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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许多叶知瑜其实很熟悉,因为那都是门内弟子背后议论的话。
  叶知瑜从未想到容与会将这些记得这么清楚。
  他看起来总是冷漠寡言,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然而进入到心魔深处,才知道那些刻薄的恶毒言语,他字句记得。
  “能麻烦您闭嘴么,我赶时间。”
  被掌门百般阻挠,那边容与仍然不知疼痛般盲目打捞着烈焰血莲,叶知瑜明白自己不解决掌门的话,定然是不可能靠近容与了。
  她索性放弃脱离纠缠的想法,转而彻底面向掌门。
  不让她过去,可以。
  杀了这个东西,她不就能过去么?
  “阿瑜,你这般执迷不悟,为师非常失望。你何必自毁前途,与他呆在一起!”
  回应他的,是寒芒闪烁,一剑封喉。
  叶知瑜斩杀掌门心魔化身的决心毋庸置疑,可掌门的实力却远超想象。
  这并不是受掌门客观实力影响,而是在容与主观认知中,掌门便应有这样压倒性的实力。无论对手是什么实力,掌门都可以从容挡下来,对手的实力是十,他便是十二,对手的实力是十五。他便是十七。
  因此在容与的深层心魔世界里,掌门便是最强的存在。
  根据物质影响精神的理论,多半在他当年真实经历中,掌门就是像现在这样,将暴怒的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烈焰血莲怎么可能那么恰巧的长在禁林中,这可不是做游戏任务,让她收集关键道具。
  而是真实历史上,容与自己发现了它并精心呵护浇灌,却于开花之日为守一老狗破坏。
  难怪这会是他最为恐惧之日。
  向来心高气傲的孤僻男孩,一身傲骨在那日被碾得粉碎。
  他固然被族人排斥,厌恶自己的身世,但他也下意识的以自己这份特别的天赋为傲,认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然后,守一老狗的出现将他的梦撕得粉碎,他甚至无法护住救叔父性命的灵药。
  叶知瑜狼狈躲开掌门的一击,现在单纯凭她自己绝无可能击败老头,只有让容与自己认识到掌门的虚弱,或者改变他对掌门的认识,才能在根本上削弱心魔的实力。
  “容与!”她匆忙转过头去,喊道,“这都是幻境,这老头就是那团白雾变的,你冷静一下啊!”
  说着怕容与听不到,她挑起一块石子向容与屁股砸过去。
  她控制了力道,又是精准打屁股,不会很疼。
  这不仅是为了她,也是为了容与。
  那小疯子都把手伸进岩浆里多久了,真的不想要手了么?!
  叶知瑜左支右绌,饶是一直保持冷静的头脑,此时也难免有些急躁。
  分明是只要容与稍微思索一下就能解决的问题
  容与在这时候,向她看过来。
  他的双手已经不能支撑地面了,只能僵硬的凭腰力勉强直起上身。
  委实说,容与的手叶知瑜一直觉得很好看,只可惜小孩营养跟不上,手掌过于干瘪细瘦。
  可能因为记忆中自己一直是那个样子,所以即使她在心魔世界里日日给容与加餐,男孩身上也没能贴上几块肉。
  她原本打算回到现实以后给容与好好补贴一下,吃点好东西的。
  那双手,此时已近乎枯骨。
  血肉模糊对于他手的现状都算是褒义词,他的皮肉被岩浆吞噬大半,裸.露出的骨头甚至都被炙烤到焦黑,破败手掌无法撑地,只能虚虚地在身前张开。
  小男孩的脸因为长期接触高温烧得通红,大半张脸都黑了,头发则被烤的卷曲枯燥,外表凄惨至极。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叶知瑜,大约两秒后,他张大嘴巴,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灰扑扑的脸颊滚落。
  他甚至不知道哭泣是什么,所以脸上没有委屈、没有悲痛,只是下意识的流泪。
  小孩大概是想大吼宣泄悲痛,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张嘴,于是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嗬嗬”的怪声。
  这个无论是被碾烂血肉重铸剑骨,还是赤手伸进岩浆双手近乎化为枯骨时都不会哭的、倔强到死的小疯子,在这个时候居然哭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并不是因为肉.体的疼痛哭的。
  而是叶知瑜的那块石头,彻底让他意识到——烈焰血莲,已经没了。
  半年的等待,日日的鲜血浇灌,叔父延续生命的唯一希望,因为他的弱小,没了。
  叶知瑜的目光在容与身上多停留了两秒,便因这一时疏忽,被掌门一把扇开。
  “给老夫让开!”
  叶知瑜在地面狼狈翻滚卸力,好不容易稳住身形。
  掌门冷哼一声,甩袖走向容与。
  容与不知道掌门本意是想夺舍她,对她根本没有师徒情谊,因此他的心魔化身对叶知瑜并无杀意,只是怒将她重创以示警告。
  叶知瑜气血翻腾,忍不住吐出淤血,体内灵力消耗大半,令她感到阵阵眩晕。
  深层心魔世界可以恢复灵力,然而心魔化身的掌门永远比她强一线,灵力更是无穷无尽,除非她能一波爆发直接用输出灌死心魔,不然绝无可能获胜。
  “冷静!”系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别忘了,你现在是灵体!灵体被重创,吃什么药都不好使,到时候成了个废物你还证什么道?”
