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渊听了邓艾的分析,脸色连变,心急如焚,脑中蓦然想起当日他曾在曹操面前夸下海口,要在数月内将长沙、衡阳、桂阳、交州等西南之地,尽数攻克。
而眼下已有一月,可他连一个临湘城都未曾攻克,想到此处,夏侯渊自觉脸上无光,无地自容,虎目一瞪,慨然而道:“如今虽有变故,但某在陛下面前,夸下海口,数月内定要将东吴西南之地尽数攻克,岂能言而无信,落人笑柄,我宁战死此处,亦绝不食言!”
邓艾听了,眉头一皱,急向夏侯渊劝道:“彼军势大,如今我军军心不稳,若是我军在此强硬与吴贼对抗,只恐输多胜少!”
“若有万一,吴贼便可发兵望吴郡进发,袭击陛下军马之后,待那时陛下首尾难顾,岂不更误了大事耶?”
邓艾此言一出,夏侯渊顿时脸色勃然大变,虎目泛着凌厉光芒,正是在权衡轻重,与国家大事相比,个人颜面自然要放置一旁。
夏侯渊长叹一声,向邓艾摇首而道:“若非士载提醒,某几乎误了大事,那依士载之见,眼下该当若何?”
邓艾面色一沉,脑念电转,迅速分析时下局势,一阵后,邓艾眼中闪烁着智睿之光,不慌不忙,徐徐而道。
“那陆逊本是孙权麾下大都督,身兼重职,孙权在如此紧要时候,遣其来此,定是教其征集西南兵马兼合义勇军一并赶援吴郡!”
“时下我军在临湘此处,已与陆逊对峙近有一月时间,陆逊表面用兵虽不见急躁,其实心里必是担忧吴郡战事!”
“如若这般,我等何不将计就计,以退为进。先撤军退回浏阳城,待陆逊兵马动时,又于路埋伏。杀其个措手不及!”
夏侯渊听了,面色一震。暗暗称妙,踌躇一阵后,夏侯渊最终还是下定主意,认同邓艾之计。
“士载此计大妙,那当何时撤军?”
“事不宜迟,夏侯将军可立即下令,今夜便拔寨而退,教吴人以为我等心怯其势。有所松懈,再举后事!”
邓艾目光炯炯,夏侯渊与邓艾对视一阵,遂是依从,于是,当夜夏侯渊急令诸军,收拾行装,又教数将保护邓艾,一同护着辎重先撤。
邓艾临行前,又与夏侯渊吩咐道:“待辎重队伍远去。夏侯将军可纵火烧寨,以教吴贼以为我等此去无诈!”
夏侯渊听了,眉头一皱。便是问道:“可若是吴贼见此处火起,派兵来袭,又当如何是好?”
“夏侯将军不必多虑,陆逊素来谨慎,但见我军自毁营寨,只会心里起疑,绝不会派兵来追!”
邓艾面容笃定从容,夏侯渊听了,暗叹邓艾此子了得。不愧得那郭浪子如此称赞,夏侯渊遂便无虑。
到了夜里三更。辎重队伍渐渐远去,夏侯渊引兵而撤。纵火烧寨,霎时间,火势蔓延,红通通的火光冲天而起,将方圆十里之内,照得如若白昼。
潜伏在四处的吴军细作探得,大惊失色,连忙赶往临湘城通报,而陆逊刚从诸葛恪口中,听得惊天消息,心思全在如何应付诸葛亮这妖孽身上,直到倦了,就于桌案上卧睡。
猝然间,一阵凉风袭来,灯光覆明,陆逊惊醒过来,听得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陆逊睡意全无,定眼望时,只见一员将士赶来,禀报魏军大寨蓦然火起。
陆逊听了,神色一变,连忙赶到楼阁外眺望东方,果然看见遥远处,火光张天,一片通红,四周山林尽是烧着。
来报的那员将士,急向陆逊问道:“陆都督,魏寇营寨烧毁,可需通报诸位将军,整备兵马,进而掩杀?”
陆逊面色沉着,眼眸微微眯起,却是沉吟不语,过了一阵后,陆逊摇首而道:“今夜我军皆在城内歇息,并无出战,魏寇营寨无故火起,必是自毁之,欲诱我军出城,不可贸然行动!”
次日,火势稍弱,魏军大寨周围一片黑土,烟雾弥漫,炙热的温度,令人感觉好似处在一个火炉中似的。
一队吴兵斥候策马赶来,探望一阵,然后又绕过营寨,前往后方打探,直到晌午时分,斥候回报,言在方圆数十里内,皆不见魏兵的人马。
此下,陆逊正与一众将领于郡衙议事,听得斥候如此报来,孙韶面色一凝,眼光闪烁精光,急走出谏道:“魏寇自毁营寨,大有可能是见我军援军赶到,又兼前番屡屡挫败,折损兵力,故而心生怯意,撤军退走!”
“陆都督,眼下正是大好时机,何不立即发兵前往追袭,一举攻破夏侯渊,然后火速望吴郡进发,以解吴郡之危!”
