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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古言 > 在那遥远的小黑屋 > 结假婴
  以张京墨最初的资质,用尽全力筑起的也不过是六品灵台。
  后来历经数次重生,机缘巧合之下入了上古战场,又取了那塔顶上的灵珠,将自己原有的六品灵台生生的碎掉之后,才重新筑起了八品灵台。
  这八品灵台来之不易,张京墨已是为此吃尽了苦头。
  可灵台虽然变得宽广,但张京墨的金丹却依旧不足七转,所以对他来说,结婴也是一个极难迈过去的坎。
  结婴之前,首先要做的就是碎丹,张京墨在碎丹一事上,便死了足足有三四回,才好不容易掌握了诀窍,结下的也是最劣质的元婴。而这期间他受过的折磨,已是不足言说。
  或许就是因为这些经历,使得张京墨对疼痛的忍耐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他不怕痛,更不怕死,唯一怕的事情,却是那别人羡慕的眼睛发红的轮回。
  若要按照张京墨的自己的节奏,恐怕他结婴已是千年后的事情了,然而陆鬼臼陷入魔界,现在由碎裂的命牌看来已是身死道消。时间不等人,无奈之下张京墨只能选择走上捷径的道路。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至少还有捷径可以让他走。
  宫家双子之中,作为哥哥的宫喻瑾性子沉稳许多,他在宫怀瑜处听了张京墨的提议之后,便开始认真的思考张京墨所言之事的可行性。
  在进行一番斟酌后,宫喻瑾不得不承认,张京墨说的话实在是很有道理。
  宫喻瑾可以说,目前在这天下之间,没有人可以在昆仑巅上胜过他们兄弟二人。可是因为天道法则所限,一旦离开了昆仑巅,宫喻瑾就不得不尽力收敛自己的能力,尽量不让自己被天道发现。
  陆鬼臼失踪一事,让他有些乱了心神,在魔界所行之事,已经引起了几次天罚,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被天道发现他和宫怀瑜这两只漏网之鱼,也是迟早的事。
  但现在,还不是同天道对抗的时候。
  所以他们目前最好的选择,便是让另外一个人去寻找陆鬼臼,那个人可以保守秘密,对陆鬼臼也无恶意,如此看来,张京墨是不二之选。
  事实上,宫喻瑾同张京墨在第一世的时候便有了不少交集,但他和宫怀瑜都对张京墨不甚在意,甚至可以说是在内心深处满含轻蔑。
  毕竟在他二人看来,张京墨从头到尾,都是配不上陆鬼臼的。至于张京墨个人的意愿,却被他们二人有意无意的忽略掉了……修真界可是强者为尊,一只蚂蚁怎么想,谁会去关心?
  张京墨知道宫喻瑾会答应他的提议,果不出他所料,在两人分别后不到七日,宫喻瑾便找到了张京墨。
  张京墨当时正坐在屋内修炼,听到轻轻的敲门声,面无表情的道了声进来。
  宫喻瑾推门而入,他的第一句便是:“强行结婴乃是逆天之事,所付出的代价巨大。”
  张京墨问非所答:“你们已经历第几世了?”
  宫喻瑾微微皱眉,却不说话。
  张京墨从床上起身,走到桌前提起茶壶倒了杯水,放到唇边喝了一口后,才道:“我死了,是不是一切又要重来?”
  宫喻瑾暗暗咬牙,他道:“你不要左右顾而言他。”
  张京墨“砰”的一下把手中的杯子砸到了桌子上,他道:“宫喻瑾,你求人的态度,就是这样么?若论急,你们恐怕比我上千倍万倍把。”
  这说话的语气极为挑衅,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宫怀瑜,恐怕又会跳脚和张京墨吵架了。
  宫喻瑾硬生生的忍下了胸中这口气,他道:“是,是我们求你。”
  张京墨冷漠道:“知道就好,既然要做狗,那就当条好狗。”
  听到这带着侮辱的话,宫喻瑾垂在一侧的手,紧紧的握了起来,他的胸膛猛地起伏了一下,强行压下了浮起的怒气:“所以……你想什么时候开始?”
  张京墨扭头看着宫喻瑾,一字一顿道:“既然是逆天之事,要付出巨大的代价,那自然是要让我好好考虑,待我想明白了到底值不值得,再开始吧。”
  宫喻瑾被自己刚才的话狠狠甩了一耳光,他本以为张京墨也急着救陆鬼臼,可是到了张京墨面前,却发现他不但是一副面冷心冷的模样,还仗着自己不敢伤他公然挑衅起来。
  宫喻瑾怎么都无法想象,眼前这浑身都是刺人棱角的人,是当年那个软糯可欺的小丹师……这一百二十多世里,张京墨到底经历了什么?
