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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历史 > 嫁给奸雄的日子 > 第62节
  “还没。”傅煜闷声,踱步过来,“脚腕怎样了?”
  “抹过药膏,又敷了几遍,好些了。”
  她的声音温和,眉目姣然,烛光下眼神清澈,藏着关切。大抵是能感受到他的情绪,半个字不提白日的事,只伸手帮他扑去肩上风尘,因不便走路,便扬声叫人端饭备水——行路疲乏、征战劳累,为军政之事费心费力后,他需要的也只是可口的饭食、温暖的床铺而已。
  傅煜目光在她眉眼间停驻,忽然伸手,将她抱进怀里,贴在胸口。
  南楼有她,便是归处。
  第72章 谢意
  晚饭准备得十分丰盛, 外酥里嫩的五香熏鱼、软糯可口的红烧狮子头、家常味道的肉末茄子、凉拌百叶肚, 外加清炒的笋尖和几样时蔬,配上酥香千层饼和珍菌汤,很合傅煜的胃口。
  他劳累奔波了整日, 晌午时随便凑合垫肚子,傍晚也没吃,对着满桌美食,脸色稍霁。
  待得饭罢,那股因沈氏生事、魏天泽背叛而生的郁郁之气也消散了许多。阴沉的神情转为和缓, 傅煜扶着腿脚不便的攸桐到侧间坐下,趁着丫鬟仆妇们备水铺床的间隙, 将杜双溪叫到了跟前,细问那画像的事。
  杜双溪在傅家待了数月,跟攸桐处得十分融洽, 已定了主意跟随在侧。
  见傅煜问得郑重, 攸桐又神色稍肃, 便将画像的事如实回禀。
  傅煜因又问道:“关于那位楚氏,还有旁的事吗?”
  杜双溪摸不准他想问的是哪方面,便瞧向攸桐。
  攸桐便提醒道:“譬如她从前是否受宠、是否生过儿女。”
  “据府里仆妇私下议论,她刚入府时很受宠爱,不过那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 西平王刚得爵位那会儿。”杜双溪虽在西平王府上, 对内宅的事却甚少留心, 思索了片刻, 才将那时听过的点滴忆起,续道:“她的出身倒是不错,听说是县令家的小姐,原本定了亲,却被西平王强行娶到府里,进府就封了侧妃。没两年就生了儿子,只是那孩子四五岁时夭折了。那之后,没再有过孩子。”
  攸桐瞥了傅煜一眼,见那位眸色稍紧,接着又问:“魏建待她如何?”
  “最初很好,后来……据说是不太得宠,连侧妃的位子都没了,跟寻常姬妾一般。西平王身边的女人极多,大多是受宠几个月便遭冷落,或是转手送给旁人,或是给些银钱打发了,能留在府里的不多。这位倒是古怪,既不受宠、也不出府,住在那偏僻院落里二十年,从没听见得西平王召见,起居用的东西却从没短过。”
  傅煜便道:“她也从不出门?”
  杜双溪摇头道:“我当差的那几年,她从没出去过。若不是年长的婆婆议论,旁人都不知道王府里还有她。”
  这就对了!
  傅煜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
  先前傅家查探过西平王的底细,因那位身边的女人实在太多,便没留意过楚氏。而魏天泽的过去抹得干干净净,先前他无从下手,便只能存着疑惑。如今,总算有了眉目。
  遂又问了些关乎楚氏的事,叮嘱杜双溪别跟旁人提起。
  杜双溪自是应命,恭敬退出。
  ……
  屋里灯火明亮,已是亥时,人定夜静。
  攸桐白日里受惊,险些丧命在铁箭之下,想着沈氏的居心,着实心惊。
  方才吃饭时,为免扰傅煜胃口,便没多说,这会儿瞧他没了刚回来时的那阴沉疲惫姿态,才道:“后晌夫君不在,澜音曾来过这里,问我怎没去赴宴。因伯母行迹古怪,我怕里头另有牵扯,暂时没敢说着事情,只说是赏景崴了脚。夫君觉得……妥当么?”
