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这都城内都不兴滥用私刑,单单在这司徒里却兴起了。我蹦跳着丢了手中的衣物,忙回身检查着伤处,只是那看似短小的鞭子威力不可小觑,不过是稍稍带了个衣角处,就已然抽出红印记,后面还有陆陆续续三四名仆人端着木盆,将仆人等的衣物,尽数都送到了我这里来,白嬷嬷指挥着,将这院中原本的老人,一并送到了厨房那边,做起了择菜等轻巧的差事。
我愣愣站在当中不知该作何反应,白嬷嬷却翻了个白眼看过来,皮鞭敲了敲盆边,示意这仆人衣物都由我,一件一件亲手洗涤出来,否则月钱扣半,饭食全无,想在司徒府里活下去,没有好出身就必须遵守规矩。
我看着地上整齐摆放好的木盆,心中已然不是震惊那么简单了,登时踢了脚旁那盆,任凭是皇家的仆人也没有这样,死命逼着一人劳作的道理。
更何况司徒府,司徒在朝为官多年,熟读我朝各条礼法岂会不知滥用私刑为何罪,一日内不洗完这些衣服,便要给人载个罪名帽子,未免太可笑。
白嬷嬷没受过揶揄,闻之十分愤怒,恨不能直接取了我性命才算是解了心头火,连忙抬手叫来人,拿了捆粗布绳帮严实,吊在院中,只是这都城原本就是个正午烈日当头的日子,阳光照下来,我不免撇撇嘴看向身旁正在搓洗衣物的老妈子们,无人敢出声,许是平日里都习惯了白嬷嬷的苛责,此番我迎头顶上去,成了杀鸡儆猴的主。
起初我还有些闲心思想这些,时间一久,头脑便发晕,再没了气力瞧她们劳作如何。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终于没有了搓洗的 声音,我抬头看去只觉日头偏了不少,在一晃神儿面前站了一道人影,只是碍不过在这被吊得太久,努力定了定神,也只闻到了鼻尖处的一点药香。
唔,冥帝司能过来这下人地方,司徒会不会也在?
只是当我再醒过来时,却见床头开着小窗,冥帝司在一侧不知叨咕些什么,我将将扣响床板,他才走了过来。
冥帝司说:“好歹是我过来了,要不然不知道这一天吊晒下去,你会不会半条命扔在这司徒府中,方才打听了一圈才知,你一来便同那白嬷嬷不对付,何必置气呢!”
我揉了揉仍旧发昏的脑袋,一努嘴说道:“哪里是我同她置气,分明是那白嬷嬷替主子来整我。”
冥帝司一愣,说:“额,原是白嬷嬷是为了新妇缪若而发威的?可大人已然同意了赐婚,再将你送进府中,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心堵,这药有内服外用两种,你每日去我那处取,我给都你煮好晾着,不然依着那嬷嬷脾性,一准儿会给你按个新罪名的,”话毕,手中就拿来了一瓷盒的药膏。
稍稍抬手沾了少许涂抹额头,凉意顺感我说:“很是清凉,我喜欢这味道。”
他微微笑了笑,将盖子合上放在了枕头旁,叹息道:“大人这几日一只接见朝廷大臣,这才没有抽出空来你这里探望,再三嘱咐我,还是出现了纰漏,待晚些时大人回府了,我再去跟他说说,将你换个别处住,不做下人的事情。”
这话若是司徒未能成婚,我倒是乐意为之,只是如今他已成婚,那新婚妻子看我犹如蛇蝎,便再没了立场这般去做,我便摇头说:“此处也挺好,只是这第一日白嬷嬷要来个下马威,我自己不出去,他日也必定会抓住小辫子,这样的下场也挺好,无需再变。”
冥帝司缓缓点了头,没再多说什么,我浑浑噩噩躺回了床上,只觉眼前的世界一阵昏花,又一阵黑的退下去。
走出了偏房,浣衣处站着一抹挺拔的身影,昭华不知在这看了多久,直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冥帝司摇头叹息着,说:“天君,仲灵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被这日头晒久了,晕厥了,休息个一两日就好。”
洗干净的衣物飘来皂角的香气,昭华皱眉说:“魔君为何将她送过来,此事为何之前没有与本君商议?”
冥帝司抖了抖,这才缓步上前解释道:“原本这不过是缓兵之计,先前缪若天后硬逼着您娶了,可宫内的兰妃仍在,仲灵留在宫中太危险,谁知进了司徒府更危险。”
修长的指尖划过挂着麻绳的木桩,不过片刻就出现了裂缝倒塌,昭华朝着那破落的偏房看去,说:“她如今怕是恨极了本君,悔之晚矣。”
冥帝司顺势看向那偏房,说:“怕是天君多虑了,仲灵现下应更恨魔君才是。”
闻言昭华一愣,继而笑了。
诚然夜里醒来时,我的确是唾骂了一番,只是话中更多的是那兰妃。
若不是从前在后宫之中无意间与她为敌,也不会落到眼下这个地步,与司徒府里的仆人抢住处,不尽狠狠捶了两下床,却发现外间月色正美,便倚在桌上眺望着。
也不知是那夜里幻影多,还是他这一会儿才想露面。只见司徒一身银月衫坐在石栏上微微淡笑着,我将将皱了皱眉,却见他向我这边招了招手,可见此人是瞧见了我,还邀请过去一同赏月。
我动了两步,又觉自己顾虑太多,那新婚妻子的梁子已然结下,又何必担心再多一条。
司徒笑着说:“听帝司说你病了,可是白嬷嬷暗地里欺负你了?”话音一落,抬手便要上来试探。
我一顿,连忙跳着脚躲到了远处。
看着司徒的脸色,我笑道:“哪里有什么欺负,不过是犯了规矩罢了,你可知道我什么脾性,本就不懂这些个做活的规矩,如今正好有白嬷嬷亲自教导,日后我自己出去也能有个营生。”
司徒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些许,却又不知这话中哪里说错了,我将将在心中重新过了一遍,还是没能觉察出味,只得干笑两声,赞叹起今夜的月亮,又圆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