孙韶话音一落,全琮瞪大着铜铃般的虎目,慨然附和道:“孙将军所言甚是,事不宜迟,还请陆都督发令,末将愿为先锋!”
只听全琮那大嗓子,如同洪钟骤响,震得殿内如似摇晃,不过陆逊却是面色淡然,凌厉吴兵的眼眸,微微眯起,浑身有一股无形的威势,目光缓缓地投向诸葛恪,不慌不忙地问道:“此事,元逊可有别见?”
诸葛恪一听,连忙抖数精神,眼中迸射光芒,灿*人,沉声而道:“回禀陆都督,依恪之见,此中大有可能却是魏寇以退为进之计!”
诸葛恪此言一出,大堂内诸将皆是脸色一变,孙韶、全琮两人对视一眼,皆有茫然之色。
陆逊听罢,却是展露出一丝笑容,嘴角含笑,颔首又问道:“如何以退为进,元逊可详说之!”
诸葛恪见陆逊眼中露出认可之色,神色大震,心头一喜,当即信心大涨,宛如运筹帷幄之中,妙语连珠,侃侃而道。
“夏侯渊素来武勇,举风壮烈,绝不会轻易言败,而当下我军得三万新力军,兵力大增,夏侯渊自知强攻硬战,难以取好,却又料算我等急切吴郡战事,但见其军撤去,必然望吴军火速进军!”
“故而夏侯渊便以退为进,先以弱示之,教我等以为其胆怯,故无防备,夏侯渊却于后路埋伏,倘若我军未能识破其计,必败无疑!”
诸葛恪此言一出,大堂内顿时连起一阵惊呼声,孙韶、全琮皆有骇色,两人皆非愚昧之辈,当下经诸葛恪这般提醒,细细一想,不禁纷纷打了一个哆嗦。
陆逊闻言,放声大笑,捂掌笑起,望着诸葛恪,连声称好,“好!好!好!元逊眼光独到,一眼便看出其中深浅,难怪吴王对你如此赏识!”
诸葛恪被陆逊赞得心花怒放,表面却是故作谦虚,连忙拱手而道:“陆都督谬赞,恪才微学浅,想必陆都督早就看出那夏侯渊之计,却故欲试问于恪!”
陆逊笑了笑,见诸葛恪经昨夜一席话后,性子果真收敛不少,心中亦是欣慰,随后,陆逊环视众将,沉吟一阵后,凝声说道。
“吴郡战事关乎我东吴兴亡,刻不容缓,如今我等已延误近有一月时间,不可再有怠慢,我欲分军两路,即日出发!”
“一路火速望东面临川进发,再而北上赶往吴郡,一路却于长沙此处,先击败夏侯渊军,以保得西南之地无患后,再往吴郡赶援,诸位觉得此策可妥?”
陆逊说毕,缓缓把目光定在了诸葛恪身上,诸葛恪心里明悟,立马拱手拜道:“陆都督如此调拨,自是妥当,恪愿引交州兵众,前往与夏侯渊军交战!”
陆逊闻言,眼眸一眯,与诸葛恪对视一阵后,语重心长地说道:“夏侯渊虽至暮年,但仍宝刀未老,勇冠三军,而据前番所擒魏军俘虏所报,邓艾并无折命,此子不但武勇了得,更兼腹有韬略,并非等闲之辈!”
“元逊若要与之对战,务必万事小心谨慎,万不可掉以轻心,否则必遭灭顶大祸!”
诸葛恪见陆逊如此慎重,特别说到邓艾时,语气不禁又加重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诸葛恪看在眼里,谨记在心,毕恭毕敬,拱手又拜道:“恪定不会辜负陆都督厚望!”
陆逊闻言,重重颔首,叫了一声好,然后便与诸将各发号令,教其各去整备兵马,收拾行装,又教孙韶点齐辎重,以备战事。
各将纷纷领命而退,陆逊向诸葛恪投去一个眼色,然后便转入后堂,诸葛恪会意,随后跟上。
须臾,诸葛恪随着陆逊的步伐来到后堂,陆逊面色凝重,与诸葛恪沉声叮嘱道:“你年纪尚小,少经战事,不知其中狡诈,并非夏侯渊、邓艾之敌,你此番前去,主要以缠住夏侯渊军为主,以待时机,万不可急功近利!”
陆逊此言一落,诸葛恪眼角不禁微微触动,一丝不忿之色一闪即过,却是装着受教的样子,拱手问道:“不知陆都督所说的时机,又是何时,还请陆都督指教!”
陆逊神色一震,目光眺远而望,徐徐说道:“你那叔父,此下正与朱将军一同往长沙赶来,想必不日将到,有你叔父坐镇,夏侯渊、邓艾二人岂是其敌手耶?”
诸葛恪闻言,顿时醒悟,不过眼中不禁涌出几分疑色,这下,诸葛恪的眼神却是被陆逊捕捉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