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来的人不单单栾溪,还有那每逢日落便要来浣纱殿寻我的天君,院门被人推开时,栾溪不免也跟着惊讶,我便一手握着蟠桃在树上翻了身,借着一袭的梨花瓣,门后那位本也惊讶的天君闪身而上,接住了意外下落的人。
只是十分意外的是,各个宫殿都知今夜的昭华天君应在天后的殿中就寝,怎会又出现在这浣纱殿的门前。
我将将倚在昭华的怀中握着蟠桃,神情很朦胧,许是那埋在梨树下的酒年头久了些,更为醇香也更够劲儿,喝了半日,也醉了半日之久。
反倒是栾溪,反应倒是敏捷行了礼,只是昭华未理会,环抱人进了卧房,当那房门被关山时,我方才幽然转醒看清了面前的人乃是白日里仙娥们口中说过的眷侣天君,不禁挣脱站回地上,说:“天君怎么过来了?”
深邃的眼一顿,灵光点亮了烛灯。
我悄然退了退,不想纠缠,只是淡淡走到了门前打开附了身子。
偏偏那人好似也是看出了我的真实心思,径直走到桌旁斟了茶。
换做从前他都会识趣离开,怎么今日这般的不识好歹。
我不由撇嘴,伸手夺过茶杯,茶水顺势溅在衣袖上,昭华不由得抬眸有些呆愣。
抬手指向门外,左右日后也没了情分,我也无需再顾忌。
昭华的眼色沉了沉仍未多言,只是端坐着,我抬眼看过去,恰好与那双眸子对上,心中不免一阵慌乱。
他的性子有多执拗不容侵犯,我心中十分清楚,说:“天君莫气,仲灵这也是为了您在考虑,如今天后还在殿中等您回去,说不准还备了不少的饭菜,您千不该万不该来这里,落人的话柄,天色也不早了我也要休息,就不送天君了!”
昭华脸色微白,再也没有留下去的理由。
我知道他走,深知知道他在门前轻咳了两声,可是这段感情终究是要有个结果。
是好或是坏。
半响,栾溪忽然冲入我的卧房,神色焦急,说:“昭华天君此时正侯在殿门外,这门是你关还是亲自出去跟天君解释清楚?”
我再无心去应付与天君和九重天有关的一切事情,将自己缩在被中摆了手,门被关上,整整一夜栾溪都没有再因此昭华天君的事情来敲响房门,也不知是因他真的离开去了栖凤殿,还是不想再让这颗心重新伤一次。
月亮落下去,昴日星官又当了值,我仍旧睁着眼,数着锦被上的绣纹,心却始终不能平静。
终是房门再一次被扣响,我猛然跳下榻去开了门,栾溪被我惊得有些诧异,说:“你这是......一夜未睡?一个在院内一个在院外,却还都是一夜未睡,我回不周山了,你照顾好自己!”
闻言我心中一个悸动,忙抓住栾溪手臂,问:“你方才说昭华天君昨夜被我撵走,一直在院门外?”
栾溪点了头,灭了卧房内的那盏烛灯后,才说:“天君是一直站到了天亮后才走,你再怎么不怨,那毕竟是九重天的天君,颜面还是要顾得,这一次可是有失分寸了。”
我皱了皱眉,撵他走的时候就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栖凤殿中有贤妻在等,又何必要勉强的站在浣纱殿,回想起那个被他用过的杯子,抬手便扔出了卧房,怒道:“有失分寸?这里一切的开始并非是我,日落相至,却要在不多的时候还要去哄自己新娶进门的那位娘娘,既然如此,又何必忙前顾后的招惹我,在这九重天上并非是只有他一人能吸引我,还有那术法,那才是我本应有的目标,可如今却什么都被搅乱了,”话毕喉咙一涩,竟又红了眼眶。
也不知是气他不过选了新欢,还是忍不下这滋味。
若说九重天栾溪什么都能劝说,却也唯独这情字,没甚言语能说,见我落泪忙递来帕子,劝道:“这情字中谁先负了谁,我从未屡清楚过,从珞羽的那桩事上就未变过,而眼下天君天后感情递增,你的确是不该在留在九重天,莫不是同我去不周山住上些日子?”话毕我抬了头,不禁回想起西王母,那含义颇深的目光,总是看得人从心底里发慌,哪里敢多住。
回想起昨夜的情形,他不曾有辩解,大抵便是忍了,与天后共拜东周大地,日后住在同一个殿中也算正常。只是这般的天君,便再不是我所想要的天君了。
我拒绝了栾溪,继续呆在浣纱殿中,没有了偷溜出去的兴致,只得卧在树上打盹,一不留神儿便入了梦想,却从未想过那清晨消失的人,会猛然间出现在树下,神情忧伤望了许久。
若是没有记错,因缪若拿天劫威胁,他才会不得已招了侍寝,将这不多时未能圆了房名义上给足了颜面,只是却不知正因如此暗中伤了仲灵的心,难怪此后未曾再来浣纱殿,这处院门一直都是紧关着,那般一个开心爽朗的人,该是有多么难过。
梦呓时分,却总觉身旁人有拾走了落在面颊上的梨花。
轻嗅着鼻尖,闻到了一股子淡淡龙涎香的香气,一瞬心中便了然。
我却不知为何不敢再睁开眼睛,生怕那人梦中所造的幻象待到清醒了,便也就消失了,留给我只有一个人,一颗数,一眼池的院子。
终是那抹香气淡了,我的意识也醒了,抬手捡起落在脸上的那枚花瓣,果然假的便是假的,即便用再多的心思亦是如此,更何况是本就不在的心呢?
听闻缪若天后被天君招了寝后,便心情愉悦的赦免了之前殿前侍奉不当仙娥们的罪,又赢得了一大片人心,只是无人可知那天后暗地里的手段何其凶残。
我顿了顿,天后被天君招寝也不枉成一种保护,避开那群危险。
可谁知正当我打开院门,准备去不周山寻栾溪借一本术书一看,却被门前站着的两名女官拦住,说是奉了什么新令前来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