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七娘带着几个护卫行于长街之上。
她今天心情不错,琴其海终于生了……听上去有点怪,但事情确实就是这样,琴其海产下一子,让她非常高兴。
因为之前大兄种燧的事情,她这里小算盘没打响不说,还吃了不少苦头。
不用问了,想让种大小姐,晋国公夫人吃苦头,也只能是晋国公本人有这个本事。
于是,素来好动的种大小姐,不得不哄起了自家孩儿。
说起来,晋国公唯一的嫡子,自出生之日起,就应该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对什么都是予取予求才对。
但实际上,这苦命孩子过的并不那么滋润。
父亲是甩手掌柜,逗弄起孩子来没轻没重,十分不靠谱。
而母亲……呵呵,更是个喜欢动粗,没多少耐心烦的主。
想起来了,抱过来亲热一下,想不起来,那真是一天连人影都不见,而且还以后者居多。
就算是和自家骨肉亲热,只要孩子一咧嘴,这位母亲就捏弄来捏弄去的,连恐吓带威胁,就是不想听孩子哭闹,而弄着弄着,就唬下脸来,给孩子几巴掌。
像这样的母亲,不多见,却也不能说少有,若非赵石还算有先见之明,不准下人带着小少爷在老夫人那里多呆。
不定这孩子就能被赵石老娘溺宠的成了贾宝玉那样的人物。
不过,也许是有这样两个不太靠谱的父母,再加上生的确实健壮,这孩子自能跑会动之后,就不那么安分了,照着后世的说法,这就是个熊孩子的雏形。
正巧,种七娘惹了赵石不高兴,再赶上老夫人抱怨,孩子又磕着碰着了。下人们有点不用心什么的,赵石就势,训斥了种七娘几句,然后……
然后便说什么孩子还小。但也算到了稍微懂事的年纪,加之不用太早请什么先生,种七娘作为母亲,教导儿子应是责无旁代。
种七娘挺不乐意,心说。之前你还夸呢,儿子就应该这么活蹦乱跳才像个样子,要不然,那些下人敢让晋国公府的小少爷磕着碰着一点油皮?
怎么就责无旁代了,都说养不教父之过,从没听说有母亲什么事儿啊。
但这话腹诽,在自家夫君板起脸来之后,她是一句也没敢出口。
于是,种七娘的苦日子就来了,不能再去城西军营逍遥。赵石还让她接管了晋国公府护卫之事,彻底把她栓在了府中。
当然,她也知道,这些都是为了哪般,但也只能在心里埋怨大兄利欲熏心,连累了她这个满心为其着想的妹子。
在府中“关”了几个月,这次府中有了喜事,接下来庶长子赵君玉也要出京任职,在做着各种准备,对她看的很“严”的夫君这次也顾不上她了。
于是。找了个由头,她就“逃”了出府,打算到羽林卫军营中躲上几日,顺便透口气儿。
所以。出了府邸,走在长街之上,听不到孩子的哭闹,到了城外,弄上几个小菜,喝点好酒。酒后再找几个人比试一下身手,嗯,只准她打别人,不准别人还手那种……想着想着,种七娘觉得,天都比以前蓝了不少。
突然,前面隐隐传来人们的尖叫声,隐约还有马蹄声作响。
几个护卫都支起了耳朵,警觉了起来。
种七娘却是精神一振,在家中憋闷了几个月,一出来就能瞧上热闹,她无疑很兴奋,心里还想着,最好是碰到几个纨绔子,她可正手痒呢。
一边想着,一边双脚用力,轻轻巧巧就站到了马鞍子上,居高临下,往前方瞭望。
几个护卫正在她周围散开,一个人已经一夹马腹,向前探看。
见了自家主母的模样,留下的几位相互瞧瞧,都有点无奈,夫人有点迫不及待,这可失了体统,让外人看见,怕是又要嚼晋国公府的舌头。
不过,这位对于这位打遍府中无对手的三夫人,他们最多也就是在心里腹诽一下,谁也不愿轻易去触这位夫人的霉头。
这条街道,不如朱雀大街宽敞,却也笔直向前,延伸出老远,有着很好的视野。
远处,一辆马车在长街上奔驰而来,驭位上没人,显然这两马车失去了控制,行人纷纷尖叫闪避,马车停也不停,在长街上狂奔了起来,撞倒了不少物什。
马蹄声渐渐清晰急促,种七娘有点失望,原来只是一辆失控了的马车而已,和她想象中的热闹差了好远。
