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轮已经远行,带着杀戮的现场,在昏暗的海面上消失成一个遥远的光点。
两艘游艇在原地打捞。
祁漠站在舷栏处盯着,看着下属穿着潜水服在海面上几度下潜,但没回浮上来,都是一无所获。他看着,心也跟着一点点凉下去。在晚间的大海上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更何况她还可能中了枪,落水便已沉了下去…晨…
抓住栏杆的十指一点点收紧,他修长的指间只剩下苍白的底色。只要想到母亲刚刚小心又忐忑的模样,他便难受到几近窒息副。
“祁少,”下属气喘吁吁地浮上来,潜水灯的电池都已耗完,他的体力也用到极致,腿部隐隐抽筋,“下面什么都找不到。这块海域的水流速度很快,就是有什么人摔下来,恐怕……”
他欲言又止,看向顺水流的方向——
恐怕早已被洋流带去了其他地方。
祁漠抬眸,顺着下属视线的方向看过去,海面苍茫幽暗,毫无生命存在的气息。而且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人还活着的话,不可能不到海面上来……心底最后的那丝希冀,也暗淡破灭。
他不得不接受现实。
她死了。
为了救他,死在了他面前。
“那算了……”他开口,双手松开了那几乎被拧变型的围栏,径直背过身去走向船舱,“回吧。”
“祁少?”下属趴着船栏往上蹭了蹭,想要说点什么安慰一下祁漠,可是当看到祁漠的背影时,他却不由噤声,原本已经到嘴边的话,都莫名地收了回去,连神色都忌惮了几分。
因为那一刻,他觉得祁漠地背影——
前所未有的冷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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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乔桑榆坐不住了。
她这几天足不出户,但是祁漠每天都会按时回来。她知道,他很忙,他有正经的生意需要打理,也需要追查尹枭的下落,可是他太晚归来……她不放心!难道是尹枭那边的事?
他的手机无法接通,乔桑榆便想出去,可是一到门口,便被拦住了。
“乔小姐,很晚了。”拦住她的是祁漠指派的保镖,他前几日在别墅周围加派了人手,24小时有人轮班保护,“您还不休息?”
“你们知道祁漠去哪里了吗?我联系不上他!”她有些着急,见保镖不为所动的样子,索性懒得问他们,“算了,我自己去找他吧!你们可以和我一起去!”
她试图去开车,可往前一步,保镖还是拦住了她的去路。
“又怎么了?”乔桑榆不解。
“抱歉乔小姐,祁少有交代过,您留在家里比较好。”保镖一板一眼地传达了祁漠的原意。
“什么意思?你们不是……”乔桑榆一怔,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话说到一半,自己却陡然醒悟过来——原本她以为,祁漠留下这些人,只是为了保护和防卫作用的,可其实是看管且限制她自由的?
他的确那天说过不让她再出门,没想到是当真的。
祁漠简直就是……疯了!
关着她能解决什么问题?
“那他人去了哪里?你们总能联系上他的吧!”乔桑榆急恼,生怕祁漠会被尹枭激怒,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都已经这么晚了,我要去找祁漠!你们谁也不准拦着我!”
“乔小姐!”
保
tang镖试图继续拦,乔桑榆的手机却在此刻响起。她以为是祁漠来电,这才退回屋里,拿出手机一看,却是个陌生号码——
“喂?”
“喂,是乔桑榆吧?”对方的声音听似很严厉,“我是专案组的组长,有些事情想找你核实一下,你方便来一趟吗?”
“现在?”乔桑榆讶然,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已近午夜。
“你说一下位置,我可以派警员来接你。”对方的声音很沉,说话刻意放缓,一边和乔桑榆沟通,一边指挥信息人员追查乔桑榆的位置信息,“可以吗?”
乔桑榆的脸色沉了沉。
她和警局打交道的次数不多,但是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如果警方有什么需要市民配合的话,怎么会在午夜打扰?又怎么会派警员过来“接”?这样的排场,都快赶上警方抓捕嫌疑犯了吧……
“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乔桑榆留了个心眼,隐隐觉得和尹枭的事情有关。
果然——
那位组长并不瞒她,索性坦然告知:“日前我们的组员参与一桩案件的调查,在取证过程中不幸身亡,我们经过多方走访,发现乔小姐,是你带他们去案发现场的,对不对?”
可是她却安然无恙地活着,这不能不让人怀疑。
“那是因为……”乔桑榆试图解释,却被对方打断。
“我们的人二十分钟后会到你家门口,请你配合。”显然,他已拿到了乔桑榆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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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案组的人终究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要从祁漠的地盘上带走人,谈何容易?纵使他们调查到了乔桑榆的位置,但警车根本无法靠近别墅。来“接”乔桑榆的人在山路上便被拦下,保镖严令禁止他们上来,双方几近起了冲突。
乔桑榆留在家里也坐不住。
“我去跟他们解释吧。”那天的事情,确实也有她的责任,爆炸过后,她也消沉了好多天。如今既然专案组的人找上她,她也正好和他们说个清楚,“我也不想被他们瞎怀疑……”
但保镖依旧是死脑筋,说来说去就一句:“乔小姐,祁少吩咐过,您不能出去。”
真是气死她了!
祁漠怎么办换了这么死板的人来守着?
正纠结两难中,一辆车驶上来,稳稳地停在别墅门口。元朗从驾驶座上走下来,行色匆匆。他对于乔桑榆还未睡,似乎没有任何的惊讶,反而蹙了蹙眉头,询问专案组那边的动静:“那里怎么回事?”
保镖如实告知。
“那你拦着她干什么?”元朗听罢皱了皱眉,低愠地喝止了他,声色不耐,“拦着她能解决问题?这都什么时候了,就知道守着祁少说过的话!”
