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慕遥才到了黎家的别墅。
因为第二天是周末,晚上不用做作业,她的时间不赶,所以一路上都走得很慢。黎家别墅,她之前也来过几次,但都是跟着爸爸,来去很快,都没有机会像这样好好看看——
真的好大!
别墅、花园、道路、造景……所有的布置都是高端大气!慕遥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是觉得任何一个细节,都在传递着两个字——“奢侈”亏。
完全的贵族模式!
“你是……小慕吧?”姓周的管家很热情,一眼就认出了慕遥的身份,迎她往里,“你都一年多没来了!来送东西啊?可是老爷还没回来,要不你先进去等等?”
“好。”慕遥点头应下,爽快地跟着管家往里,却在步入客厅时,视线正好和餐厅吃饭的人相撞——四目相对的瞬间,慕遥的身形不由一僵,心尖莫名地掠上一层紧张。
怎么刚好这么巧?
“少爷。”管家恭敬地向黎北辰汇报,态度似比对黎父还尊敬,“这是慕向贤先生的女儿,慕先生和老爷的私交一向不错。小慕,这是少爷,刚从国外留学回来。”
还以为他们是第一次见面,管家还尽职地做了相互介绍。
黎北辰只是“嗯”地答应了一声,便没有给任何反应,在管家继续出声之前,便已低头继续吃饭,让人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情绪波动;至于慕遥,对他的这个反应,反而是……习惯又释然!
“小慕,晚饭吃过了么?”眼见着气氛有些尴尬,管家清了清嗓子,试图亲和一下环境,“要不要我让她们加双筷子?”
“不用不用!”
慕遥连连摆手,坚决谢绝了管家的好意。从上次在公司食堂的“偶遇”后,她就再也没想过和黎北辰面对面!更何况,还是和他吃饭这种事?
“我就在这里等黎叔叔。”她特意指了指客厅的方向,抱着爸爸叮嘱她送的“礼物”,挑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礼貌向管家道谢,“您忙您的吧!”
“好。”管家给她倒了水,安顿好她以后,才离开去忙其他事情……
客厅和餐厅是连通的!
也就是说,在有限的空间内,只剩下慕遥和黎北辰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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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北辰吃饭的速度很慢,或者说,这样的等待对慕遥来说本就度秒如年。她没有带手表,也看不到时钟,只能静静地坐着,只觉得:这样的状态似乎持续了很久很久!
终于按捺不住,她抬头朝餐厅的方向望了一眼。
才过了五分钟不到!
慕遥颓然地叹了口气,目光却又收不回来,而是停留在黎北辰安静用餐的画面上——餐厅很大,桌子也很大,上面平放着各色考究精致的菜肴……却只有他一个人,默默坐在长桌的一端。
很强烈的对比画面,明明处于暖色调的灯光下,慕遥却还是觉得空空冷冷的。
原来他一向都是这么吃饭的吗?
一个人?
偌大的一个家,富足无忧的生活,却连普通人家起码的热闹都没有……
“看什么?”她正想得出声,黎北辰却陡然抬起头来,精准地捕获到她的视线。他动作优雅地放下碗筷,目光却依旧锐利,开门见山问出来:“你来我家做什么?”
慕遥刚被他的视线吓住。
直到他的后一个问题抛出来,她才恍然回神,抱着爸爸让她带的玻璃瓶起身:“这是我爸爸让我带给你爸爸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朝黎北辰走过去,将整个瓶子拎上他的餐桌:“很香……”
黎北辰却没有听她详细介绍的耐心。
“那边。”她的话还没有完全说完,黎北辰便直接打断。他抬手,指了指餐厅角落的那个酒架,引导着慕遥的目光转移过去,在她疑惑之际,淡淡地在旁解释,“这是我爸爸放酒的地方。上面一层是空的,你自己放上去。”
他对她送的什么没兴趣!他倒宁愿她早点放了东西走人。
“哦……好。”慕遥点点头,识相地提起酒瓶子,走到酒架旁却又犯了难——酒架的最上层实在太高了!她够不到!而且她带的这个酒瓶子也不小,想要托举上去再放平整……对她来说不容易。
犹豫地在原处站了几秒,慕遥不由回头,带着求助的目光,再度看向黎北辰。可是后者已然起身,一副要离开的打算,丝毫没有打算帮忙的样子……
她一个人怎么办?