  “这事不宜张扬。”傅煜揽着她肩膀扶起来,目露赞许,“澜音和祖母那里,先别急着说。”
  “好。”攸桐颔首,因怕右脚触地难受,仗着有傅煜当拐杖,单脚往前跳。
  跳了两下,却被他打横抱起,轻而易举。
  这道省事多了,攸桐没挣扎,只问道:“春草她们还没回来,这事儿很棘手吗?”
  傅煜看她目含担忧,自忖方才神情太过沉重,便勾动唇角,以示宽慰。
  “已有了头绪,不算麻烦。她们是人证,明晚还给你。”
  这就好了,方才看他苦大仇深的样子,还以为天要塌了呢。
  攸桐莞尔,因手臂环在傅煜颈间,随手便拿指腹在他眉心揉了揉,“既不棘手,慢慢处置就是了。所有的事都有缘故,等事情查明,理清原委,也就能看开了。夫君忙成这样,难得能歇息,外头的事暂时放放吧。”
  这便是婉转劝解魏天泽暗里背叛的事了。
  傅煜对上她的眼睛,只觉这女人像是生了七窍玲珑心,会读心术似的。
  遂只一笑道:“私交与公务我分得清,别担心。坐好——”
  攸桐乖乖坐好。
  傅煜便坐在她身旁,将那只受伤的脚捧起来,除了罗袜,掀起裤脚看伤势。她的脚生得好看,足形纤秀,指甲盖圆润粉嫩,握在手里软绵绵的,若不是碍着她有伤,他几乎想揉搓把玩。脚腕里却拿纱布层层裹住,有点臃肿,边缘处残留着药膏干涸后的痕迹。
  “该换药了吧?”他问。
  攸桐便指了指床头的药膏,“待会换上就好,夫君快去沐浴歇息吧。”
  “不急。”傅煜解了纱布,瞧着脚腕尚未消退的淤肿,皱眉道:“郎中手法不行。”说着,见旁边有备好的铜盆温水,径自拧干,将膏药的痕迹擦拭干净,又取新的涂在掌心,搓匀了,轻轻覆在她的脚踝。
  他的力道很轻,掌心温热,停在她脚腕一动不动。
  那膏药却像是被化成了温水,慢慢地渗到肌肤里。
  攸桐有点僵,却没开口阻止,抱膝乖乖坐着,任由他敷药——反正他受伤时她也曾悉心照料,如今反过来,她受得心安理得。
  闭眼享受了片刻,渐渐觉得不对劲,傅煜那双手不止摸脚腕,竟慢慢顺小腿而上。她心里忽然明白过来,眼瞅着傅煜抹完了膏药,裹好纱布,赶紧缩回脚丫子,笑吟吟道:“有劳夫君了。”
  她那只脚缩得飞快,像是怕他握着欺负,藏在裙角下,只露出脚趾。
  傅煜捉弄心起,迅速探手捉住,眉峰微挑,轻轻捏了下。
  他的掌心搓过药,仍是滚热,放在伤处不觉得怎样,碰到脚掌心时,却热得烫人。带有薄茧的指腹摩挲过脚心,带着某种怪异的情愫,攸桐下意识缩紧脚趾,赶紧往回夺。可惜脚腕带伤,夺不回来。
  便将杏眼圆瞪,“手上有药膏,还没洗净呢!”
  “哦?”傅煜声音低沉,深邃眼底藏了笑意。
  她的脸颊泛红,他的眼眸深沉,各自勾动了怎样的心思,彼此心知肚明。
  傅煜却不挑破,只盯着她,手掌揉捏她脚丫,目光渐而晦暗,意味深长。
  攸桐脸颊不听话地腾起热意,便伸手推他胸口,“快去洗手!”
  傅煜纹丝不动,声音带笑,“我帮你敷药,还救了你,你便这样报答?”
  “那我是为何遇险的?”攸桐翘着唇角,强词夺理,“功过相抵,扯平了。”虽是嘴硬,心底里却仍感激他及时现身,冒着如雨铁箭将她救出,便半跪起来,在他眉心亲了下,“满意了?”