保镖被吼过,果然一言不发,再也不敢拦着乔桑榆。
乔桑榆也没细究元朗话中的深意,正想越过他们,走向专案组的方向,可是刚一抬脚,却被元朗抓住:“你等一等,我有话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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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案组那边我帮你打点,反正我马上就要和他们打交道。和祁少比起来,你那点事……还真不叫
事。”元朗蹙着眉,脸上尽是纠结和为难。
乔桑榆的面色一紧:“祁漠怎么了吗?”
他这么晚没回来,果然是遇上事了。
“祁少把李勤芝的尸体弄出来了。”元朗朝专案组的方向使了个眼色,“那些人还不知道,我得去上下打点。至于你的那点小事,我顺便一齐办了就行!反正也不是你的责任,不用管了。”
乔桑榆听得一头雾水。
祁漠到底在策划什么?他把李勤芝的尸体弄出来又是为了什么?
“什么都别问了。”元朗摆了摆手,把她的疑惑全部挡了回去,拉着她往外走,“我带你去见祁少,他现在……很不理智。”
“什么意思?”
“希望你能把他的理智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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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太平间推出的尸体冰凉,连夜便运送到了火葬场。
祁漠坐在休息厅的中央,根本不出去看一眼,听着下属汇报“尸体到了”,便直接命令他们把人推进去火化。他的周身只剩下一片暗沉的冷意,一靠近他,便能感觉到他株连一切的杀意……
他和尹枭之间的战局,在一点点由被动转为主动。
“祁少!”他几乎连夜动用了所有的下属,在A市搜寻,哪怕是祸连三家,用残暴武力的方式,让一切在短时间内有了成效,“我们找到了‘度假酒店’的前台、服务员还有厨师之类的人,但是还不能肯定他们是否为尹枭的手下。”
这些人,要么是虚与委蛇,要么是茫然无措,看起来个个都无辜得很。
要知道真相,还需要时间审。
祁漠却打断他,嗓音冷沉笃定:“这就够了。”
说完,他起身,通过那条幽暗空荡的走廊,走向火化炉所在的内间:“把他们都带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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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需要听你们的解释。”
祁漠的一句话,便直接打断了他们的抽噎恳求。这些被带进来的人,齐刷刷地在墙角蹲着,都被吓得脸色苍白,从未见过这种架势:大半夜的冲进来抓人,而且把人带到……火葬场?!
太恐怖了。
“都闭嘴!离我远一点!”祁漠厌恶地走开几步,确认周围的人都安静了,才掏出那个手机,拨出了其中唯一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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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尹枭显然在睡,嗓音有些沙哑,说话带着惺忪的困意,却依旧要强撑着,居高临下地嘲讽,“怎么,想妈妈想到睡不着了?你几岁?我都说了,明天中午,我自然会……”
“我已经把李勤芝的
尸体弄出来了。”祁漠冷冷地打断他。
尹枭轻哼,声音似满意,也似得意。
这是一个掌控所有的胜利者,才敢有的骄傲姿态。只是他没有想到,祁漠的下一句竟是——
“尸体正在火化。”
“什么?!”他豁然惊醒,整个人猛然从床上翻身坐起,再无困意,“祁漠你什么意思?你不想要你母亲的命了吗?你别忘了……”
威胁的话说到一半,祁漠陡然拿下了手机,从通话切换成了视频,把手机的摄像功能对准了炉子的方向,一字一句地出声:“我就是这个意思。这样的葬礼,不知你喜不喜欢?”
“你!”祁漠没有去看,但是能听到尹枭的声音已气得发颤。
有哪个儿子能容忍,别人这样焚烧自己的母亲?
纵使那已是一具尸体。
“我会杀了她!我一定会杀了她!”尹枭盯着视频中的火炉,只觉得心如刀绞,他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也无法再多说别的话,只是一个劲地重复这两句,目光憋成了暗赭色。
他一定会杀了李敏芝!
明天船一靠岸,他就会杀了她!
“不劳你大驾,我母亲已经死了。”祁漠咬牙,眼底的恨意不比尹枭的少,他进一步激化着彼此的矛盾,“正如你所愿,现在和你作对的,只剩下我一个!漏掉一个不杀的感觉是不是很差?你冲我来啊!”
他刺激着尹枭回来,大有同归于尽的意思。
整个家族,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个。支离破碎的外表下,他们两个也是早已水火不相容,所以,一决死战吧!
尹枭低喘着,他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已经濒临失控,却不敢贸然回G市。
他并不想同归于尽,他渴望的是东山再起。
“你母亲的骨灰,你也不要了是吗?”祁漠冷笑,“还是你以为,终将有一天,会回来取走你母亲的骨灰?尹枭,你做梦!我还准备了其他的礼物给你!”
镜头一转,指向了那些酒店的员工。
其中有尹枭的手下,也有真正无辜的人。
“听说过乱葬岗吧?你说把这么多人的骨灰烧在一起,你还能分得清哪个是你母亲吗?”
此话一出,尹枭的脸色僵住。
而现场的这些人,脸色也在瞬间褪为惨白。有个高瘦的男人承受不了这样的恐惧,猛地站起身来,想要拼命一搏,从祁漠旁边逃出去,可是在经过祁漠的那一瞬——原本还静立着不动的人,陡然出手,扣住了他的脖子,然后双手分别扶住他的头顶和下颌……用力一旋。
“咯!”
那人当即瘫倒了下去。
“把他扔进去一起烧。”祁漠神色淡然。
“祁漠!我杀了你!!!”尹枭终于崩溃,声嘶力竭地吼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