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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古言 > 大唐探幽录 > 晚上慎看!(前一段可以)
  ——在那个梦中,仿佛又回到了在桐县的时光,她带着玄影从县衙转回,推门入内,是朱伯伯从厨下走了出来,照例地埋怨怎地才回来。
  阿弦落座,忽然想到一件事,忙起身去到东间。
  掀起帘子,却见炕上空荡荡地,并没有“英俊”的影子。
  她蓦地慌张起来,东边西边,连柴房都找过,终究一无所获。
  老朱头看她如此忙碌,笑问:“又找什么?”
  阿弦道:“阿叔呢?”
  “哪个阿叔?”
  “英俊叔呢?”
  朱伯乐不可支:“傻孩子,你哪里有个什么英俊叔了?”
  “我有啊!”阿弦忍不住大叫。
  朱伯走过来,在她额头上一按:“今日是怎么了?是不是又撞见那些东西了?”
  又道:“这袁使君越发能耐,居然要修什么善堂,我看这也不过是另一个中饱私囊的借口……好了,快去洗洗手吃饭,有双全汤喝。”
  袁恕己?
  善堂……
  但是,英俊呢?
  恍惚中,阿弦似觉着……好像从未跟英俊相遇,而他也像是不存在的。
  这个人也许,只在她的想象错觉之中。
  立在原地,忽有些不能呼吸,又好像能自由呼吸的不是口鼻,而是自己的双眼。
  因为双眼中有冷风渗入,然后又变成大颗的泪陡然涌出。
  阿弦离开崔晔书房往外之时,正见崔升廊下走来。
  彼此照面,崔升见她双眼泛红:“你怎么了?”
  忽地发现她来的方向正是书房,忙小声道:“难道是哥哥说了什么重话?”
  “没有,”阿弦揉了揉眼,“阿叔对我最好,说什么重话?无稽之谈。”
  崔升笑道:“我以为呢,重话都在我身上了,怎会舍得说你?”
  阿弦心里一疼:他的确一句重话都没有,反都是好话,但为什么这些好话,却听得她心中这样不自在,甚至隐隐地难过呢?
  不明白,阿弦也不愿再想:“是了,前日二公子跟我说的那件事,我已有空,这会儿可能去查看么?”
  崔升道:“这太好了,我正想问你,又怕问的多了像是紧着催你呢。”
  两人一拍即合,阿弦想了想,叫崔升稍等,她便跑回院中,果然见桌上放着两个包袱,还有从宫里带来的糕点盒子。
  阿弦也并未翻开看,她来的时候并没带什么东西,此刻便随意地搁在一块儿往背后一甩,又将点心盒子提了。
  崔升看她又背又提,竟是一副跑路的姿态,吓得不轻:“我们只是去城西,又非长途跋涉,你做什么行李都带上了?”
  阿弦道:“忘了跟你说,我要离开崔府了。”
  崔升大惊:“什么?”
  阿弦道:“勿惊,阿叔已经知道了。”
  崔升才要问她崔晔知道与否,听了这句,忽道:“难道先前你去书房就是跟他说此事?”
  阿弦道:“是啊。不说了,被人看见了恐要闲话,我们走吧。”
  “等等,我还没弄明白……”崔升仍有些懵。
  “边走边说就是了。”
  两人正过角门,便闻数声虎吼从后传来。
  崔升道:“逢生怎地忽然叫起来?”
  阿弦却想到未曾跟逢生告别……此时听了虎吼阵阵,仿佛逢生在跟自己道别,竟越发难过。
  及至出了崔府,阿弦将崔晔方才所说利弊说明,却并没提宫中武后也“提醒”之事。
  崔升瞠目结舌,叹道:“自古便不闻有女子出仕,本朝有你,实在是千载难逢,我本该恭喜你,但是你要离开府里,我却又喜不起来了。”
  阿弦本也大不自在,见崔升如此,反更不能流露分毫:“还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呢。我又不是你们家的人,整天白吃白喝地赖着,自个儿也不舒服。再者我仍在长安,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怕什么。”
  崔升笑道:“说的是!你虽是女孩子,却比我豁达通透多了……咦……”说到这里,崔升上下打量她,“就算现在知道你是女孩子,我仍是不能信呢。”
  阿弦大笑。崔升又道:“我听说母亲给你制了两套女装,怎么不见你穿?”
