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他死了,我便会插手么?我从来不受人威胁。”
他不假思索地抬起手,作势要收回自己的力量,季烟反应极快地抱住他的胳膊,“别别别!你若是收回,他们都怎么办啊!”
殷雪灼神态冷漠,不为所动,季烟又焦急道:“幼兰呢?你真的忍心看幼兰死吗?他们若是全死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只会便宜殷妙柔……”
“忍心?”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抬手捏了一下她的下巴,“只要伤的不是你,我又为什么不忍心?”
她愣了一下,呆呆望着他,还没说话,幼兰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响起。
“雪灼哥哥。”幼兰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小匣子,出现在他们身后,他低声道:“族长并不是为了逼迫你们才选择这样做,我们的生死存亡,终究也只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只是有一件事,族长让我必须告诉你们。”
“那两个闯入魇族的凡人,要对魇族不利,他们似乎在用什么奇怪的媒介联系外界,族长之前察觉到了,权衡之后,才决定出此下策。”
“族长说,如果您愿意插手魇族的事情的话,此事之后,便可继任族长之位,全族都会不顾一切地追随于您,魇族便有救。如果您不愿,等到那两个凡人找到外界进来的入口,我们也会死的,这与族长提早关闭结界并没有区别,我们全族便只有等死而已。”
“是否愿意帮,都全看您自己的意愿。”
殷雪灼神情冷淡,不为所动,季烟却迟疑道:“为何不直接与我们说,如果是他们在捣鬼,我们可以帮你们除掉他们,斩断那什么媒介。”
“族长已经受伤了。”幼兰低头拿出小匣子,打开里面的东西,低声道:“族长不知道那媒介究竟是什么来历,之前为了全族安慰,本打算直接动手杀了那两个人族,但那两个凡人并不好对付,族长伤得不轻,灵力本就难以支撑结界了,那两个人族……已经有了几分怀疑,族长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出此下策。”
只见幼兰手中的匣子里,只有一个晶莹剔透的珠子。
“这是族长的妖丹,魇族的妖丹,有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幼兰说:“雪灼哥哥只要吞噬掉这颗妖丹,就不需要再浸泡灵泉了,可瞬间恢复鼎盛时期的力量,甚至有所突破。”
其实说得再怎么冠冕堂皇,说到底,鸿镜也是在用无数的好处,和整个魇族的生死存亡,威胁殷雪灼出手。
连妖丹都给了,殷雪灼没有道理拒绝,毕竟所有人知道,恢复力量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季烟看着那枚妖丹,彻底没了话。
鸿镜不是殷妙柔的对手,他发现蹊跷之后,尽到了一个族长的全部职责,死的结果其实不出意料,但他把自己的死算计得太有价值了,但凡是一个善良点的人,都会因此而选择出手帮忙。
但即使知道……
如果她是殷雪灼,她也会选择帮的。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无论是恢复昔日的强大,还是报仇……
四下只有魇族的哀哭声,一缕清凉的风穿过袍底,掠起殷雪灼的衣袂。
殷雪灼垂下睫毛,抬手抓过那枚妖丹,还没有动作,季烟以为他要捏碎那妖丹,连忙紧张地抓住他的手:“殷雪灼!你……你要不再考虑一下吧……”
他的手在空中顿住,过了一会儿,偏头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你以为我会拒绝?”
季烟:“啊?不是吗?”
她以为殷雪灼这厮一直都是幼稚的叛逆心理,谁越要他做什么,他越不愿意,非要反着来呢。
这人刚才不是还一脸不耐烦吗?
“我当然不是那些人,会被仁义道德绑架,也不稀罕什么族长之位。”他懒洋洋地摩挲着掌心的妖丹,话锋一转,“但这个买卖倒也不亏,有了妖丹,顺手帮一下魇族也没什么。”
他的掌心冒出一股黑烟,手上的妖丹一寸寸消失,化为一道淡淡的白光,尽数涌入他的体内。
他拂袖,轻笑一声,“崖下太小,等我拿下整个六华城,送给你们居住。”,,
第85章
妖丹入体之后, 殷雪灼身边泛起了淡淡的荧光。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白皙, 容颜越发冷白,指甲长得更长,唇色也更红。
周围的灵气朝他奔涌而去,须臾之后,无形的威压像四周铺开,哀哭声忽然停止, 所有伏跪在地的魇族面露惊骇,更加敬畏地低下了头,换了伏跪的方向,向殷雪灼的方向俯首称臣。
殷雪灼微微闭目,抬手运转着体内的灵力,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 正好对上季烟好奇的目光。
她的目光炯炯有神,仰着头好奇地盯着他。
终于恢复力量, 他心底澎湃的复仇杀意要溢出胸口, 可一触及到她这傻乎乎的神态,就莫名手痒,抬手拍了一下她的头顶。
季烟:“啊!”
她捂住头顶, 简直是被他打得莫名其妙,一低头,又被他粗暴地揉乱了头发, 她有些恼,又听见殷雪灼低声对幼兰说:“族长你来做,但魇族的安危交给我,先别惊动殷妙柔和季云清,先隐瞒鸿镜的死。”
幼兰紧紧捧着手中的匣子,有些发愣,无措道:“这……我、我当族长?我不行啊,我还没成年……”
搞什么,族长应该是由最厉害的魇做才对,虽然原定下任族长是他,可前提也得是等他长大成年,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
如今他才一百多岁,真的当不了啊!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荒唐,幼兰急得跳脚,望着殷雪灼欲哭无泪,殷雪灼的态度很随便,听他推诿,又懒洋洋道:“那你随便去选一个成年的当族长。”
幼兰:“……”这样随便真的可以吗?
