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霜跌落在一寸深的酒液中,醉酒人说的三坛陈酿早已和其他的混为一体,散发出一阵奇香。扑腾之间,酒液渐了几滴到澜虎口中,他抿了抿,便觉得不大对劲来。
头很晕,眼前也花了,四肢更不像自己的,但又很是飘飘然,仿佛踩在棉花上一般。
“兄台,来,我们边吟诗作对,边饮下此酒……”醉酒人拾起一片碎瓦,舀了一些酒,送到流霜嘴边。
幼年澜虎伸舌一卷,舌尖漫开一股苦涩,但回味清香无比。
“好、好喝!”他动了一下,却没站稳,一下子倒在舟中。
醉酒人哈哈哈大笑:“快活似神仙!”
“似、似神仙!”流霜睁开迷蒙双眼,抬起湿漉漉的前爪,在醉酒人手上一点。
“好好好,接下来便是吟诗,那个……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醉酒人晃着瓦片站在舟中高喊,声调抑扬顿挫,像是在唱一首歌。
“再来,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
流霜也站起来,前爪攀在飞舟边缘,嗷呜嗷呜直叫。
“兄台,你方才说的,我没听太懂。”醉酒人转头问他。
流霜:“嗷呜——”
“嗷呜——”醉酒人也跟着流霜一起喊。
飞舟彻底失了方向,在小镇夜空中胡乱游走,其间差点撞上墙。流霜到操作台上拍了那灵石一把,迷迷糊糊地操纵飞舟顺着记忆往客栈走。
“兄、兄台,你这是要登仙了吗?”醉酒人在舟里翻了个身,仰面问流霜。
“我、我去找……我要找谁来着?”流霜挠着脑袋,又调转方向,朝之前那富人的高楼行去。
夜色深重,街上行人早已归家,河灯只零零散散浮于河面,打更人敲着梆子从街头走到巷尾,流霜站在舟头瞪着眼,迷迷糊糊间看见一个面含冷色的少年。
这少年长得有点眼熟,谁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还有一更~
☆、章四五
章四五
“嗷呜——”流霜脑袋抬了抬,冲那少年大叫。
醉酒人也学着流霜那模样,向少年嗷呜一声。
少年面色更冷了几分,他穿着身比夜色更为深黑的长袍,腰后悬着一把镶金纹长剑,脚边躺着一只还未展开的孔明灯,及托于底部的松脂。
流霜趴在飞舟边缘,往那只孔明灯上望了一眼,思绪微微回笼,细细地喵了喵,翻身出去。此刻飞舟距离屋顶约有三尺远,他这么一翻,便直直坠往地面。
江丛云心猛地一跳,斜里一跨,揪住那只满身都是酒气的虎,再深深提气,稳住身形,站稳在院内。
流霜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何事,他前爪揪着江丛云肩上衣衫,翡翠绿的眸子里蒙着层水汽,头愣愣地抬着,也不知看没看清眼前这张脸。
但许是看清了,因为他爪子动了一下,头往上蹭,还一边给少年传音:“江、江、江……”
他没能江完,就打出个嗝,酒气直袭江丛云面上,令少年不悦地皱眉。
“江、江、江丛云……”流霜仍在努力喊江丛云的名字,飞舟上的醉酒人亦来到地面,足一踏,身一倾,手举在身前,分明是某套掌法的起势。
“你要对我兄台如何?”醉酒人双眼微眯,阴恻恻道。
江丛云掀眸瞟了他一眼,提步转身,朝院外行去。
方才醉酒人在这富人家中一闹,家丁们多多少少都受了伤,富人尤甚,大夫们被重金请来,此时整座高楼灯火通明,却也没多余人手来看守大门。
江丛云纵身跃到院外,醉酒人亦跟着,还不忘道,“快快把我兄台放下,否则,我要你好看。”
少年淡漠地朝他投去一瞥,又低头问这只臭熏熏的虎:“他是谁?”
“兄、兄台!”流霜一震,倾过身去认了半天,才对江丛云道。
“……”少年觉得有些牙疼,根本没想到自己不过离去片刻,这货不仅结识了新朋友,还在外面喝得大醉。
澜虎湿哒哒的肉垫碰了碰江丛云的脸,然后转身朝醉酒人嗷呜。
“嗷呜——”醉酒人也如此回应。
“兄台,你莫慌,在下这就来救你!”
宽阔的十字街,周遭门户紧闭,冷瑟清淡,高飞的孔明灯早已不见踪影,此夜无星无月,黑得甚是浓稠。借着某户人家院外灯烛,醉酒人猛地一眨眼睛,看准江丛云所在后,拍掌而出。
江丛云旋身躲避,踩上街道中央的假山,居高临下盯着他。澜虎被他换到左手拎着,右手伸去腰后拔.剑。
“兄、兄台莫慌!”流霜登时酒醒了大半,急道。
醉酒人第二掌顿了一下,他收回步伐,道:“兄台请讲。”
流霜甩了甩头,将眼前的模糊甩掉,说:“兄台,江丛云是个好人,你不要打他!”
“你,和他,认识?”
“我,和他,认识!”
“竟是如此……”醉酒人面露惊讶,尔后抚掌一笑,“既然是兄台的朋友,那便是我的朋友,来,朋友,今夜你我同饮三百杯,不醉不归!”
被提溜在半空中的虎也举起前爪,愉快呼喊:“三百杯!”
江丛云眉头皱得更深,他举着流霜到自己眼前,声音很凉:“跟他告别,我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