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忧心忡忡之际,郭淮神色凝重,锐利如锋的眼眸缓缓眯起,然后又松开,凝声而道:“某有一事不解,曹魏窥视西川,不惜背弃盟约,与我大晋争夺,却又为何只派三万兵众?”
“曹操在荆州屯兵数十万,如若调重兵长驱而入,以时下我大晋还有蜀汉兵力,岂能抵挡?莫非曹丕所引的只是先头大军,后头还有魏军援兵耶?”
郭淮说出心中担忧,张颌听得,却是眼睛一亮,当即投眼望向成公英,成公英微微颔首,脸上微露笑意,似乎对张颌的笃定,极为欣慰,随即答道。
“伯济不必过虑,依某之见,曹操此番进伐西川,只会调拨这三万兵众,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再调拨兵马入川!”
“成公何出此言?”郭淮心头一震,连忙问道。
成公英不慌不忙,徐徐而道:“一来,曹操为征伐东吴,侯备已久,对东吴志在必得,绝不愿半途而废,以使东吴得以喘息!”
“而东吴前番虽被曹操击败,但其国内尚有七、八万兵马,兼有长江可据,其兵众善于水战,倘若拨以重兵进往西川,定会影响伐吴大业!”
“比起东吴,要取西川,魏军却要与我大晋、蜀汉相争,以曹操枭雄脾性,当会先以伐吴大业为重,二来,倘若曹魏拨以重兵,我大晋、蜀汉两国皆会提高警备,反倒使得战事难举!”
“犹如两头饿狼争斗皆欲以其为食,忽远处传来狼啸,又有一头饿狼将来争斗,前番争斗的两头饿狼尚有战力,便只是心生警备而已。还会继续争斗!”
“而若此时,来的却非一头饿狼,而是一头猛虎。两头饿狼皆惧,恐成为猛虎猎食。那当若何?”
成公英此言一出,郭淮心思聪慧,顿时明悟此中道理,重重颔首,脸上的忧虑,已去了大半。
当然成公英还有第三个因由,却未直说,恐怕曹操是小觑张颌等人之能。故并无派大量兵众,以为由曹丕所领的三万兵马,兼之许褚、荀攸一文一武,足可将张颌击败。
成公英何等才智,一眼便看出其中大概,这时,张颌忽然摇头一笑,与成公英言道:“只恐尚有一个因由,成公并未直说,曹操见我等欲夺建平。以作防备魏军偷袭!”
“而曹操不欲待我等稳住阵脚,故速拨兵马,却又小觑我等之能。教其子曹丕速败我军,然后诈取建平以为根据,以图西川!”
张颌此言一落,郭淮、王双皆起怒色,成公英见张颌如此急智,不禁露出一抹赞色。
张颌神色一沉,却无生怒,而是平静地向成公英问道:“彼军势大,且又有许褚、荀攸二人坐镇。依成公之见,该当若何?”
“既然彼军对我等起轻视之心。张将军何不将计就计,先撤往永安。以使彼军以为我等心怯,而生傲心,如此一来,彼军必会露出破绽!”
“此乃以退为进尔,我等据城而守,静候时机,同时又遣人通报军师,教其早作侯备!”
成公英双眼烁烁发亮,张颌闻言,亦明白此中道理,颔首便欲应下,这时郭淮却发言问道:“可若我军撤走,彼军盛势掩杀,如之奈何?”
“此事伯济便不必多虑,我军若撤,魏兵若有进军,定会先保其后路,而夺巫城,即时两军相争,我军却于永安以逸待劳,蓄势待发,如此一来,贼子有何惧哉?”
成公英双眼刹地变得更为光亮,郭淮此下方才明悟成公英以退为进之计,于是众人商议定后,张颌速速传令三军,整备行装,待五更时分,立即拨寨而走。
与此同时,在魏军大寨内,曹丕沉着脸色,帐内两侧一众文武依次而坐,曹丕枭目一眯,冷寒而道:“晋贼奸诈,今日虽保得一阵,但待次日我军盛势而攻,必能破矣,传我号令,三军尽早歇息,养精蓄锐,待次日决战之时,务必努力向前,大破彼军!”
曹丕此言一出,众将纷纷出席拱手领命,待众将散去,荀攸沉了沉色,与曹丕言道:“今日我见那张颌悍勇无比,且极富韬略,非是等闲之辈,况且据蜀人来报,彼军更有成公英出谋划策,明日之战,殿下还需谨慎而为,莫要操之过急,以误大事!”
曹丕听得,一丝怒色一闪而过,他初次独领大军出征,欲建不世功勋,怎能被他人小看,如今荀攸这般一说,大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嫌疑。
曹丕听了自然不喜,不过却面不改色而道:“荀公不必多虑,我自会小心!”
