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三年的夏至,也就是盛明珠最初重生最重要的那一段时间,正是左丞相和孙远侯篡权谋逆导致惨死的关键时期,株连了数不胜数的人命,当初参与的几股势力和乱党余孽,用了几个月才彻底的清除干净。
唯独剩下老弱妇孺,不清楚当时是谁出手相救,让这些人免去一死送离了帝都,如今倒是阴差阳错和司徒永吉联系上了。
除夕之夜司徒永吉和静妃里应外合,不单单是想要借助兰贵妃滑胎一事铲除旗妃在后宫的势力,也是要借此机会给璟王轩辕翊一个下马威,所谓的‘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指的就是那些老弱妇孺的指证!
夜凉如水,盛明珠看着金红色的长烛几乎燃尽了一大半,灯芯早已经垂落,她取下了灯罩,拿着剪刀修剪了一下烛芯,这才让烛光平稳了一些。
“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一点也不觉得吃惊呢?”叶暖夜看着她手里的动作,反而有些沉不住气,掂了掂手里的那条锦帕,“不要告诉我,你连这些也一清二楚吧?难不成是轩辕翊亲口给你说的?”
盛明珠轻轻摇了摇头,将烛灯外的灯罩扣上。
“今晚太后和轩辕炽如此给兰贵妃开诚布公,想必明晚除夕宴会上,静妃的挑唆也达不到目的了,”叶暖夜曲起手指,轻叩着座椅,“所以说锦帕上写的‘嫁祸’是做不到了。”
盛明珠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却又想起后面的八个字:‘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按照你从江湖朋友那里打探的消息,当初左丞相和孙远侯势力残存的老弱妇孺,真的是璟王轩辕翊给放走的吗?”
她一边说着,弯腰从书案下的格子里拿出了一根新的蜡烛点燃,放在轩窗旁,瞬间将窗外的积雪映照的如晚霞斜挂,美如画卷。
叶暖夜轻哼了一声,“谁都清楚当今坐在龙榻上的人,对外的武力战争只信任和请教三朝元老陈烈,对内的党争势力却只认可璟王轩辕翊,不用调查也猜得出只有他敢放过那些老弱妇孺。”
“你这个江湖郎中,倒是很了解这个轩辕翊嘛?”盛明珠起身走到了他的身边,“或许正如你猜测的那样,司徒永吉欠缺的是当事人的指证,可是未必能够凭借着这个就离间了轩辕炽和璟王之间的信任。”
叶暖夜觉得有几分道理,示意盛明珠继续说下去。
“原本生性多疑的轩辕炽对于左丞相的事件敏感几分,整件事情的处置方式和负责人,都是他亲自和轩辕翊商量的。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点道理轩辕炽还是清楚的,司徒永吉的挑拨或许真的会让轩辕炽有些猜忌,却也更容易联想到司徒永吉和这些余孽有密切的来往。”
说道这里,盛明珠敛起细长的眼眸,挑起嘴角,“所以自然不会轻易饶过司徒永吉!”
端着热茶的时宜走了进来,原本置身事外的她只是看到了轩窗亮起的烛火,这才走了进来,这是她与盛明珠私下的暗号,每逢亮起烛灯,就是让她进来的意思。
“姐姐和叶公子先喝杯热茶吧!”时宜将茶杯递给他们。
叶暖夜盯着茶杯,有些意外的看向盛明珠,漆黑的瞳孔深的望不到底。
这些朝堂和后宫交错纷杂的势力,还有权谋和算计,盛明珠是避讳让时宜知晓的,如今为何忽然改了决定。
对于崖暖夜探究的眼神,盛明珠倒是不予理睬,只是喝着茶,慢悠悠地说着,“时宜,将下午我们在翠园见到的事情如实告诉他吧!”
“翠园?”叶暖夜知晓这个地方,是距离太后永寿宫最近的游园之一。
时宜点了点头,将下午在翠园盛明珠和轩辕翊在落霞湖的独处,包括她遇到安杰郡王的事情告诉了叶暖夜。
等说完这些,盛明珠旋转着手里的茶杯,看着叶暖夜,笑而不语似乎在等着他发问。
原本就不打算隐瞒这件事情,如今时宜被牵涉其中,叶暖夜也看到了今晚在昭明宫前发生的一幕,是时候将轩辕翊作为盟友的事实告诉他们两个人。
叶暖夜也是聪明的人,有些话点到即止,定当了然于胸。
“如此说来,珠儿在宫中出去太后的恩宠,也多了一位盟友?”
“你在我回到昭明宫前也看到了护送我回来的宫女,她是轩辕翊身边培养的暗卫,功夫自然差不到哪里!”
盛明珠静默了一小会儿,深看了叶暖夜一眼,“她叫冬青,是轩辕翊安排在舒太妃的身边,传递消息和保护太妃的,你有把握今晚你的出现不会让那个冬青察觉吗?”
原本听得一头雾水的时宜,这才明白了几分,瞪大了双眼看着盛明珠,吞吞吐吐的说着,“姐姐说的冬青是不是好几次帮过我们的宫女?”
“我倒是不确定那个叫冬青的会不会察觉我的气息?”叶暖夜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不过听时宜这么说,她暗中帮过你们几次,又是轩辕翊身边的人,即使察觉到我或许也不会轻举妄动。”
这句话让盛明珠觉得胸口发紧,如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缓和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这段时间正好是年关,你也在内室不要来了,”盛明珠提了提嘴角,挤出了过于苍白的笑意,“如今和轩辕翊关系尚且没有明确到可以完全分享秘密的地步,我不能拿你的生死来当做赌注。”
时宜纵然不能完全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却也知道叶暖夜如此频繁出入后宫,虽然是有绝世的轻功护体,却终究过于冒险了一些。
更何况,一个男人如此大大咧咧的出入后宫嫔妃的宫殿,这种行为,无异于是自掘坟墓!!
沉默的叶暖夜没有答话,既没有赞成盛明珠的说法,却也没有反对,只是定定地看着盛明珠,眸光中的笑意被另一种情绪取代,那化不开的眼神,如同几尺厚的寒冰,让人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