  唇瓣软嫩,呼吸柔和,像是鹅羽扫过心尖。
  傅煜目光落在她唇上,“还不够满意。”
  攸桐笑着哼了声,也不敢玩火自焚,便仍退回角落,道:“快去吧,我困死了。”
  伤者为大,她既不肯,他也不能强求,否则跟从前似的被气出去,便前功尽弃了。
  傅煜只笑了笑,起身去内室洗手沐浴,因水温刚好,耽误了一阵。
  再出来时,她已经睡了,呼吸绵长。
  ——白日里受的惊吓令攸桐提心吊胆,后晌回府后虽躺了会儿,却半点都没睡着。紧绷的神经在傅煜回来后松懈,整日的担忧化为疲倦,钻进暖和香软的被窝后,没片刻就睡了过去。
  傅煜也没扰她,熄了灯烛躺上去,仍将她抱在怀里。
  ……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时,傅煜便起身出了南楼,精神抖擞。
  到两书阁,将这两日积压的事处理毕,外头朝阳初升。回到南楼,攸桐才刚起身,正对镜梳妆——因昨日崴了脚,她腿脚不便没法走路,清晨去寿安堂问安的事便可逃过,趁势睡了个懒觉。
  夏嫂做好了早饭,摆上精致小菜,夫妻俩一道用了,她留在府里养伤,傅煜则出府办事。
  临行前,因杜鹤去青州尚未归来,便命护卫往魏天泽住处去一趟,只说傅德清召见,请他到城外的东林校场。而后换上劲装、悬了宝剑,纵马出城。到得昨日那处庄院,问过昨晚的情形,果然那跛脚汉嘴牢如铁,半个字也不肯吐露。
  傅煜瞧了一眼,也没往那处只关死囚的秘牢送,只叫人盯着,等陈三疲累犯困,熬不住时,再那处手段审问。
  而后拨转马头,直奔东林校场。
  到得那边,果然魏天泽已到了,单人孤骑,站在空荡的校场,影子被朝阳拉得斜长。
  傅煜与他相识已久,见惯了魏天泽英姿昂扬的姿态,一眼瞧见那身形,便觉他今日精神不济,想必是昨晚没睡好。
  旧事与案情浮上心头,傅煜马速稍缓,眉梢微沉。
  晨风朝阳下,魏天泽立马眺望远处,眼底有淡淡的乌青。
  昨晚他确实没睡,一整宿辗转反侧、殊无睡意——在察觉陈三已露了痕迹后,他便笃定刺杀的事已失手。潜伏多年、苦心筹谋,大事未竞却露了端倪,即便魏天泽久经历练,却仍生出一丝慌乱。强作无事地办完事回到住处,魏天泽也终于发现,他似乎被人盯上了。
  不知道是何时盯梢的,藏得极深,若不是他在傅家数年,深谙此道,几乎没法察觉。
  而这意味着什么,魏天泽心知肚明。
  灭口失手,打草惊蛇,想必那魏攸桐也意识到了症结所在,傅家才会派人盯上他。
  到了这地步,以傅家在齐州内外的天罗地网,他想逃走是不可能的,唯有设法应对。
  魏天泽将所有的事梳理了一遍,陈三那边不可能出岔子,沈氏鬼迷心窍,应当不至于半途而废。哪怕沈氏反悔,凭着跟出城的那两个护卫,也不会是刺客的对手。原本万无一失,傅家却查到陈三头上,必定是刺客已然落网。
  傅煜远在青州还没回来,会是谁出手?
  魏天泽想不通。
  但事已至此,傅家既怀疑到他头上,又有了魏攸桐的线索,纸终究包不住火。
  今晨听见傅德清召见,魏天泽便知道,是为了昨日的事。
  唯一庆幸的,是傅煜远在青州,哪怕事情败露,他也只需应对傅德清,而不必面对傅煜——那个他少年时结识,数年并肩作战、生死托付的朋友。
  怀着这般心思,魏天泽收敛心神,极力镇定。
  听到远处马蹄声,他拨马回望,却在看到来人的那一瞬僵住。
  逆着阳光,看不太清那人的面容,但他身姿挺拔、气度沉稳,姿态熟悉之极。
  是傅煜。
  第73章 露馅
  校场上空荡得很, 秋初的晨风和暖, 微微掀动衣角。
  马蹄踏上被踩得坚硬的泥土,蹄声清脆而迟缓,傅煜眉目肃然冷沉, 没带半个随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