  张京墨见宫喻瑾不答,冷漠道:“若是你没想清楚,也可以回去想想,反正陆鬼臼都死了,早去晚去,都一个样。”
  宫喻瑾被张京墨气的肺疼,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宫怀瑜一提起张京墨就是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食其骨肉的模样了。
  张京墨又拿着手中的杯子,敲了敲桌面,重重的道了声:“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我就不送你了。”
  宫喻瑾再也坐不下去,起身甩门而去。
  张京墨看着他的背影,笑容越冷——这两兄弟,还以为他是以前那般好拿捏,看到他们二人还会瑟瑟发抖的张京墨?呵——那个该死的噩梦,早该醒了。
  虽然这一次交谈又不欢而散,但就像张京墨所说的那般,急的从来都不是他,而是宫家双子。
  只隔了三天,宫喻瑾再次来访,这次他一改前一次那高高在上的态度,对张京墨恭敬了许多。
  张京墨态度还是同之前那般轻慢,偶尔出言挑衅。
  但宫喻瑾显然已是做好了充足的心里准备,完全无视了张京墨话里话外的挑刺,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的怒意。
  张京墨说了几句,见宫喻瑾不接话,也就收敛心思,开始同他探讨正事。
  宫喻瑾道:“若是我没看错,你的根基本不稳固,结婴之事上,恐怕会经受不少痛苦。”
  张京墨漫不经心的点头:“这事你无需担心,只要告诉我这事的大概过程,便可以了。”
  宫喻瑾沉吟片刻后,缓缓道:“这三日我苦思冥想,以你目前的状态,要尽快结丹,也只有一个法子。”
  张京墨道:“说。”
  宫喻瑾道:“结假婴。”
  张京墨听到这二子,面上并没有流露任何的表情,他以手摩挲着茶杯,道:“继续。”
  宫喻瑾道:“以你的资质,即便是在昆仑巅上,百年之内,结下元婴——即便是最劣质的元婴,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们虽然有千万种手段,但到底不是神仙,改变不了既定的之事。张京墨的资质太差,就算宫喻瑾用各种灵药来改变张京墨的体质,那也绝对要花上百年的时间。
  现在一分一秒都如此珍贵,宫喻瑾自然想要选择捷径。
  只不过这捷径对张京墨而言,却是极不公平之事。
  假婴也是元婴中的一种,只不过这种元婴同一般的元婴有很大的差别,它不能与结婴之人心灵相通,更不能在身死之后,奔逃出体外。
  可以说,假婴有其形而无其神,虽然在前期与真元婴相同,但一旦结成假婴,这结了假婴的修士,就再与飞升再也无缘。
  宫喻瑾能对张京墨说出假婴这两个字就代表他接下来所行之事,是要断送了张京墨的未来。
  张京墨听了宫喻瑾的提议,沉默了下来,就在宫喻瑾以为他会说出拒绝的话语时。张京墨却是轻轻启唇,神色平静的道了一声:“好。”
  宫喻瑾没料到张京墨居然如此轻易的应下了此事,他似有些不信的确认了一遍:“你确定?”
  张京墨笑道:“你这人倒也好笑,我给你脸色看,你不高兴,我不给你脸色看了,你还不信了。”
  宫喻瑾:“……”
  张京墨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他又重复了一次:“好。”
  宫喻瑾的表情一下子就复杂了起来,可惜面具将他的脸遮住了大半,张京墨倒也看不清他的神色,他只是道:“事不宜迟,尽快开始吧。”
  宫喻瑾嗯了一声,道:“我去准备,七日后,便应该可以开始了。”
  张京墨嗯了一句。
  宫喻瑾见张京墨不想多说,便起身告辞,但是在他迈出一步后,他却忽的问道:“你可知结假婴会有什么后果?”
