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盛明珠这怔忡之间让轩辕翊察觉了,他轻看了她一眼,带着几分浅笑。
尴尬之余,安杰郡王正好开口,“宸儿想讨个赏赐,以往进宫的时候,只是要跟随着司徒先生上德育课,”他压低了声音,“再次回到帝都,想要日日见到师傅岂不是很难了。”
原来这个小家伙是惦记这个事情,盛明珠轻蹙着秀眉,年幼的小郡王想必是过于依赖这个师傅,却不知晓宫中的利害关系,局中之人唯恐避之不及,他这个小郡王倒是想要立身于宫中。
盛明珠打量了一下陈烈老将军,他与小郡王的父亲陈卢比肩而立,身材英朗几分,但笑不语,眸中却带着耐人寻味的含义。
只见轩辕翊拉着小郡王的手,浅笑着说道:“宸儿那么喜欢跟着师傅吗?若是哪一日师傅成亲,给你娶个师娘,你岂不是要和师娘争风吃醋?”
“这岂能相提并论?”小郡王明显听出了几分意思,羞的脸色通红,连忙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师傅又拿宸儿取笑。”
众人闻言都微微楞了一下,旋即大笑起来,陈烈老将军毫不掩饰对璟王的欣赏,将这个小活宝儿拉到了身边,语重心长的开口说道:“宸儿,不论你师傅身在何处,对于你的教导都要谨记于心,你可要记得啊!”
轩辕翊颔首缓和着笑意,半晌才回到案前落座。
又喝了半盏茶,盛明珠眼看着戌时已过,正琢磨着要如何开口,轩辕翊已然示意守在一旁的内侍点燃了琉璃宫灯。
“夜色也渐渐深了几分了,是时候该散了,娘娘的暖阁临着镜湖,且安排几位内侍相送,也免得出了差错。”
盛明珠这才感激的起身对着轩辕翊行礼,转而又对陈烈和陈卢两父子颔首示意,“那明珠就先告辞了,多谢王爷和将军款待。”转身时,又侧身对着小郡王挥了挥手算是告别。
刚刚走出软帐,几个高瘦的内侍宫女和侍卫跟随着盛明珠一同离开了回廊。
“难怪宸儿喜欢和这位后宫的娘娘的亲近,”
陈老将军看着渐行渐远的盛明珠,低声对璟王轩辕翊缓缓开口,“蓬莱阁那一曲已然是惊为天人了,方才和宸儿对弈的样子更是不俗,只可惜啊……”
轩辕翊也微微一笑,并没有反驳他的意见,“蓬莱阁的那一曲虽流传民间,更是被刻意杜撰了此曲的背景故事,然而此曲却是出自皇兄年少落魄之时,想必大祈朝除去老将军您和太后,再也没有人清楚这点,俪嫔当时弹奏此曲定然是让皇兄会错了意。”
老将军也感叹了一声,“是啊,也难怪卿本佳人却不受宠,偏偏弹奏那一曲还附上了一段《般若心经》的经文,这便更是让陛下触景生情,年少时失去母妃,又被先皇冷落的时日,才作下此曲,俪嫔这一举动无疑是彻底断送了陛下的恩宠。”
这番对话,盛明珠自然是不曾知晓的,回到暖阁之后,特地差遣时宜打赏了那几位内侍和宫女,待到他们离去,才摇头苦笑了起来,“分明是为了散心才出去的,结果倒好提着心性和小郡王下了一盘和棋,还要面对璟王和两位将军,当真是身心疲惫啊!”
时宜解开了她身上的披帛,搭在手臂上,笑吟吟看着她,“不过也难得给小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次在镜湖的行宫里,倒是和安杰郡王亲近了几分,也算是好事一件。”
“你也看出这个小郡王不一般了?”盛明珠坐在软榻上,看着正在泡安神茶的时宜,“说来听听。”
时宜将茶递给了盛明珠,“陛下虽有几位公主却并无皇子,嫡亲的璟王尚未婚娶,更别说子嗣了,唯一数得上皇亲国戚的就是三朝元老陈烈将军的这位嫡孙了,更何况安杰郡王的名字还是陛下亲笔御赐,我可说对了三分?”
正在喝茶的盛明珠很是满意,补充道:“抛开安杰郡王的家族势力,仅仅是个六岁孩童知晓音律倒是次要,却能够让璟王称赞几句,棋艺也是出挑一些,更何况还作的一手好画,舞文弄墨皆为上品,这可就就难得了。”
她说完又低头抿了一口茶,微微含笑回视着一旁的时宜。
离开镜湖行宫的前一夜算是如此落幕了,次日的早晨,列队的车马数不胜数,皆是搬运着回帝都的行李,盛明珠被安置在靠后的位置,也不着急,带着时宜在一旁的凉亭中打发时间,除去那些行囊之物,手边只留下了几本书卷,除去棋谱就是佛经。
时宜也是耐不住性子,打从开始对围棋感兴趣,收着盛明珠给的棋谱,但凡闲下来就会翻看,此时在凉亭中听着一旁的车马声,倒也沉得住心,盛明珠微微笑着,看她,“看来你当真是喜欢这些,不如我和你摆几局?”
“这些日子小姐竟是对着棋盘了,不嫌烦闷吗?”
盛明珠将手里的经书倒扣在一旁,“烦闷倒是不至于,只是被那两次和棋给刺激了,自然是要发愤图强一些,”她半开玩笑的说着,就将折叠的袖珍棋盘从漆着金色的锦盒里面拿了出来,黑白的棋子都是琉璃的质地。
“时宜倒是把这个东西给忘记了。”她说着单手撑着下巴,“当初少爷可是‘京都三生’之首,赢的稀罕物件个个珍贵,这一套袖珍棋盘送给小姐时,时宜眼馋了好久,还未曾见过折叠的棋盘。”
说笑之间,盛明珠已经摆出了简单的棋局,时宜看了两眼,笑着,“小姐可不要嫌弃时宜愚笨。”
刚刚用食指捏起了棋子,却被突然出现的脚步声吓得一颤,待看清楚站在盛明珠身后的人,反倒将棋子落在了地上,原本就是琉璃制成的棋子,这一摔倒是碎的彻底……
“陛下和王爷恕罪,未曾听到通报,这才没了规矩!”时宜双膝下跪,额头抵着地面,诚惶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