殷雪灼不再看他,放任风中凌乱的幼兰杵在原地,把身边季烟的衣领子一拽,直接拉着她往另一个地方走去。
季烟被迫跟在殷雪灼身边,感觉到身后落了无数道炽热的视线。
又是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和在魔域被围观的时候,简直如出一辙。
她感觉背后一麻,有些芒刺在背,偏偏殷雪灼神态自若,长腿迈得惬意,仿佛习惯了站在至高之处,傲慢地睥睨着芸芸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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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雪灼的力量就这样回来了,季烟一直觉得有点儿魔幻,一会去就扑在他身上,抓着他上看下看的,像是要看出什么区别来。
结果摸着摸着,不下心按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她感觉殷雪灼看着她的眼神瞬间变了。
季烟:“……”
她悻悻地收回手,尴尬地朝他笑了笑,然后在他的死亡凝视之下慢慢挪到一边,拽过一边的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自己的头蒙住了。
季烟现在过得战战兢兢,就怕这人又是哪根筋不对,又要对她动手,当所有人都在各自筹谋之时,就她一个人画风不对,每天提防着自己的男朋友。
鸿镜的修为虽不及殷雪灼,但堂堂灵魇一族族长的妖丹,绝非是寻常的宝物,殷雪灼服下之后,修为便隐隐有暴涨之势。
连续几日,魇族上空都阴云密布,无数的黑云积压成万丈高的漩涡,像黑洞吞噬着一切,云间隐隐有电光闪烁。
简直是一个现实版的,黑云压城城欲摧。
即使有殷雪灼的灵力支撑法阵,头顶上空也瞧着颇为吓人,而且那些黑云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积得越来越多,非常可怕,连那些魇族也都被吓得躲起来不敢出现了。
季烟真的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情景,脑海中有一个词呼之欲出。
殷雪灼他……该不会是要渡劫了吧。
如果他真的要渡劫了,那他该不会也要挨雷劈吧,那会不会很疼啊?那她难道还要和他一起疼吗?天哪放过她吧。
季烟有点儿崩溃,拉着殷雪灼猛摇:“外面那是什么情况啊!你吃了妖丹,连雷劫都来了?”
殷雪灼淡淡“嗯”了一声。
季烟:“……你是什么期来着?我不修炼,我不太懂这个。”
殷雪灼:“……化神期。”他的眼神还带着点儿无语。
“噢。”她恍然大悟,又问:“那化神期接下来呢?化神之后应该是炼虚期,然后是合体期?那你接下来是不是炼虚期了?”
殷雪灼这才掀起眼皮子,淡淡扫了她一眼,歪了歪头,皱起眉,一脸“我的女朋友居然看不起我”的困惑烦恼。
“我之前是化神期巅峰,本就要突破了,若不是忽然被挽秋剑打伤,雷劫应该早就来了。”他想了想,又用一种很随便的口吻说:“应该是合体期吧。”
应该是……合体期……吧?
合体期被你说的这么随便,你以为你渡劫是吃饭吗!
季烟跪在床上,抓着他的衣袖,呆呆地望着他,眼神一下子迷茫了,她觉得这世界有点儿魔幻,还有点儿不太能接受,好像做梦一样。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化神期在这个世界凤毛麟角,就已经算是顶尖的存在了,天下强者不出五人,那更往上的大能,几乎是隐遁于世间,寻不到任何踪迹,化神期修者略知天地元气,元婴结成元神,而往上的炼虚期更是与之有了天壤之别。
合体期……已经算是这个世界中最顶尖的存在了。
再往上,这个世界的灵力或许都难以支撑一人之力量,季烟根本想象不出来。
季烟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所以,你这不是一般的雷劫,是天劫吗?我会疼死吗?”
殷雪灼又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笑了起来,手指在她脸颊上捏了捏,“有我在,怕什么?”
季烟:可我还是怕啊!
她开始思考,要不要趁雷劫之前杀了殷妙柔,早点解开联系,或许她就不会挨雷劈了。她的脑子飞速运转,开始计划起整个过程的可行度,还没盘算好,整个人就被殷雪灼拽了过去。
她的表情实在是太害怕了,殷雪灼再觉得好玩,也有点儿看不下去。
“你不信我?嗯?”他的手不满地掐着她的腮帮子,把她捏成了脸圆圆的小仓鼠,压低了嗓音,“你觉得我会护不住你?一个天劫而已。”
这逼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不过是被雷劈而已”。
季烟:“……”
行叭。
也许呢,连炼虚期都能跳过,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她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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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雪灼后来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什么叫“你爸爸终究是你爸爸”。
天劫的前一个时辰,他还在低头和指尖的小蝴蝶说话,时不时偏头看季烟一眼,季烟紧张地缩在一边,虽然听不懂蝶言蝶语,却也可以从殷雪灼的表情上琢磨出一点情绪来。
翻译过来的话,大致就是“我好无聊啊”,“我现在有点儿想搞颜色”,“天劫为什么还不来”。
季烟:“……”
到底是她渡劫还是他渡劫?
上回他装逼过度结果翻车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不管他怎么说,季烟都还是很害怕。
殷雪灼没有理她,只是与面前的小蝴蝶细致地交代了一番,那些小蝴蝶从他指尖飞走,不知去了哪里,紧接着,幼兰新任命的族长过来,向殷雪灼禀报了一下殷妙柔的情况,殷雪灼听完,冷笑一声:“我猜想媒介就在这几日,你只需假装不知道,配合她连通媒介。”
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了白白的爪牙。
“把此物放在此地灵气最浓郁之处。”
那新任族长小心捧着爪牙,有些惊讶于这爪牙上的魔气,又抬头问道:“可是要利用稍后的天劫劈出的裂隙,将魔气传出结界外,召唤这爪牙的主人?”
殷雪灼微微一笑,“不,是召唤魔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