  哪壶不开提哪壶。
  回到平康坊,将行李放下,因多日不住,屋子有些落尘,崔升吩咐两个侍从帮忙打扫,又看那点心盒子,随口问道:“这些东西是宫里的?”
  阿弦奇怪:“你怎么知道?”
  崔升笑道:“我怎会不知,这盒子是御用的。”举手点了点那盒子旁边那一枚金黄色龙纹徽标。
  阿弦也笑:“是我孤陋寡闻。”
  崔升这位刑部的同僚家住城西常安坊,距离平康坊有一段路程,两人骑马走了半个时辰才到地头。
  指着前方门口,崔升道:“就是那里。”又道:“今日他称病告假,咱们就借探病去看一看如何?”
  当即去旁边铺子里买了两盒糕点,拎着前去。
  两扇大门紧闭,虽事情过去不算太久,却已没了什么曾有过白事的痕迹,小厮上前叩门,不多时一个丫头出来,将门开一条缝:“谁人?”
  崔升道:“我是令史刑部同僚,特来探病。”
  丫头迟疑道:“原来是大人,主人今日不在家。”
  崔升奇道:“他病了不在家休养,却去了哪里?”
  小丫头道:“我不知道。”
  崔升回头看一眼阿弦,因想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和尚不在,至少可以逛庙。因道:“既然这样,我们进去等候片刻可好?”
  小丫头仍有犹豫之色,崔升道:“我们是刑部来人,又不是坏人,你怕什么?再说哪里有同僚来访,不给进门的?你留神令史回来责罚你。”
  小丫头听了最后一句,才忙打开了门:“大人快请进来吧。”
  崔升对阿弦使了个眼色,阿弦忍笑,两人进了陈家,却见这院子还算宽阔,看着也颇为气派,收拾的更极为干净,只是偌大院落,没什么人在,是以显得有些空旷寂寥。
  崔升是来过的,无心细瞧,只看阿弦而已。谁知阿弦里外皆看了一遍,冲着崔升摇头。
  崔升无奈,又见那丫头倒茶之时神情畏缩,双手发抖,似怕极了,便道:“你如何怕成这个模样,我们又不会吃了你。”
  丫头一惊,手中茶盏落在地上,跌了粉碎。
  崔升看出异样:“你在怕什么?”
  小丫头本要去捡那些茶杯碎片,闻言吓得跳起来:“大、大人……”
  崔升道:“你们主母才新丧不久,为什么这家里没有半点悼纪她的痕迹?”
  小丫头连连摇头,双眼中透出畏惧之意,崔升试探着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那丫头被逼问的步步后退,最后大叫一声,转身逃出门口。
  崔升皱眉:“是不是有些古怪?”
  阿弦道:“这女孩子像是被吓坏了,只是不知道被什么吓坏了。”
  她转头四看,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戴了太长的“护身符”,或者跟崔晔相处的时间太长,所以失去了“见鬼”的能力,不然怎会什么都没看见?
  两人出了陈家大门,沿路往回,崔升思忖方才那丫头的举止,忽然后悔道:“如果真的有什么古怪,我方才喝问那孩子,却是打草惊蛇了,若是陈令史回去后知道,必然会对她不利……”
  阿弦道:“难道你怀疑,陈夫人的死,跟陈令史有关?你为何竟会这样想?是不是哪里有何征兆?”
