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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古言 > 大唐探幽录 > 相亲队伍
  正在歌舞升平,其乐融融之际,偏被崔晔“捉”个正着。
  袁恕己正在脸上微热情难自禁的时候,猛然见崔晔现身,无端竟有点心虚。
  他试图解释:“天官,我……”
  崔晔却不睬他,径直走到阿弦身旁:“跟我回去。”
  阿弦一扬袖:“我不。”
  众目睽睽下,崔晔不再说话,只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回身拉着就走。
  阿弦正得高兴自在,——就算喝的半醉,也没有鬼魂来侵扰,且又体验了生平没体验过的乐趣,哪里肯跟他回去。
  可是被他强行拉住,身不由己跟着走出几步,便大声叫道:“我不回去,你放开我。”
  崔晔不语。
  此时除了桓彦范袁恕己,邻座上也有人起身往此处看来,有人认出是崔天官,顿时大惊失色。
  阿弦却浑然忘我似的,仍卷着有些发僵的舌头,含含糊糊地说:“我、才不用跟着你,我……我有法师给的护身符……”
  脚下猛然刹住,崔晔变了眼神。
  桓彦范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阿弦的话他隐隐约约听了个大概,只是不懂何意罢了。
  他挑了挑眉,却未曾做声。
  袁恕己却发现,在阿弦说了那句后,崔晔通身的气息似乎都冷了几分,云淡风轻变成了冰霜乍起。
  他忙救火一样赶了过去:“天官不必如此恼火,是我领她来的。”
  崔晔的眼神的确是变了,清寒幽深,也不看他,也不答话,只又迈步往前。
  阿弦却全未察觉,在手臂上打了一下:“放开我,我还要跳舞。”
  袁恕己觉着额头有汗渗出。
  崔晔肩头一沉,忽然在阿弦腰间一揽,竟将她打横抱起,径直去了!
  围观之众里,有人忍不住“哇”地叫了出声。
  袁恕己本想跟着去,但还有什么是比留在崔晔身边更安全的?
  何况他早就知道阿弦是女孩儿。
  又想到先前他对阿弦说的那句“是男是女有什么差别”,袁恕己叹了声,心道:“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呀。”
  此刻因崔晔去了,阁子里慢慢地乐声复起,又有语声吵嚷:“方才那是吏部的崔天官,如何会来这种地方?”
  也有说道:“那清秀的小郎君是什么人,怎地跟崔天官如此亲昵?”
  袁恕己略觉头疼。
  忽然耳畔有人问道:“少卿,天官跟十八弟是什么关系?”
  原来是桓彦范走来身旁,袁恕己看他一眼:“怎么?”
  “你听这些人说的,”桓彦范示意周遭,又道:“我虽听说天官有个相识的小友,亦有不少离奇传言,只是不信,但接连两次我见着他们,这情形可都有些耐人寻味。难道……”
  袁恕己忽然明白了他所指:“胡说!这是没有的事。”
  桓彦范笑道:“我当然也很相信天官的品性,然人言可畏……”
  袁恕己道:“小弦子叫他阿叔,他只是格外维护而已。”
  “原来是自诩长辈,怪不得方才如此霸道,”桓彦范摩挲着下巴想了会儿:“既然是这样,倒也是情有可原。”
  且说阿弦被崔晔抱住,起初还试着挣了两下,然而身上无力。
  才出酒馆,便有些神志不清,等上了车,人已经呼呼大睡了过去。
  崔晔本想将她放下,但看着她熟睡的容颜,想到她先前流露伤心失落之色跑开,动作却又停了下来。
  低头打量着面前不施粉黛的脸,她从小儿当男孩儿养活,镇日里东奔西走忙忙碌碌,脸色便不像是寻常女子般白皙,透着一种被太阳晒过的淡金色,两腮还带一点婴儿肥,下巴却有些尖尖,活脱脱一个清秀的小男孩儿。
  崔晔想到方才进了天香阁后那惊鸿一瞥所见,却无端地心跳乱了一拍。
  正如先前告诉阿弦的,她终不能一辈子都是男装,若是顺势换回女装自也应当,可是看见她跟西域胡姬起舞,那初学而生疏的“舞姿”,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可以理解当时袁恕己为什么看的目不转睛,甚至连他走近都没发觉了。
  此时此刻崔晔忽然也开始担心一个他本来从没担心过的问题,假如阿弦真的扮回了女装……会是什么模样?又是否会因此引发别的“变故”?