尴尬又窘迫地咬了咬下唇,慕遥终究还是没有示弱,尽全力用力往上一抬,托着瓶子的底部将它往上送……再到一点,在高一点,再高一点点!
她在心里默默加油鼓励,整个身体都几乎贴在酒架上,试图借力往上再“蹭”一点。
眼看着就要成功!
眼看着就差最后一步就要把瓶子送上去,瓶身却陡然往外倾斜了一下,整瓶酒都要朝着她的脑袋砸过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慕遥是完全躲避不开的。
“啊!”
尖叫几乎脱口而出,可就在关键时刻,一只大掌直接约过她,扶稳了酒瓶往里一推,轻而易举地将瓶子松了进去。
他的动作很迅速,只是这一瞬间的靠近,他的胸膛正好抵住她的脊背,将她的整个人都在酒架上不轻不重地压了一下。慕遥能感觉到他的温度,也能触及他身上的味道……干净又好闻。
她窘然地红了脸:“谢谢。”
黎北辰已后退一步,重新保持了彼此的距离:“如果放不上去,就直接说。”顿了顿,他的下一句话,便再度浇灭了慕遥对他的那一点点感激,“逞强也是愚蠢的一种表现。”
“你!”
慕遥有些愤然:所以他到底是在骂她逞强?还是在骂她愚蠢?
黎北辰低头淡望了她一眼,见她的脸色复杂了许久,终于跟着也蹙了蹙眉,想要询问一声,大门却传来“咔哒”一声开锁的声音……是黎父黎常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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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需要加班,黎常业回来得晚,是因为私事。
此时,他索性把“私事”都带家里来了——
是一男一女。
男的和黎常业的年龄相仿,看外貌和谈吐,应该是生意场上的朋友;女的不过二十出头,温婉又大方,看起来和另一位像是父女关系。
“这里就是我家了,这是犬子黎北辰。”黎常业的兴致似乎很高,人逢喜事精神都爽了不少,“北辰,过来!这是爸爸的朋友,叫王叔叔,这是他女儿。”
黎北辰转身走过去,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只是气质上,却比问好更加有力。
“今晚我们约了下棋,你招呼梦梦。”黎常业将王梦梦推向黎北辰,满脸尽是满意和夸赞,“梦梦比你大两年,刚刚毕业也会接手你王叔叔的公司,你们年轻人在一起,有什么想法可以多聊聊。”
显然,两家的父亲,很看好他们在一起。
就连那个叫王梦梦的,原本听说黎北辰比自己小,可是一千个不愿意,如今见到了真人……也是羞红了脸。
慕遥还站在酒架旁,委实有些尴尬。
她很显然是多余的,可是她又没法插上话……
“慕遥?”又是一阵寒暄过后,黎常业才发现了慕遥的存在,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下意识地就向旁边的王氏父女解释,“这是我朋友家的孩子,还小,高中生呢!”
“黎叔。”慕遥礼貌地问好,礼物没拿在手里,
她两手空空的有些尴尬,只能指了指酒架的上层,“我爸让我拿这个给您!”
“帮我谢谢你爸爸啊!”黎常业抬头望了一眼,点点头道谢,却又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今晚是他为儿子安排的相亲,这突然多了个人,可怎么安排?
当然,慕遥并没有不识相。
礼物送完,话也说完,她笑了笑便正式告辞:“那我先回去了!爸爸还在家里等我。”
黎常业松了口气,那个王梦梦似乎也松了口气。慕遥看到她似拉了拉黎北辰的衣袖,又娇羞又主动,迫不及待开始交流:“能带我参观一下你家吗?”
黎北辰的眸色微沉。
但当着所有人的面,他忍耐着没有表达半分,只是压下心中的排斥,淡淡地开口:“好。”然后,他突然加大了几分音量,叫住刚走到门口的慕遥:“慕遥,你等一下。”
“啊?”慕遥疑惑地止步回头,半只脚已踏到屋外。
她没想到黎北辰会叫住她。
他能有什么事?
