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微顿,昭华半握在手中的那卷书又翻新的一页,再没有所动作,好似刚才,那枉然大悟的神情都是书中所引导,我继而上前走了两步说道:“天君这是何意?”
昭华抬了眼淡淡道:“你这厢可是来九重天找本君去东海,助你们二人破佛光幻境的?”
我被这突然问出的话噎了噎,是以说非无人可求,我又怎会来九重天寻他。
我索性一横说:“天君若是同意,那便即刻随我走吧!若是不愿,那仲灵也不强求。”
说话是简单,可面对这位三界的君主大放厥词,姑且还是需要在心里做好铺垫,单单那一双没有带什么神情的目光看过来,我这颗早已没有了心跳的胸口处,还是突如其来的有了一种紧张感,但左右想了一番,若是他一早有心便拒绝了,怕是这天一阁此时早已天兵天将站满了人,又哪里像现在这样安静,联想到从前种种,或许昭华现在已经认识到了错误,没有再信奉缪若的鬼话,唔!这样前前后后想着,心中果然疏通畅快了不少。
可昭华却似笑非笑般,说:“你如何上天宫,眼下又要如何出去?此前恰逢南天门天将换防时辰,而今不再换防,你一个元神离体还被封印的人,又如何带着本君,一路安安稳稳赶到东海归墟,难不成也要离体,做一对遨游在九重天的元神。”
此前经历了太多,而今才让我渐渐想起昭华这人平日里不爱说话,可但凡说了话,那必然是要将人噎死的。
我不由干笑着说:“天君近几年莫不是太寂寞了,竟跟我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打起了哑谜!”
昭华也不恼,反笑着说:“仲灵,这可并非是本君不去,而是你这法子都想不完全,本君离开九重天,一则是为了平定三界祸乱,二来便是祭天还祖,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可无论哪一种都不能有外人知晓,你说该怎么办?”
我胸脯起伏,他想来这般狡诈。
许是见我真的生了气,他方才收了书,说:“无妨,既然你此次特地上九重天屈尊降贵来求我,那便不如随你去一次,只是你如今不该出现在天宫,只得委屈仲灵屈尊在本君广袖中待上一阵子,待到了东海再放你出来,你看这法子如何?”
算他还有那么一点小聪明,我高昂着头点了点,抬手饮尽那一杯温茶。
随着眼前一阵金光滑过,人便已然在他袖中。
宛若百年之前,昭华第一次待我去了九重天的禁地,也是这般,元神离体藏在袖中,他一路腾祥云独自前去,虽说是禁地也不过是为了防止那些为祸天下的魔怪所下,入眼可见万世安宁,凡界炊烟升起,与天宫楼宇大有不同。我将将站在崖边,一脸欣喜,那也是唯一一次记得他笑过的样子,再没有那压在心底里的沉重,眼中只有惬意,好似只有那抹一刹那他才是自己,才不是属于天下、属于三界众生的昭华天君。
我就在昭华晃晃悠悠的袖中,打了个盹儿,梦见了多年前的日子。
忽而这十分有频率的动荡停了下来,我便悄然竖起双耳听着,昭华遇见的是哪一路的神仙或仙女,可谁知冤家路窄,正好是缪若。
缪若前些日子身子不适,这厢才好转一点儿便赶过来见昭华,谁料路上便遇见了,浅笑道:“臣妾听闻天君前几日出关,一直忙于三界及天象的事情,臣妾不敢叨扰!只是臣妾这副身子终日里操劳事务,患了病疾,赶来看天君晚了几日,然这小盅里温着的却是臣妾一番心意,特此端来给天君您疗补龙体,只是不知您这疾步匆匆的,是要去往何处,臣妾是否可随同出行?”
昭华面色凛然身影未动,眉心却皱着,嘴角抿成了直线,说:“天后既然生了病,那便无需再炖这些送来,好生回去休养吧!”
缪若抬眸愣了愣,说:“天君,臣妾好歹也是一番心意,您难道就不能留下臣妾相伴吗?”
昭华垂眸道:“本君有要事在身,退下吧。”
从前在九重天,我能听闻到的,也都是仙婢们私下里传言,传的天后缪若与昭华如何,那便是如何,可如今当亲耳听到这两人的相处时,心中不免有些理解当初对栾溪同我的恨意,一日夫妻百日恩,之前的万般情谊,怎么突然就这般冷清了。
可见能坐的上什么皇帝、天君位置的男人,大抵都是面冷心狠的主儿,丝毫不受情爱所困,可幸我当初在昭华身上从未太多留恋,与缪若此时这般悲惨的下场相比,丢了一颗心活的没心没肺,已然是好上太多太多了。
看着那抹金色的背影渐渐走远,缪若恨不能将压在心底里多年的话,一股脑的全部说出来,可她不能只能端着天后的架子,将一切怒气发泄在掌心中,唯有发鬓上的凤冠步摇不断微微颤抖。
一旁的单雪瞧了个真切,连忙避退了其他的仙婢,劝说道:“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天君对咱们冷淡已是多年不变的事了,您莫要因此而气坏了身子......”谁知这话还未能说完,就被一手打断。
缪若踉跄了两步攀附到一旁的云柱旁,满眼怨恨,喃喃道:“你真的以为本宫是眼盲心瞎,看不出你方才那极力袒护的神情,从前还侥幸即便未能将那贱人除去,这九重天她这辈子都登不上来,可如今看来是本宫太过仁慈,留她了一条贱命!”话毕单雪急忙走过来,左右瞧了瞧,见没有旁人,方缓缓松懈下来。
缪若由着单雪搀扶离开天一阁,可那云柱的一角,却沾染上了一层血迹,映在缓缓浮动的祥云之下,折射出了一层雾气,十分怪异。
玉枢悄然从天一阁暗处走出,抬手将云柱上的血迹擦干净,才神色凝重看向昭华离开的方向,这一场劫难究竟何时算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