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忠国,这一下。确实让段从文吃了一惊,他是彻底的明白了眼前两人的意思了,刘忠国乃雄武军偏将,这次雄武军出来的几百人就是他带着的,如今这支钦差护军有两千多人,除去种燧所率金州兵以及右卫羽林军外,只剩下了两千出头的人马。
蜀中大吗?其实不算很大,与关中相比,还略有不如,只能算是一隅之地,但十多万秦军入川,兵力还是有些捉襟见肘,打仗就是这个样子了,看上去人很多,一路推进也是势如破竹,但真要说占住这些地方,却需数倍不止的人力才行。
所以,十几万大军在川中都好像不够用的样子,那么这几千人马又算得了什么?他这心里考虑的一直是蜀中形势,以及这一路上的蛛丝马迹,却是忘了。若想有所作为,还是得有兵马才成的,而眼前两人在军中厮混的日子可是比他长的多,立马便想到了先要聚拢人手,这主意自然而然的也就先打到了雄武军的头上。
想明白这些,段从文心中也是一叹,世上聪明之人何其多也,这两位哪里是来讨主意的,分明是来拉他下水的,嘴上却是试探道:“两位的意思是……”
张锋聚在旁边冷哼了一声,“照我看,先礼后兵,跟他明说了,好言相劝,让刘忠国这厮滚回长安去,不然的话”说到这里,手往下一切,脸上已经满是杀气。
胆大包天,段从文立马吸了一口凉气,雄武军的偏将,李敢当的心腹,从五品的武官,比起杜山虎的官职的还要高上一级,这两位竟然还动了杀心,眼睛不由自主的瞄了一眼杜山虎,却见这位还是满面笑容,显然这提议并不是张锋聚一时冲动之下说出来的。
段从文脸色有些白。论起城府来,他确实要比这两位深上几分,但要说起胆子来,张锋聚和杜山虎两人都出身边塞,见的死人估计比他见的活人还多,自然非他可比。
张锋聚见他这个样子,嘴角一翘,眼中闪过轻蔑之色,就待讥讽上几句,但旁边的杜山虎开了口,“张小子说的是混话,景书别听他的,当初老子在庆阳府,李继祖那厮害了咱们显锋军多少弟兄?老子一刀斩下他的人头,论理怎么也算是件大功吧?但你看看,老子是什么下场?无功不说,连官都丢了的……
要不怎么说呢,无规矩不成方圆,李继祖该不该死?十几万大军的粮草没了,,西贼趁机而入。大敌当前,却想着剪除异己,阵前投敌,怎么就不该杀?但后来老子想清楚了,这王八蛋该死是该死,却不该老子来操刀所以说嘛,这世上的事情不是喊打喊杀就能成的了的,这不。咱们想来想去,这些同僚当中,数你段景书读的书多,肯定主意也不少,老杜就诚心问一句,有没有法子让刘忠国放手回京,雄武军的兔崽子们虽然和咱们左卫没什么交情,但总归是一起从长安出来的,这多上一个人……大人那里也多几分底气不是?”
说到最后,这脸也板了起来,一双眼睛定定盯住段从文,虽是没有疾言厉色,但那多年军旅生涯磨练出来的煞气和威风却是不自然间让人腿软。
段从文勉强笑了笑,心里却有些不舒服,这是强赶着的买卖,无论他答不答应,这两人都是打算将他套进去了的,尤其是杜山虎话里透出来的匪气让他尤为厌恶。
不过虽是心中不喜,但还是定了定神,但话里却多了敷衍的意思,“雄武军在李将军麾下,不如”
“算了。既然段校尉不想跟咱们交心,就当咱们没来过好了……”见段从文推来推去的,杜山虎似笑非笑的来了一句,站起身来作势就走,张锋聚本来看段从文就有些不顺眼,到是难得和杜山虎想法一致,哼了一声,迈步就去掀帐帘。
段从文脸色变了变,最终哈哈一笑,上前一步,拉住张锋聚的手臂,“两位大人何必着急……若是李将军念旧从文这里到是有个主意,定让刘忠国不得不孤身回京”
“就知道你主意多,却这般不痛快,快快说来,让咱们合计合计。”杜山虎也不为己甚,脸色变幻之间,宛若方才发威的不是他一般。
“这个不急只是李将军和大人那里”
“我说你怎么回事,若是事后大人那里问起,自有我们担着,还真能推到你身上不成?都是七尺男儿,吐口唾沫也能在地上砸个坑的,这个你无须挂虑。不然以后叫咱们怎么做人?”