  张京墨冷漠道:“我可不是你那个娇生惯养的弟弟,做起事来不管后果,假婴如何,我自是清楚的很。”
  宫喻瑾:“……”他倒也没想到,最后张京墨还要讽刺宫怀瑜一番,这话若是宫怀瑜听见了,估计又要气的砸烂一间屋子。
  张京墨直接道:“不送。”
  宫喻瑾嗯了一声,不再多说转身离去,这一次他关门,倒是十分的轻柔。
  张京墨看着门关上,心中暗暗思考起了其他事。
  自从那日鹤童说漏嘴暴露了宫家双子的身份后,张京墨一连十几天都没有理鹤童,鹤童也在门外守了十几天,只是不知从哪一天开始,他才不见了踪影。
  张京墨也没去问他去哪里了,他心里清楚,鹤童就算再怎么粘他,也是宫家双子门下的人。既然如此,倒不如拉开距离,免得磨掉了最后一分情谊。
  宫喻瑾和张京墨再次见面,正好相隔七日。
  张京墨跟着宫喻瑾走出去的时候,见到了躲在旁边的鹤童。那小肉团子还穿着白衣服,躲在一颗粗壮的树后面,以为张京墨没看到他,一边偷瞅张京墨,一边抹眼泪。
  然而张京墨自然是看到了,不但他看到了宫喻瑾也不可能没注意到。
  但他们二人都十分的有默契,装作没有看到这小团子,直接朝着目的地走了过去。
  鹤童见到张京墨越走越远,待看不到他身影之后,才放声大哭起来,他坐在地上,用肉呼呼的小手拼命的擦着眼泪,口中道:“不哭,不哭,哭起来的话,墨墨又要难过了……”
  宫喻瑾走在张京墨的前面,状似无意的说了句:“鹤童是个好孩子。”
  张京墨听的好笑,他道:“自然是。”
  宫喻瑾有些欲言又止。
  张京墨补充了一句:“可惜跟了两个坏主人。”
  宫喻瑾:“……”
  张京墨道:“有时候,走的太近了,不是什么好事。”
  宫喻瑾闻言自嘲一笑,他道:“也是。”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二人便又沉默了下来。
  从张京墨的住所到药房,二人行了半柱香的时间。十分默契的是,他们都没有想要腾云驾雾,而是就这么缓慢的行进着。
  还未到药房,张京墨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这药味之中所含灵气极为充足,他只是吸了几口,便觉的神清气爽起来。
  看来,宫喻瑾为他准备结丹的事,的确是下了血本。
  宫喻瑾推开沉重的石门,同张京墨一起了走了进去。
  药房之内光线昏暗,张京墨看到一个巨鼎悬挂在大厅中央,底下烧着紫色的熊熊烈火,看着火焰的颜色和形状,恐怕是可与朱焱一较高下的灵火。
  而悬浮在大鼎旁边的,是宫喻瑾的弟弟宫怀瑜,他正以灵气催生火焰,并且时不时的往大鼎之中加入一些药材。
  见到张京墨和宫喻瑾而二人进屋,他也不说话,只是口中发出一声不愉的冷哼。
  张京墨只当做没听到,他绕着鼎走了一圈,若有所思道:“这鼎……有些来头啊。”
  宫喻瑾点头道:“这是天地鼎,乃是一件玄器。”他没告诉张京墨,这鼎……是陆鬼臼在张京墨死后,特意为他炼制的,而炼制它的材料,也格外的特别。
  张京墨眼睛一转,作为一个丹师,见到如此好鼎,自然是有些心动,他道:“我助你们救陆鬼臼,总该是有些报酬的吧。”
  宫喻瑾:“……”这话也说的太直白了。
  还不等宫喻瑾回答,在空中的宫怀瑜就破口大骂了起来,他骂道:“张京墨你这个卑鄙小人,居然还来找我们要报酬,主子可是你的徒弟!徒弟!”
  张京墨瞅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我记得当初,我就和陆鬼臼断绝了师徒关系,你可是亲眼看见的啊。”
  宫怀瑜语塞,气的差点没岔气。
  宫喻瑾听到张京墨这话,却皱了皱眉,他觉的张京墨这话不是在故意气宫怀瑜,而是在试探他们,试探他们到底是不是第一世的那对双子……而现在,对张京墨还不肯改变印象的宫怀瑜,却是十分干脆的给了张京墨一个肯定的答案。
  宫喻瑾冷冷道:“宫怀瑜,闭嘴。”
  宫怀瑜知道他哥如果以全名叫他,那定然是十分的生气了,他嘴唇嗫嚅两句,还是闭了嘴。
  张京墨指了指这天地鼎,直言道:“我也不喜欢和人绕弯子了,到底送不送吧。”
  宫喻瑾叹了口气,他道:“这鼎本就是属于你的,哪有什么送不送,如果你喜欢,拿去便好了。”
  张京墨直接无视了宫喻瑾的前一句话,他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吃一样的饭,也不知道你弟弟脑子怎么长的,一句人话也不会说。”
  宫怀瑜:“!!!!”