“慕遥,”他的声音平和冷清,似清淡随意的口吻,问出的却是让慕遥目瞪口呆的问题,“我刚刚有没有压痛你?”
她一愣。
王小姐倒吸了口冷气。
而“王总”和“黎总”正上楼找棋子,没有听到。黎北辰说这句话的时机,找得非常好!他故意曲解扭曲这句话,不用看,也能想到身边的女人此时发黑的脸色……
“什么?”慕遥的声音有些磕巴,看到他旁边的女人沉了脸,她吓得另一只脚也垮了出去。
他这是字面上的意思?
还是……其他什么意思?
慕遥没能想明白,只是想离开这种诡异的气氛,于是脱口而出地留下一句:“不疼!”然后直接带上门,快速地从黎家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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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内的气氛有些窒闷。
故意说完这句令人误解的话,黎北辰的脸色却还是依旧泰然。他重新转向那个王梦梦,勾了勾唇角,淡然一笑:“怎么样,现在需要参观我家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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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快走到公交站,慕遥才发现没拿公交卡。
忘在黎家了!
她的公交卡向来是拿在手里的,今天进了黎家以后,管家给她泡了茶,她便顺手将公交卡放在了茶几上……然后就再也没想到把卡拿走!真是烂记性!
慕遥懊恼地在口袋中翻找,最后却颓然地发现——
她只能回去拿了!
她身上没带现金!如果没卡,她今晚回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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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公交站到别墅要走好一段!
走到半路的时候,慕遥便看到一辆豪车从别墅离开。主驾驶上的人是王总,而副驾驶上坐着他的女儿王梦梦。就这么走了?慕遥不禁觉得有些奇怪:那个王总不是要和黎叔下棋的么?那个王梦梦不是要和黎北辰探讨问题的么?
难道都完成了?
不可能啊!
没那么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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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走回别墅,天色已全暗。
慕遥想要敲门进去,刚抬手屈指,还没有来得及碰到门,却率先听到里面不小的动静,让她下意识地收手,停下了敲门的动作。黎常业似发了脾气,嗓音很大地大发雷霆……
至于黎北辰的声音,她听不见。
不知是他的声音太小?还是他全程都在沉默?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要不是故意的话,会得罪王梦梦,让她提早走吗?王家的家世、地位,和我们都是最匹配的,那个王梦梦也就比你大了两年……”
一大通的咆哮,具体的内容无外乎:黎常业责怪黎北辰,坏了相亲的事!
“……”
…………
咆哮声经久不息,慕遥犹豫着,正想敲门进去算了,却突然听到黎北辰回应了一句:“我不需要商业联姻。”
冷清、决绝的语气。似乎他的一句话决断,便能秒杀黎常业那么多的喋喋不休……
气氛瞬间凝滞下来。
两秒之后,慕遥听到“碰”地一声闷响,似是东西砸到人的声音。
有人在里面动了手。
她顿时慌了手脚,正想着如何是好,大门却突然被打开,黎北辰黑着一张脸出来,看到站在外面的慕遥,瞬间脸色似变得更差:“你来做什么?”
“我的公交卡忘在里面……”
慕遥忐忑地答,干笑了两声后,试图越过黎北辰往里:“那个……那我先进去拿卡了啊!”他们的家事,她是绝对不会查核,也不想搀和的。
可是没想到,她刚抬脚,他却突然拽住了她——
手掌扣住她的皓腕,黎北辰的力气很大。直接用力一拽,便将慕遥重新拖回来,让她踉跄了一下,又稳稳当当地站在自己面前。
“不准进去!”没有理由,只有命令。
“可是我的卡……”
她的反驳还没来得及说完,整个人已经被黎北辰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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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北辰开车,慕遥坐在副驾驶位。
他的车速很快,慕遥都看不清两旁倒退的光影,她只能默默地抓住扶手,心里默念着:他应该是有驾照的吧?他应该是和那些飙车乱来的人不一样的吧?
她只希望他好心送她到个能打到车的地方,她今晚好歹也能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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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终于在某个便利店门口停下。
路旁边就是公交站台,来来往往的公交很多,计程车也很多。慕遥心中暗喜,想要说一句“谢谢”,然后推门离开,可是黎北辰却又发了话——
“去便利店给我买点冰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