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石回到府中之时已经是快要亮天的时候了,六个赵氏子弟在宫外等他,被冻的青眉绿眼,中间还有一个眼睛又长又媚的少女,,身上虽然穿了不少,但这大半夜冻下来,此时已经像是没长毛的鹌鹑般瑟瑟发抖。
几个赵氏子弟不过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他们并不算是纨绔子弟,成年之后都在军中厮混,到是有着年轻人的腼腆,并没有涎着脸上前搭话,但赵石出宫的时候,少女身上还是多了两件衣服,其他人都是拔胸抬头,在那里摆着造型,就差明告诉别人,我们很强壮,一点都不冷了。
回到府邸,赵石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看着身后几个脸青唇白,说话都吐不出囫囵字眼儿的男女,赵石也没说什么,让先带他们下去安置。
府里不论是下人还是管事,这个时候大多没有睡下,一家之主总算是回来了,对于他们这些下人来说,赵石就是他们头顶上的一片天,这片天不仅能让他们丰衣足食,还能让他们获得其他一些东西。
赵石不在的时候,就好像少了一根大梁,让人惶惶不可终日,赵石这一回来,他们这些下人的兴奋劲一点也不比旁人差了,就算是再累,这时也得撑着眼皮子等老爷回来,这就是独属于这个时代的一种归属感。
赵石呆在府里的日子一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也没有接触过深入接触过那些豪门大户人家。对于这些下人地心思并不了解,随口将殷勤的过了分的管家老齐打发走,这才想起府里还有些羽林卫的军官在等着。
这时他也感到了疲倦,这一天下来,从进长安城,好像就没闲着,太后。皇子,皇上。轮流见了个遍,体力虽是撑得住,但心力却是耗费的厉害,脑仁都有些疼了的。
但这些军官都是他带出来的,却也不能寒了他们地心,于是还是先来到了前院的花厅,花厅所在这时却是灯火通明。不但杜山虎,张锋聚等人在这里等着,就是陈常寿,李博文,张世杰等人也在这里相陪。
这些人却是毫无睡意,陈常寿几个一边饮着已经换了多少次地茶水,一边低声谈论,杜山虎等人则不管那么多。三五成群,高声谈笑,若不是还要等赵石回来,这些家伙一定已经在这里大排筵宴,吆五喝六了,不过这时喧哗之声也是隔着老远就能听见的。
见到赵石漫步走进花厅。大厅立时便是一静,接着以杜山虎为首的军官们纷纷跪倒在地,“贺喜旅帅平安回京。”
“大人你可回来了,可想煞我们了。”
“大人这一走,末将等可是担足了心事,就怕大人出个意外,这下可好了,老天爷保佑,大人终于平安回来了。”
乱纷纷之间,这些跟随了赵石差不多有两年多。又曾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军官们眼眶都红了起来。那样子就差有人带头哭上一鼻子了。
赵石看了一眼跪了一地的人头,杜山虎在这里。张锋聚,狐狸,赤魔在这里,杨胜,折沐也在这里,段从文,宝福也在这里,还有几个原羽林左卫的军官。
他心性冷漠,也不看这些人是真情还是假意,在他想来,除了杜山虎,张锋聚,狐狸几个人之外,可不至于让人担心到这个份儿上,尤其是几个羽林左卫出身的军官,说起来除了杨胜和折沐外,都在他手底下吃过不少苦头,又没跟随他到潼关,一副情真意切地模样便是做的再真,他也是不信的,径自在上首坐了,挥手将众人叫了起来。
扫了这些人的官服一眼,竟然大多都已经加官一级,光这一点,朝廷的赏赐便也不算薄了,赵石也知道,打起仗来好升官,就好像抗日战争期间,光国共两党的司令就不计其数,师长团长更是随死随补,有的一场大战,战前还是小兵,战后却已经是团长了,不过手底下就他老哥一个,可想而知,战时的官职晋升是怎么来地了。
军人之所以渴望战争,就因为战事可以让他们获得荣誉和体现自我价值,自古皆然。
赵石这里到也没有旁的什么事情,问杜山虎等人的就是显锋军以及自己一手组建的那支京兆军的去向,也不出他的所料,显锋军余部回了庆阳,镇军未得军令便擅自回京本就已经违了朝廷规制,但他们情形特殊,朝廷也没怪罪,在长安外驻扎了半个月,便被打发了回去。
京兆军原羽林左卫士卒归建,剩下那些从京兆府禁军中抽调上来地人马却也被一个个调回了原来的地方,等于是将京兆军整个给拆散了。
到是一些在原来的地方十分不得意的军官士卒以养伤为名留了下来,还有赵石在汾水西畔断后时残存下来的十几个士卒一心想着当赵石的亲兵,自然也留下来等赵石回京再说的。
赵石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这时却还是觉着有些心疼,这支大部分都是新兵的京兆军经过东征一役,已然都是老兵,他也没少在他们身上耗费心血,就这样被拆散了,确实让他有些难受。
接下来问的便是羽林左卫的情形,杜山虎却是满脸怒色,狠狠将羽林左卫数说了一遍,原来自从赵石带人走后,赵布宗先掌管了左卫一段时日,之后掉右卫副都指挥使,左卫暂时由羽林中郎将费老将军代领,这位老爷子已经七老八十,所谓带领也不过是个名头罢了,一次也没到驻地去过。