到了不远处几个人影马上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几个女子牵着马在缓缓向前,听到前面的声响,这几个女子纷纷牵着马在往道旁躲让。
但街上纷乱,人也不少,磕磕碰碰的离那辆失控的马车可就不远了。
女子的尖叫声听的很真切,种七娘嘴角微翘,觉得这才有点意思。
当然,她这不嫌事大的小残忍,还真算不得什么,晋国公夫人,种家大小姐,若是悲天悯人的人,才叫见了鬼呢。
不过,遇到这样的事情,不管也不成。
种七娘懒懒的挥了挥手,吩咐道:“上去两个,杀马,拦车。”
立即便有两个护卫应诺一声,促动战马向前……
不过就在这时,种七娘一下就来了精神,因为她看到一个女子笔直立在街心,顺手拔出了腰间长剑。
不错,有点气势,种七娘暗赞了一声,不过,对方要是本事不济,被奔马撞个骨断筋折,也不用想得到她的怜悯。
自不量力之辈,死也就死了……
奔马须臾而至,马已经跑发了性子,还拖着一辆车,声势着实不小,那女子的同伴儿大都惊呼了起来,只一位确实躲闪不及的女孩儿,屁股上当即挨了女子一脚,被踢到了街边儿,还砸倒了几个人。
奔马瞬间来到那女子面前,接下来的一幕,就有点血腥了。
那女子在间不容发之际,往旁边闪开,同时手中长剑也抡了起来。
只一个抡字,就能看出这女子使剑,明显跟旁人不同。
也不知是剑带动了人,还是人使着剑。
剑抡起的弧度很大,也象征着劲道蓄的很足,剑光一闪而下,马头当即落地,鲜血好像喷泉一样在长街之上绽放开来。
女子旋身而动,长剑继续向下,斩断了奔马的一条前蹄,剁在地上,划动间,火星四射。
女子旋转的很急,须臾间长剑再次划空而起,落下时,正在车辕之上,一声爆响,一剑劈断车辕。
这一次角度不同,奔马头颅已断,但身子还未落地,这一剑又斩在其后腿上,直接削下了一条后腿。
而这女子接着又转了一圈,一剑劈在车厢上,伴随着一声巨响,顿时将车厢捣的粉碎。
长街之上,一片狼藉,碎木鲜血还在空中飞舞,女子已经脚步稍微有点踉跄的收住了剑势,正好又回到长街街心,只是马车已经在她身后。
旋风般的三剑,一剑比一剑快,一剑比一剑重,一剑比一剑狠。
种七娘吓了一跳,因为前后反差过于巨大,这样一个狂暴的人,若是自家夫君,或是一条生猛的秦川大汉,也就算了,却偏偏是个女人,一个在背影上看不出多少异处的女人。
就算是见多了千军万马,征战沙场景象的种七娘,也不免有些震惊。
马尸落地,但已经像被人大卸八块般惨不忍睹,车厢里幸好没人,不然就这么折腾,也早已死的不能再死了。
做好事做的这般惨烈,也真是要命。
看着这一地的狼藉,长街上有了短暂而又诡异的寂静,然后……尖叫声四起,完全没有祸事过去之后,大家显露出来的轻松和感激。
很多人看向这位“英雄”的时候,都带着些难言的恐惧,就更别提什么称赞和道谢了。
女子的同伴们叫的很欢,还有人当即不顾仪态的吐了出来,两个胆子稍微大些的,片刻之后迟疑着凑了上去,小心翼翼的在旁边说着话儿。
这个热闹,让种七娘看的心满意足,虽说也被唬了一下,但她可是种七娘,上过多少战阵,见过多少尸横遍野的景象的晋国公夫人。
这点小血腥,对她来说,和吃饭喝水一样的平常。
重又坐到马上,左右看看,指着道旁一家酒楼道:“去,弄个清净点的房间,我要请客。”
“到前面请用剑那个姑娘过来,就说本夫人相请一叙……对了,留下两个人在那儿,让闲人都散了,顺便跟长安府的人说一声,一点小事而已,不要小题大做。”
“马车是谁家的,赔点银两,不要弄的太难看。”
这个时候,任红缨正有点苦恼的看着自己的长剑,随即,拽过旁边的一个姑娘,撕拉一声,从她骑装下摆上撕下一条来,不管那姑娘委屈中带着点惧怕的眼神,认真的擦拭了一遍长剑,这才插回到剑鞘当中。
接着,看见躺在长街上的马尸以及四分五裂的马车,有点发愁,考虑是不是还像以前,一走了之,省的旁人要她赔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