  崔升一顿,方道:“陈令史这人,有些生性凶残,不瞒你说,我有这种猜测,的确是有原因的,记得有一次,我也是偶然经过常安坊,心想他住在这里,正好过来一探,进门之时,却听到里屋有女子的哀哭求饶的响动,我只当有事,忙叫了声,才要入内,陈令史却从内出来,拦住我说并没什么。”
  阿弦凝神:“然后呢?”
  崔升道:“后来陈娘子来奉茶,我看见她脸上带伤,行动不便……”
  “陈令史打了她?”
  崔升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是别人的家事,管不得。何况陈令史平常在刑部人缘最好……”
  阿弦道:“如果真的是陈令史杀害了陈娘子,只要验尸就知究竟。”
  “我岂不知?”崔升道:“为难的是没有人觉着不对,只有我一个心有怀疑,而且若单单只从一次殴打而怀疑一个好人,未免轻率,若我贸然提起,恐成众矢之的。这还是其次,最怕因我的贸然,伤害好人的名声,但虽然种种顾忌,我仍是放不下……”
  阿弦若有所思地点头:“所以你叫我来帮你看一看。”
  崔升咬牙道:“正是,你若是证实了我所怀疑的,我拼了得罪所有都好,一定要提告检举。”
  说话间经过闹市,崔升因无功而返,正自想事,忽然阿弦勒住马儿,死死地盯着旁边酒楼之中。
  崔升已经走过,见状叫了两声,又折回来:“怎么了?”
  阿弦道:“那个陈令史……是不是容长脸,鼠须,偏瘦。”
  崔升一惊,顺着她目光看去,却见在旁边的酒楼之中,靠窗的位子,果然坐着一人,正是他方才寻访不着之人,只见他面前放着数盘菜蔬,一壶酒,神采奕奕,哪里像是得病的?
  崔升正疑惑,又见陈令史对面还坐着一人,却是个白胖脸刁钻眼的妇人,通身一股浑然天成的走街串巷说媒拉纤气质,两人看似相谈甚欢。
  崔升瞪眼:“这是怎么了,妇人新丧,立刻就要续弦么?三个月都不到,这也太心急火热了。”
  阿弦不答,只仍盯着那边儿看,双眉拧紧,脸上全无笑意。
  崔升忽地回过味来:她怎会知道此人是陈令史?
  不料正此刻,里头陈令史发现了崔升立在马上,脸色一变,他忙起身从酒楼里转了出来。
  将下台阶的时候,忽抬手在脖子上摸了一把,咳嗽了声,才走到跟前儿。
  陈令史拱手道:“郎中怎会在此?”
  崔升对此人心生恶感,再笑不出来:“先前探望令史不见,原来在此消遣,并不是病了?”
  陈令史有些尴尬之色,却笑道:“原本在家,只是这位嬷嬷非要同我说一件事,便出来了。”说到这里,又低了低头,举手摸了一把脖子,似乎忍痛。
  崔升心里明白,不愿再逗留下去,便随意一声“不打扰”,同他辞别。
  见陈令史回了酒楼,崔升调转马儿,冷笑:“真是人不可貌相。”
  蓦然想到方才的疑惑,便问阿弦:“是了,你怎地知道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阿弦道:“有人告诉我的。”
  崔升诧异:“谁告诉你的?”
  “是他的娘子。”
  “他娘子?我怎么没……”崔升正要接口,猛然噤声,“你、你的意思是……”
  阿弦点头:“就是那个意思。”
  崔升干咽下一口唾沫,情不自禁鬼鬼祟祟地左右张望,生恐一个蓬头鬼脸跳出来似的。
  “放心,她不在这里。”阿弦道。
  “不在?”崔升疑惑,“不在这里,却在哪里?”
  阿弦不答。
  “十八弟,到底在哪?”崔升着急间,忘了称呼。
  阿弦悄声道:“在陈令史的身上。”
  阿弦口中的“身上”,却并非是附体的那种,而是实实在在的字面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