于是乎,整个左卫就算是等于放了羊。之前在赵石手下这些家伙吃足了苦头,赵石一去,压在他们头顶地大山也就没了,便一个个故态复萌,还有些变本加厉地样子,好像要将那些苦日子积攒下来的火气怨气都发散个干净一般,到杜山虎等人回京地时候。整个羽林左卫其实已经散了架子,兵部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意图。还是根本无暇顾及这些羽林卫大爷,不闻不问,让这些家伙着实快活了一段日子。
等到杜山虎等人回京,重新掌管羽林左卫,那些闹的最凶的家伙却是转身调去了右卫,还有些风言风语流传在军中,人心涣散。本想着像赵石般施展些铁腕手段,但一来已不是当初形式,后面也没有像景王这样的大人物推动,掣肘处处,便是西山军营也早被兵部收回,如此这般,却是让杜山虎等人也没了奈何,毕竟他们在京师的根基薄弱。他还有张锋聚等人都可以说是外来之人,虽然有着左卫副都指挥使地职衔,但却没有爵位在身,很难压制这些大多家事显赫的羽林卫士们。
如此种种,如同倒苦水般一一说来,让赵石眉头越皱越紧。兵部?如此作为是只针对左卫还是确实无暇顾及?是那位圣上地意思还是兵部自作主张,竟敢让羽林左卫兵士胡乱调拨。
到是陈常寿在旁边插了一句话进来,“大人可能还不知道,如今兵部由李承乾李尚书执掌,李尚书在圣上龙潜之时出力良多,功劳其实不下于大人,李严蓄已经不怎么管事,如今兵部之事由其一言而决,杨相年纪。据说李尚书入枢密院视事已是早晚的事情了京兆军回京,大人擅离职守之事也是兵部第一个提出来的。大人这个国朝第一宠臣的名声实在有些名不副实啊”
他这番话虽是含含糊糊。声音只能两个人听见,但这些已经足够。赵石心中已是豁然开朗,嘴角处现出些冷笑,当初那位南先生就已经提醒过他的,这时哪里还会不明白其中的关节。
至于说羽林左卫,现在还真看不在他的眼中了,这些纨绔子,到真章地时候人人避之不及,在他眼中已是窝囊废的代名词,实在是多他们一个不多,少他们一个不少的。
不过在这事上赵石却认为并不能稍存退让,京兆军已经解散,他现在是羽林左卫都指挥使,将这些家伙握在手中却是象征着他的权力的大小。
“把李全德和费榷召回来,让他们去和兵部打官司,告诉他们,所有无故调离左卫的羽林卫士必须回左卫听候处置,兵部若不能给出为何无故调离这些人的原因,不弄出个子午牟酉来,这官司我要打到圣上那里,兵部?哼,兵部难道就能为所欲为?
我左卫在宫变之时是立过大功的,而且东征之役,羽林左卫浴血沙场,杀敌无数,他们却在身后断我左卫之根基,告诉李全德他们两个,这事不怕闹大,非要将这次主管此事之人弄个身败名裂不可”
“是。”杜山虎满脸兴奋大大应了一声。
赵石手指着那几个已经吓地脸色煞白的羽林左卫军官道:“你们几个,我刚回京,你们就能来这里见我,也算是有心,回去之后,立即给我整顿军务,谁若不服军令管束,叫李存义收拾他们,老子血战方还,杀气还没落下,正好拿些王八蛋来祭刀。”
几个人都是战战兢兢,唯唯诺诺,他们之所以来到这里,一来是这位上官之前的手段太过厉害,不敢不来,二来却是想观望一下风色,这位大人在东边立下了不小的战功,但朝廷上的风声却又对这位大人很是不利,实在不好预测这位大人的前程。
在这样一个时候,他们情愿多走几步,来瞧上两眼,也好知道日后这羽林左卫是不是还是这位大人地天下,不过一到这里就看见宫中来人传旨,几个人立马心里就知道这次是来对了,这时一听赵石的口气,哪里还分辨不清这位大人不但要重掌羽林左卫,而且好像比以前底气还足了,既然明白了这些,又见赵石杀气腾腾,自然不敢说上半个不字的。
直到将这些军中将领打发走了,赵石才目注陈常寿。
陈常寿脸色苍白如故,气度也依然从容至极,一双黑黑的眸子闪动着幽光,此时却是会意的笑道:“大人果然雷厉风行,风采不让从前,杀气却更有甚之,有大人在,我们这些人还有什么不安心的?”
“不要废话,说说我这么处置可是得当?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大人这么处置是再好没有的”陈常寿微微一笑,心中却是暗自惊讶,这位大人出征半年,这威严却又增了不少,气度也深沉了不少,不过武人心性还是不改,说话直接的可以。
“惜身听说大人可能要和李家结亲?”
说到这里,不光是陈常寿,便是张世杰和李博文两人脸色也古怪了起来,显然都已经知道这个令他们都有些无法消化的消息。
见赵石毫不犹豫地点头,几个人都将眼珠子睁地老大,尤其是张世杰,嘴巴蠕动了半天,这才挤出一句话来,“听说那女子已经二十出头了吧?”这句话到也只有他这个作表哥的敢说,其他两人都闭紧了嘴巴。
赵石立马闷哼了一声,他可不会向这三个根本不懂婚姻大事还是自己做主为好地家伙解释什么,这就好像跟他们辩论男女平等,估计就算你多长上十张嘴巴,也辩不过他们的,一种观念的改变总是在潜移默化中进行,根本不是一个两个人就能改变得了的,再说这事也没必要向他们解释。
“这和现在的情势有什么关系?”赵石脸黑了一下,现在是怎么瞧三个家伙都像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好像娶亲的不是他赵石,而是这三个家伙一般,脸上满是便秘般的痛苦之色。
陈常寿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笑容看上去平平淡淡,“大人,您也许应该是拜访一下兵部左侍郎李严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