  叶知瑜准备拔剑冲上去的动作不禁一顿。
  打得上头,她差点忘了,她进来并不是无所顾忌的。
  唤醒容与固然重要,可要是把自己前途都交代进去了……为个工具人值得么?
  她受了伤,灵气消耗又剧烈,身形本就不稳,因此观众们大都没有发现她一瞬的迟疑,而纷纷关注掌门和容与那边。
  老人已走近了自己的目标。
  “啧啧啧,原来怪物也会流泪么?”掌门不紧不慢地走到容与身前,啧啧称奇道。
  男孩没有理会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泪源源不断地滑落他木然的面庞,仿佛无穷尽。
  “没办法啊,不把你这小畜生放上半年血,现在肯定会咬我一口。”掌门叹了口气,轻易将虚弱的容与掐住脖颈提了起来。
  求生本能让男孩下意识挣扎起来,可他双手为岩浆废了大半,因此指尖刚刚碰触掌门的衣袍,便为法阵粉碎,焦黑的骨粉为风一吹,无影无踪。
  看到这一幕,叶知瑜握紧拳头。
  淦,拳头硬了。
  她运转心法,决心无论如何先把容与救出来再说,她速度极快,只要容与有心逃跑,还是有可能甩开心魔的。
  以叶知瑜现在的实力,不可能正面击退掌门,因此她将目标选定为掌门桎梏容与的右手,即使掌门再强,在她全力一击下,如果不愿松手,那也得付出血的代价。
  然而当她全力向前挥下一剑后,却并未受到掌门的阻挡,甚至连砍到空气的无着落感都没有。
  因为她这一剑,是砍到了一堵仿佛玻璃般的障壁上,这障壁材质极特殊,不知是不是有什么阵法,叶知瑜非但没有造成任何破坏,反倒整个人都被弹飞出去。
  反伤倒是不厉害,却再让她吃了一嘴土。
  “呸呸。”叶知瑜擦了擦嘴,惊疑不定地打量那堵障壁。
  这是什么?掌门设下的阵法?
  叶知瑜尝试从其他方向突入,却全部宣告失败,更奇怪的是,无论她制造出多大的动静,里面的二人都像是没听到一般,甚至是忘却了她这个人的存在。
  这堵障壁就像是个单向玻璃一般。
  她是外面的看客,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里面上面的戏目。
  男孩拼命挣扎,仿佛张牙舞爪的乳虎。
  被他惹得烦了,掌门干脆的掰断他一截焦黑指骨:“能学会安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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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下干脆狠辣,以至于男孩痛得连气音都发不出来,全身大汗淋漓,深深佝偻了背,仿佛搁浅的虾子。
  掌门这才满意。
  “我记得你家大人和我说过,你这小畜生最善忍痛,实在闹得烦了收拾一顿就好,现在看来果然说得不错。”掌门轻蔑道,“好言好语和你无法沟通。”
  过了好一阵,男孩总算缓过劲来,低低喘着气:“你要、做什么?”
  “我不会要你性命,只是想同你讨要个东西。”
  容与仇恨刻毒地盯着他:“我身上什么也没有。”
  “不,你有。”掌门轻描淡写道,“剑骨可是天下之宝,可否借我一观。”
  容与想说这老头在开什么玩笑,剑骨是他身体一部分,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借人看?
  然而他不耐愤怒地对上老人饶有兴趣的目光,心中陡然清明,接着便是冰凉一片。
  这老头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这话根本就是要逼死他,他一定是要剜出自己的剑骨!
  “你确定么?剑骨乃是容氏至宝,你……”
  “还懂威胁恐吓?”老头微微挑眉。
  接着,一把**完整地洞穿男孩心脏,那**仿佛拥有意识,贪婪地吸吮着男孩骨血。
  老人含笑地看着他,慢悠悠道:“剑骨乃夺天地气运所生,老夫区区一人,又哪敢独吞?”
  “不过这便不劳你费心了。”
  “想要剑骨的,岂止老夫一人。”老人语气温和道,“九泉之下,自有你同族送你上路。”
  容与瞪大了眼睛,额头青筋暴起,却只能跌跌撞撞地向后栽倒。
  掌门将**拔出,带出一抹血虹,然后随手喂男孩一颗丹药将命吊着。
  剑骨要**取出方才能保有最大效果。
  随着他的动作,天上雷云堆积,雷声轰隆,那是天道震怒的表现。
  剑骨归属天道自有定数,凡人擅自抢夺自然会惹得天道不悦。
  然而雷劫却迟迟未曾劈下,这其实也在掌门等人的算计之中,只要他不将全部剑骨移植到自己身上,就绝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