  眼看宫怀瑜在张京墨的挑衅下又要爆炸了,宫喻瑾赶紧岔开了话题,给张京墨说起了眼前的大鼎。
  原来这天地鼎里的药材,全都为张京墨量身定做的,先是入其中泡上半月之后便可改变体质,再结假婴。
  张京墨飞到鼎上看了看,发现这鼎十分巨大,其中的药液正在不断的翻滚冒泡,看起来很有几分可怖,他瞅了眼旁边憋着气的宫怀瑜,故意高声道:“到时控制火候的人不会是你弟弟吧,他这副模样,我对自己很是担心啊。”
  宫怀瑜:“——!!”虽然没说出什么话来,却是将手里本该投入鼎中的药材硬生生的捏成粉末。
  宫喻瑾叹道:“也是……这事,便由我来吧。”看来他对自己这弟弟的脾气,也是没什么信心。
  宫怀瑜这下再也忍不住了,他怒道:“哥,你是被他下了什么蛊么?你们才见面多久,你居然就说话向着他——他不信我,难道你也不信我?!”
  宫喻瑾听了这话,皱起眉头,道了一声:“别闹,此事非同小可,决不能大意。”
  宫怀瑜几乎想从半空中跳下来和张京墨打一架了。
  张京墨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似笑非笑的说了句:“你不会想打我吧?”
  宫怀瑜:“……”
  张京墨道:“打了我,伤恐怕又要治上一个月,我倒是不急……”
  宫怀瑜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宫喻瑾知道张京墨是故意在激怒宫怀瑜,他叹道:“罢了,你们二人,都少说两句。”
  张京墨道:“我向来都是大度之人,不会同他斤斤计较,不过既然是我要入这鼎,你须得同我说这清楚,这鼎里都装了些什么。”
  宫喻瑾也不私藏,便将鼎里的药材一一同张京墨说了。
  张京墨越听眼睛越亮,听到最后连呼了几个妙字。
  宫喻瑾点头:“这药方已经经过他人检验,你无需担心,只是入其中后会十分的痛苦,你可要做好准备。”
  疼痛于张京墨而言,早就是家常便饭,他点了点头,淡淡道:“事不宜迟,这就开始吧。”
  宫喻瑾本以为张京墨还会犹豫几分,没想到他也是如此的雷厉风行,见到这鼎,便说要开始了。
  宫喻瑾道:“怀瑜,你去门外护法。”
  宫怀瑜怒道:“哥——你是真的不信我?”
  宫喻瑾皱眉:“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哥哥,就听我的话。”
  宫怀瑜此时可谓是恨极了张京墨,但宫喻瑾在场,他不敢再说什么,便气呼呼的收了灵气转身出去了。
  宫喻瑾一走,宫怀瑜立马街上,继续往火中注入灵气,将鼎内的药材煮沸。
  张京墨站在地上,直接开始解衣服,宫喻瑾愣了一下,才小声的道了句:“不需要我回避一下么?”
  张京墨懒懒道:“都是男人,有什么可回避的。”
  话虽如此,可宫喻瑾还是自觉的闭上了眼睛——他可不想到时候陆鬼臼问起此时,知道他看见不该看的东西,最后被生生的废掉了一双眼睛。
  张京墨看着闭着眼睛的宫喻瑾有些好笑,他知道陆鬼臼在这二人心中积威已深,却没想到到了这种地步。
  张京墨脱光衣服后,便直接跳入了巨鼎之内。
  他入了药水之后才发现,这水虽然在沸腾,却一点都不热,不但不热,还有些冷。
  宫喻瑾见他疑惑,开口解释:“这药水之中放了玄冰,可以减少你的痛苦,不然我不怕你撑不下去。”
  张京墨闻言,笑道:“我痛苦,不也正合了你们兄弟二人的意么?”
  宫喻瑾瞥眉。
  张京墨也不是什么不识好歹之人,他嘲讽完后,还是对宫喻瑾道了声谢。
  宫喻瑾点了点头,他也不知为何,短短几次交锋,他对张京墨竟是改观了不少,原本那个柔弱的丹师竟然也会富有如此攻击性,倒也有趣。
  宫喻瑾道:“前几日倒也还好,只是三日之后,药水入骨,便开始疼了,你可千万要做好心理准备。”
  张京墨淡淡的应了一声,悬浮在药水之中,开始运行体内的法决。
  这药水是棕色的,虽然灵气充足,但味道却不好闻,宫喻瑾之前便嘱咐张京墨切不可封闭五感,所以张京墨也只好闻着。
  比张京墨还要紧张的却是宫喻瑾了,他的目光几乎一刻也没有张京墨的身上移开过,似乎十分害怕出现什么闪失。
  张京墨面色平静的渡过了三日,终于迎来了宫喻瑾口中的那会让人癫狂的剧痛。
  虽然不愿,但张京墨却不得不承认——宫喻瑾的警告,还是有几分的道理,因为这痛确实是贼他娘的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