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大盟、赵无恤2014、王四毛、光辉的宪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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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悍决胜关羽,并未改变文武官员对他的印象,但至少不敢再轻易露出什么鄙视神情。这刺头都尉不好惹,这是徐州文武一致感觉,好好的剑舞,都给他弄成刀光血影,这等手段狠辣的家伙,没事别撩拨他,反正他呆不长。
眼下除了一个张飞整日叫嚣要与马悍较量,为二哥出气,整个徐州,再也没哪个敢给马悍脸色看了。不管这些人心里怎么想,表面上起码会挤出一副笑脸,应答有礼,敬而远之。
马悍的确呆不久,他印象中曹操还有一次打徐州,但具体是什么时间就不知道了。徐州依旧危如垒卵,马悍可不想卷入这场不属于他的战争旋涡里。
徐州之行,得到巨大声望,这是意外收获,而意料当中的收获,也在积极获取中。马悍此行主要还是为了吸纳人口而来,尤其在看到曹军对徐州百姓的血腥屠戮之后,想到当曹军卷土重来时,这血腥又将上演一遍。之前所做的努力,所救的数万生灵,依旧难逃屠刀,马悍就有一种将这些人口统统运往辽西的紧迫感。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马悍绝不会在这不招人待见的徐州多待哪怕一天。
以马悍在徐州百姓中的人望,要招收一批流民前往辽西并不难。徐州本地百姓或许故土难离,但那些从两京、三辅逃难而来的关中百姓,却已对这动荡不安的中原感到绝望——他们因关中的大乱而逃到彭城。结果还没安宁几年,又惨遭屠戮;再从彭城死里逃生到东海、下邳,结果还是难逃曹军的屠刀威胁……到地广人稀,没有征战的边境之地,或许不失为一条出路。
带着这样的想法,带着他们信任的“万家生佛”的承诺,短短十日之内。已有六千多百姓涌到马悍在剡城的居所前,表示愿随之北归。
人,有了。接下来,就得要有粮、有船,没这两样,再多的人也弄不走。
在东海。甚至在整个徐州。若问谁手里有粮又有船,所有徐州人都会告诉你——糜氏。
糜氏是东海巨富,世代垦殖,养有僮仆、食客近万人,资产上亿。陶谦所部的军资糜费,近半来自糜氏提供,否则以糜竺的商贾身份,如何能成为徐州别驾从事这等高官。
糜氏籍贯何处?东海朐县。也就是后世的连云港——你说糜氏有没有船?
糜氏在朐县以东的海港码头,有大小船舶近百艘。多为二、三百斛中型船,五百斛以上的大船有十余艘,千斛巨船有三艘。这些船只可航行于内河近海,完全满足马悍的需要。现在,他要从糜氏兄弟的手里,拿到运输人口的船舶,以及足够支撑六千多人两个月的口粮。
糜氏兄弟是商人,却绝非守财奴式的商人,他们极善于投资,徐州先后两任州牧:陶谦与刘备,都得到糜氏兄弟的大力资助。尤其是刘备,最穷蹙的时候,被困于广陵海西,粮食断绝,大小官吏自相残杀互食其肉……那叫一个惨!若无糜氏兄弟及时伸出援手,送来钱粮及门客数千,助其渡过危难,刘备还能否在三国晃悠,还真不好说。
也正因有此绝处逢生的大功,刘备感念至深,投桃报李。糜竺后来一直是蜀汉集团中的二号人物,而其弟糜芳后叛蜀投魏,家人也未受到牵连。
送钱、送粮、送人——包括自己的亲妹子,最后全部身家搭上。糜氏兄弟一旦看准了目标,投资起来真叫一个不遗余力,从这一点上说,糜氏兄弟很有几分吕不韦“奇货可居”的眼光。
对于有超越普通商人的长远眼光,善于长线投资的人物,想从他们手上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只有两个办法:一是现拿出足以等价的交换物品;二是展现你的长远价值。
关于第一点,马悍手里倒是有一大笔从张闿手里弄到的钱财,除了象征性交还了一部分给曹操,手里还截留了大半。但这笔巨财糜氏兄弟肯定不敢要,生怕成为下一次曹操出兵徐州的导火索——此次徐州之役,已令徐州上下患上了“恐曹症”,但凡跟曹操有关的一切事物,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哪敢惹麻烦上身。
第一条是不行了,那么第二条呢?糜氏兄弟能否看到自己身上的长远价值?从而提前投资?马悍不得而知,所以他要亲自拜访糜氏兄弟,要展现自己的价值,也要试试这对“三国吕不韦”的眼光。
为了表示最大诚意,马悍只携甘梅与两名随从,一身轻装便服,手持礼盒,登门赴宴。之所以带甘梅,是因为糜氏兄弟代其妹所邀。而甘梅也说过,那糜贞与她颇有一见如故之感,相交投契。
那敢情好,这等于为自己说服糜氏兄弟又加上一块筹码。马悍在赴宴之前,专门抽出半个时辰,与甘梅倾谈,详细述说了自己目前面临的困难,以及需要糜氏兄弟的帮助的原因。
一切都是为了拯救徐州百姓!这个完全契合“万家生佛”的精神,将甘梅感动得素帕尽沾,暗暗下决心,要助马君一臂之力。如此,马悍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黄昏时分,糜府中门大开,糜氏家主糜竺,携兄弟糜芳及门客、僮仆近百,于府门前恭迎马悍。
无论糜氏兄弟对马悍的感观如何,这表面功夫,他们是一定会做足的。人要的就是一个面子,没有人比商人更注意、更明白这一点。
糜府的宴席。也让马悍开了眼界,不过几位主客,但做陪的门客就有三百之多。僮仆、侍女不下五百。丝竹悠扬,舞裾飞旋,彩衣环佩,香风满园。金樽玉匙,铜镬银箸,精食脍炙,琼浆玉酪……两个字。奢侈!