荀攸点了点头,遂与曹丕商议明日如何征战,到了次日一早,朝阳初升,阳光璀璨,曹丕又引二万大军,径直杀到晋军大寨之前,却发觉晋兵寨内空无一人。
曹丕面色一紧,速策马赶入寨内,见寨内尚有许多车轮、马蹄、脚步印子,横竖交错,料想应该撤去不久。
曹丕冷哼一声,正欲喝令三军大举进攻,前往掩杀,这时荀攸却与曹丕谏道:“彼军虽撤,但我等却不可掉以轻心,若有埋伏,如之奈何?”
曹丕闻言露出一丝不屑笑容,冷声而道:“荀公多虑了,我看那张颌必是心怯,知得难挡我军大势,故而撤避,时下我军当速往攻之,以破彼军!”
“不可,倘若进军,殿下当先取巫城,以保得后路,否则,一旦我军落败,蜀兵却又于巫城拦截,我军必遭灭顶之灾矣!”荀攸见曹丕急欲进军,心头一急,连忙劝道。
曹丕虽急欲击败张颌,但亦知荀攸所言有理,又想张颌已然胆寒心怯,迟早可将其击败,遂神色一沉,向荀攸问道:“荀公所言极是,可蜀兵龟缩城内,如何去取?”
荀攸眼色一亮,似乎早有计策,与曹丕低声而道:“此事某已有计矣,殿下先占此寨,然后又取回后寨兵马,那向宠见我等取回后寨兵马,必然松懈,我等却又教一精细将校如此如此,巫城可破矣!”
荀攸当下道出一计,曹丕闻言大喜,遂依荀攸计策,各拨将令,于是,曹丕先取了晋军大寨,又调回据守在后寨的兵马。
当夜,向宠正于城内,听得斥候来报,晋军已然撤去,而在晌午时分,曹丕尽将后寨兵马调走,看似欲要大举进军。
向宠闻言心中大定,却又不敢松懈,教斥候前往再探,到了三更时分,向宠尚未入眠,在郡衙大堂静候消息。
忽闻远处喊杀声四起,一阵阵厮杀声如同天崩地裂一般,向宠大惊失色,忽然斥候急急回报,言魏军今日所取大寨遭到袭击,疑似晋军复回来袭。
向宠听了,脸上慌色顿时散去,心里冷笑腹诽道:“晋、魏之人,皆是虎狼之辈,最好是杀个两败俱伤!”
向宠听闻此报,心情大好,遂重赏那来报斥候,便转回后堂去歇息了,次日,向宠又派斥候去探,到了晌午时分,斥候为报,言魏军寨内一片狼藉,寨内多有兵士哀吼痛哭,想是昨夜战事定然极为激烈。
向宠闻言,想魏军虽尚能保得大寨,但昨夜那战,晋军忽发袭击,魏军无备,仗着兵力雄厚,击败彼军,定是伤亡惨重。
而晋军虽占有奇袭之利,但亦定折损不少,向宠大喜,巴不得两军互相拼斗,耗竭兵力,如此一来,巫城便可无虑矣。
之后一连数日,魏军似乎因前番奇袭之事,而不敢再贸然举动,向宠亦无起虑,而张颌撤回永安,整兵完毕,静观形势。
永安城距离巫城不远,两城临近,而在张颌撤军时,却又留下一部斥候队伍,付与十日粮食,隐匿于巫城数十里外的山脉之内,以查探魏军与巫城蜀兵的动静。
而就在张颌撤走的当夜,魏军寨内忽然喊杀声四起,那队晋兵斥候,却分明见得乃是魏军兵士自在寨内乱喊,然后又自行捣乱其寨,虚张声势。
那晋军斥候见如此诡异,即刻派人传回永安报之张颌,张颌闻言,速召成公英前来。
成公英听得斥候来报,双眼猝发精光,扶须笑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这魏兵必有动作,张将军可速发兵马,当夜起行,待赶到彼军寨外,可观其形势,倘若彼军有所动作,寨内空虚,张将军可乘势袭击,复夺大寨!”
张颌听计大喜,遂与郭淮、王双引兵星夜赶路,望巫城方向而去,而在这时,距离晋军撤去,已是第五日。
当夜,在魏军寨内,三军整备完毕,曹丕枭目发光,正欲起军,这时,荀攸向曹丕谏道:“大军将至,殿下可派一大将把守营寨,以防晋人趁虚而入!”
曹丕闻言,神色一怔,嗤声笑道:“荀公不必杞人忧天,此下那张颌正于数百里外的永安城,如何得知我军动向?”
“成公英素来多谋,不得不防,殿下须得谨慎为之!”荀攸见曹丕满脸傲色,眉头一皱,凝声而道。
曹丕听了,心中不喜,却记着临行前其父曹操交代,万事要听取荀攸之言,曹丕不敢违抗,遂与曹彰吩咐道:“竟然荀公有言,彰弟你便把守营寨,提备晋人!”
曹彰听了,甚是不愿,不过军令如山,还是应诺下来,于是,曹丕调拨完毕,引二万兵马借着夜色掩护,望巫城徐徐进军,曹彰则率剩余八千余兵士把守大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