  比如……
  又想到方才在酒馆之中,那翩翩起舞的场景,眼前竟冒出一副蜂飞蝶绕争先恐后的纷乱场景。
  其实崔晔本会早一步追上来的,只所以耽搁了,却是事出有因。
  先前袁恕己先行去后,车驾正欲赶上,却有崔府的家人来到,禀告:“夫人交代,若是得闲,请您回去一趟。”
  卢夫人极少如此,崔晔只怕有事:“可是家中出了何事?”
  家奴道:“倒是并没有听说,只是里头如此交代,催的甚急。”
  崔晔自忖祖母年高,恐有意外,便命返回。
  然而才走半路,便有侍从来报,说是袁恕己阿弦随着桓彦范进了歌舞场。
  他一惊之下无法按捺,这才忙又转道而来。
  崔晔吩咐车驾走的平稳些,直到停在府门前,阿弦兀自熟睡不醒,崔晔抱着她,落地入府。
  正往内而行,便听得一阵莺声燕语随风传来,像是许多女子娇笑相谈。
  崔晔心中诧异,却仍目不斜视地抱了阿弦入房。
  才安置好了,外间便有小厮来到:“听说您回来了,夫人催过去一趟呢。”
  崔晔问道:“到底有何事?”
  小厮却说不知。
  因不放心阿弦,崔晔思忖片刻,就叫人将逢生放出来,安排两名虎奴在院子里看着它,一旦逢生有任何异常,即刻前去通报。
  崔晔摸了摸逢生的头,叮嘱道:“上回多亏了你,如今你也要替我好生照看着阿弦,不许吓着她,知道么?”说着还往内指了指。
  逢生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噜,在崔晔手掌心里蹭了蹭。
  崔晔迅速更衣,这才出院子往后而去,将到卢夫人院中,又听到里头有女子说话的声响。他略微迟疑,终于迈步进入。
  卢夫人坐在堂下,她的两侧各坐了几个正当妙龄的女子,看打扮,皆非富即贵,举止相貌亦各自不俗。
  见崔晔入内,有人含笑凝睇,有人带羞垂头,反应不一。
  崔晔上前向着母亲行礼,卢氏面带笑容,道:“免礼,有外客在,不必如此。”
  说着又道:“你来见一见这几位。”不等崔晔开口,卢氏指着左手第一位道:“这是赵监察的千金。”
  又指着次位道:“这是宗家的三小姐,你该记得的吧,当初她小的时候,还见过呢。”
  赵小姐只含笑垂首,略行了一礼,宗小姐却起身笑道:“小时候还多见过哥哥,长大了反而见的少了。彼此都生疏了。”
  崔晔一一见过,虽温文不失礼数,却不管对哪一家的姑娘,都是双眸微垂,并不去盯着直视,也并不显得有所亲疏。
  卢夫人将这些名门闺秀们一一介绍完毕,崔晔道:“母亲若无他事,我便先回去了。”
  卢夫人点头道:“知道你事忙,快去吧。不必在这里耽搁。”
  崔晔退了出来,才走下台阶,便又听到里头笑声传出。
  他默然看了一眼,正欲赶回院子里去,却见门口人影一晃,是卢夫人走了出来。
  远远地招了招手,卢夫人来至崔晔身旁:“你要回吏部,还是如何?”
  崔晔道:“稍后就回吏部,母亲可还有事?”
  卢夫人一笑:“我还有什么事,我的事,方才你大概也看明白了?”