看到糜氏兄弟脸上别有深意的笑吟吟的表情,马悍就知道,这是两个富n代。想用这奢糜的大场面,把自己这“小户寒门”出身的武夫给砸晕。应当说,糜氏兄弟这样的做法,的确能把九成九的寒门将士砸得找不到北。心生惭秽。可惜。他砸错了对象,这一套对马悍不管用。
你能想像一个见惯了纸醉金迷的都市人,会被古代那种缺乏调料的所谓“美食”、古典的歌舞、只能当古董的金银器的所震惊么?
马悍一边吃喝,一边向糜氏兄弟了解糜氏家族的历史。任何一个富豪之家,都是很愿意向别人讲述自己的祖先奋斗史与家族的发展史。一个兴趣盎然,洗耳恭听;一个自豪骄傲,滔滔不绝。一个时辰下来,马悍对糜氏家族有了直观了解。而糜氏兄弟也对这个态度恭谦,没有丝毫显露出对商贾之家鄙薄之态的年轻都尉大生好感。
没有人会讨厌一个认真倾听的人。哪怕你之前对他并无好感。同样,良好的沟通,也是从倾听开始。这一点,有过现代谈判经验的马悍最清楚不过,他尚未动嘴,只用一双耳朵,就达到了缓解糜氏兄弟对他不良感观的目的。
眼见题外话说得差不多了,糜竺手持一枚云纹状、通体雪白无瑕的玉如意,在玉磬上轻轻一敲,在悠扬的金石之音中,舞姬与乐师一并退下,广堂两侧陪坐的门客们喧哗的声音也一下安静下来。
糜竺笑道:“近闻惊龙正在四处筹粮、寻船,将有北上避乱之意的流民集结运送出海。六千余众,这可不是易事啊。”
糜芳方才吹嘘了一番自家先祖光辉事迹,心情舒畅之下,哈哈一笑:“惊龙的船若是不足,我兄弟可借你几条,粮食也可助你几百石,如何?”
一番攀谈下来,大家都互相称字了,这是个良好的开局。
马悍连忙侧身合袖称谢:“悍代六千北迁庶民多谢贤仲昆仗义援手。嗯,悍尚有一事,欲禀告贤仲昆,但请屏退左右。”
糜氏兄弟狐疑地互望一眼,不过还是让门客俱散去,同时请马悍转到一间格局较小,适合三五人共饮密谈的雅室。僮仆添酪熏香之后,齐齐躬身倒退出门外,关上门格,一室皆静。
马悍半点不兜圈子,劈头一句话就将原本很放松的糜氏兄弟激得身体抖直:“我断定,曹操必将在近期再寇徐州。”
糜氏兄弟脱口惊呼:“惊龙何以如此肯定?”
何以如此肯定?马悍当然不能说是老天爷告诉我的。他亮出一个“佐证”:“我得到消息,曹操正四下筹粮,并向袁绍求助,更秣马厉兵,当粮草到位之日,就是出兵之时。”
马悍有这样的消息?当然没有,但很多事并不需要费心打探,完全可以推测出来。曹军是因粮食不足而退兵,很明显,曹操回兖州后第一件事就是筹粮。曹操将会发动第二次东征,具体什么时间不知道,但一定是在陶谦病亡之前,这点历史印象还是有的。看陶谦现在的身体状况,马悍可以断定,他吃不到明年的新麦。
考虑到冬天兴兵不合这时代的规律,再刨去曹操筹粮休整的时间,曹操二次东征的时间,基本可以划定在四月至十月这半年内。有历史大势与身临其境观察判断,马悍十分笃定,曹操会在半年内卷土重来。
糜竺没有问马悍哪来的消息,他只盯住马悍的眼睛。以他商人与政客双重修炼而成的敏锐观察力,从眼前这双异常发亮的瞳孔里,没有看到闪避、心虚、危言恫吓等等,有的只是坚定、自信、沉稳,一副大局在握之态。
糜竺敏锐感觉到,这个年轻都尉说的是真的,对方应当还握有别的更重要的证据,只因某种顾虑并未说出。
这时性子略急的糜芳已急问道:“曹贼不是已得张闿首级了吗?还有何现由向徐州动手?”
马悍哑然失笑:“发动战争的借口太多了,但对曹操而言,只需一个就够了——张闿指认陶牧州是幕后指使!”
糜氏兄弟怔在当场。是啊!他们怎么没想到,这个借口,真他娘的再好不过了!
糜芳似乎也想起了什么,脱口道:“难怪前些日子,我们将赔偿曹军的钱粮送到泗水边时,曹军竟没押送回濮阳,而是屯积在豫州的任城国,与小沛遥遥相对……如今看来,这是方便下次入侵徐州啊!”
糜竺闭了闭眼,轻吁一口气:“田使君虽已撤回平原,但幸好刘使君留了下来……”
马悍笑了:“只靠一个刘玄德,子仲相信能挡得住曹操么?”
糜竺张目:“惊龙之意,加上你就可以?”
马悍哈哈大笑:“我马悍还没那么自大,但是我可以保护你们在彭城一带的庄田不受曹军践踏,确保今秋有好收成,如何?”
糜氏在彭城有大片农田,分布在泗水两岸,都是上好水田,每年收谷达五十万斛。曹军第一次东侵时,秋收已过,倒没造成什么损失。但眼下春耕在即,往后几个月更是种谷收粮的关键期,若是曹军选择此时进攻……
糜氏兄弟都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心意相通,一齐点头。
马悍拈起案上的金樽一饮而尽,笑了。他知道,现在可以开条件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