旦这几人选择与嬴冲联手,他真不敢想象,百里家最后会是何等惨况。
在百里长息看来,今次也只有说动这位高抬贵手,才能使百里家保全一线生机。
“宽限?为何?”
嬴冲唇含冷笑,心想这事再拖延下去,那阳江两岸,又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只是这些话,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口的。对那些不识好歹的蚁民,他亦是反感之至。
之所以如此,只是不欲大秦国势受损,暴民作乱而已。
“河台大人不妨说说看,本公有何理由,要将你放过?”
“五百万金!一尊乾元神甲,加上神意坊二成实股!”
百里长息的言语,使人惊心动魄,可他的眼皮,却是眨都未眨:“只求国公你,能够宽限十日!”
嬴冲亦是面不改色,只淡然轻笑:“河台大人好生慷慨!只可惜,小子看不上。区区钱财,本公自有正道去取。所谓打蛇不死,后患无穷,本公以为这句俗语,说的颇有道理,”
他对这笔巨款,说不心动是假的。光那神意坊的二成实股,就可价值八百万金。那可是大秦境内,排名第三的墨坊!不但每年都能拿取数十万金的分红,影响力更可辐射军中,可以影响兵部与边军的大批武将官员。
只可惜,大秦国势衰落至此,已再容不得他们折腾反复。嬴冲也绝不会以为这一千六百万金的价值,高过了天圣帝对他的圣眷——那是他现在,唯一也最可靠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