段从文心里苦笑,也就是你们两个不怕,换做旁人,一个不好,以大人的性子,还能轻饶的了?
“那从文可就说了,这事……却需落在李成义身上……”
三个人脑袋碰在一起,段从文如此这般,如此这般的一说,说完了,才发觉杜山虎张锋聚两个看他的目光都有些古怪。甚至是透着隐隐的戒备,他祖母的,段从文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他当然明白两人为何如此,这主意是有些阴损了,但也不能怪他啊,急切之间,能想到这个法子,还是因为他奉命辅助杨端统领羽林右卫军兵,与杨端,李成义多有接触的缘故,眼前两人也太不地道了些,让出主意的是他们,此刻却又这般,合着自己出了力,还不讨好是吧?
几个人在这里嘀嘀咕咕,三个人虽说都不怎么对付,但却都是出身军旅,最是明白兵权的重要性,雄武军人虽不多,也就一营人马,但却也是雄武军的精锐,是京师少有能和镇军相提并论的兵马,严格意义上讲,便是如今风头正盛的羽林左卫也要比之差着一筹,三个人存的就是将这支劲旅留下的心思,人数虽是不尽人意,但总归聊胜于无的,也就半个多时辰,三个人商量妥当,便即散去,各自行事去了。
此时此刻,处于赵石中军大帐不远处,李金花帐内却也不算平静,李金花坐在椅子上,以手扶额,露出些疲态。她身前却是站着一人,却不是杜山虎等人要算计的刘忠国又能是谁。
此时刘忠国和平日在众人之前却又不同,束手立于李金花身侧,神色恭谨中带着些关切,与平日冷冷冰冰,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截然两样。
“小姐身子虽说康健,但这般下去也是要不得的,钦差行辕诸事皆出。赵大人,小姐……即便维护,也不该劳心至此。
忠国是个粗人,有些话不吐不快,不知小姐想不想听……”
“有什么事但说无妨,从大伯那里算起来,你也是金花的长辈,这次出京,又承你多方照看,金花心里都记得清楚的”
一路之上,这位可是多方示好,军务之上也少有掣肘,处处都透着恭敬,之前她也不愿理会,毕竟不久之后她便是他人之妇了,不管这份恭敬是出自伯父受益,还是这位的私心,她都不愿将这些勾心斗角的麻烦揽在身上,更不愿对她有养育之恩的伯父弄的跟仇人相仿,那是她最不愿见到的事情,但如今情势使然,却由不得她再是如此了,所以回帐之后便将刘忠国叫了来试探一番。
“小姐言重了……既然小姐想听,忠国便讲几句肺腑之言,望小姐不要怪罪才好。
此次入川,屡遇变故,想来小姐已经察觉出了不对吧?而钦差大人措置得当,进退皆有章法,着实让人钦佩不过忠国却要问上小姐一句……”
说到这里,刘忠国黑红的脸膛上却是现出几分迟疑和尴尬出来,说话也越发变得吞吐,李金花见他如此,知道事情是说到点子上了,于是笑道:“此时只有你我二人,出得你口,入得我耳,金花非是多嘴之人,无需太多顾忌,尽自说来便是。”
刘忠国搓了搓双手,呵呵笑了几声,“这话确实不怎么好出口忠国想问的是,小姐既已跟赵大人有了白首之约,但小姐可曾为自身计否?将来是只愿相夫教子,还是存木兰之志向,仿香侯之勇烈,搏个留名青史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