  崔晔垂首不语。卢夫人轻轻地叹了声:“虽然说烟年才去不久,本不该提此事,但你毕竟如此年纪,崔家又且无后,总不该就这样耽搁下去,要抓紧才是。我本以为烟年是个至为难得的,正跟你天生一对,谁知她福薄,倒也罢了,这次母亲一定为你挑一个最好的。”
  崔晔默默道:“这个并不着急。”
  “如何能不急?”卢夫人道:“既然要挑最好的,自要慢慢考量,我问你,方才你所见的几位姑娘,可有喜欢的?”
  崔晔沉默。
  卢夫人双眼有些锐:“难道一个也没有?”
  崔晔终于说道:“母亲,我并不是体恤不到您的心意,但……我着实不喜如此。还请您见谅。”
  卢夫人微微皱眉,抬手示意身后的丫鬟们又后退数步。
  “你是不喜欢如此呢,还是已经心有所属?”卢夫人沉声问道。
  崔晔诧异:“心有所属?您这是什么意思?”
  卢夫人肃然对上他疑惑的眼神:“那个……近来随着你同住的十八子,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孩子?”
  “她……”崔晔本要回答,忽然回过味来,“您问阿弦是如何?”
  卢夫人冷哼了声:“我看你对待这个少年,跟对待别人很不相同。”
  崔晔不敢相信,因为太过惊异,一时竟不知要跟卢夫人说什么。
  卢夫人则急道:“你如何不做声了,难道被我说中了?”
  崔晔才道:“您在说什么!我跟阿弦……这怎么可能?”
  卢夫人探究地盯着他的双眼:“不要欺瞒我,你们当真一点事也没有?”
  “有何事?”崔晔失笑:“我着实不知您是从何得来的如此荒谬想法。”
  “那天,我在虎园看见你、你……还有你竟然破例让人睡在屋中……”卢夫人把心一横,“之前你虽跟烟年成亲,但我看你一贯也是冷冷淡淡的,只是对着那个孩子,才一反常态,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崔晔叹了声,道:“母亲实在是误会了。”
  卢夫人道:“晔儿,你要当真不是犯了那等不上台面的毛病,娘也能再多活几日。”
  崔晔啼笑皆非,无奈道:“我当真对天发誓,绝没有、那种癖好,不然就……”
  “好了好了,不许说不好听的出来,难道我还不信自己的儿子么?”
  卢夫人到底心疼,忙打断了他:“不过,虽然这上头是我多心了,但是你的亲事仍是不能再拖延了,今日的这几位你既然看不中,我再更找好的就是了。总不能我连自己的外孙都看不到,你就算不为我想,也要替老太太想一想。”
  崔晔听了这几句,方垂头道:“是。”
  “这就好。”卢夫人见他答应,松了口气:“对了,今日的这几位里,赵姑娘出身书香官宦之家,知书达理,温文尔雅,我看着却有些像是烟年的风范……”
  崔晔蹙眉:“母亲……”
  卢夫人略知他的心意,想必是怕见了更加“伤情”,忙道:“好好,那就罢了,那么宗家的姑娘如何?倒是个快人快语的,我看着喜欢。”
  崔晔微微一叹。
  卢夫人苦笑:“那好吧,我再留意别的就是了。不过倘若你有哪家看中的,也只管告诉我,不管如何,你自己的眼光……总比母亲去寻更妥帖的多了。”
  两人说到这里,忽然见一名侍从匆匆飞跑而来,远远地见崔晔跟卢夫人说话,便放慢了步子。
  崔晔道:“何事?”
  这来人却是伺候崔晔院中的,垂手禀道:“不知怎地,逢生向着房门口长啸,显得十分躁动。”
  先前,就在崔晔离开后不久,阿弦仍酣然沉睡。
  忽然间,一阵淡淡地微风透窗而入,室内有一团淡淡金光浮起。
  睡梦中的阿弦听到有声音在耳畔轻轻唤道:“十八子,十八子。”
  阿弦困倦异常,几乎不愿睁眼,只“唔”了声。
  来者见叫不醒她,便低低而笑,往前一扑,金光便消失在阿弦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