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在这缘分当中,又哪有人不会受伤。
我抬手推了推他:“天君,仲灵自知做不成九重天的天妃,诚然此生也不再敢妄想,”而后转过身又说:“莫不如借此机会,你我也算个了解,余生不欠,可好?”
昭华将头隐在了暗处中,一时间看不清脸色,只听闻淡淡说道:“如何才能不做亏欠?浣纱殿前的种种,怕是你能忘了,在我这颗不断跳动的心上,此生也永不能忘了……”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番情话,委实让人接受不得。
我左思右想,万不能再栽在昭华身上而误了敢去东海的时机,继而也不理会所谓的什么亏欠不亏欠,抬手一挥,那将将依在我肩上的人,便踉跄了两步。
是以我虽离开九重天,但却还记得三界之中修为精纯之人,统共不过三两位,而其中佼佼者又不过昭华一人,此时我不过是个病体未复之人,怎的能一手将三界之主,推得踉跄几步。
借着屋内徐徐飘动的青烟,他那始终藏在暗处中的面容方才显露出来,瞧的我心头一晃,好似他那一身精纯修为不知何时已然所幸无几了,正当我站在此处迷惘时,冥帝司不知何时溜了进来,瞧着左右各站一人,神情十分滑稽,一双手将将待在半空,也不知是想说些什么,还是不敢说什么,唯有那双眨巴个不停的眼睛,对我挤了挤,今儿这一日头不好,莫说去什么东海寻栾华子,单单天君这一处,都难过喽。
昭华眯了眯眼眸,瞧着冥帝司便沉了脸色,我在心头琢磨了两回,许是从一开始去寻栾华子法器的事儿,他便知道,更可谓了解,所以才会选择不说。
可如今我只剩下这么一条路,倘若不试试便撤了,那又如何做的才重新助栾溪回九重天呢!
拢了拢衣襟,我缓步朝着冥帝司走过去。
适才走了不过两步,便被一股力量扯了回去。
昭华这脾气,多年未见竟还涨了不少气焰。
冥帝司左右瞧着额间渗出了冷汗,一双手放哪里也不适,只得抬手向着昭华揖了揖手,脸上又带着三分讨好,方才得了个为自己辩解的机会。
我将将站在一侧远远瞧着对视不语的两人,昭华虽气恼冥帝司说出了东海归墟的栾华子,后则怕是在为我担心着,一来于万万年间,三界并无神人魔来打这威力甚大的法器的心思,二来便是其中另有隐情,只是我等不得而知。
冥帝司朝我挤了挤眉眼,揖手说:“帝司虽多说了那么两三句,然却也不过是三界众人皆知的闲言碎语罢了,万没有涉及到东海归墟涉之本。”
冥帝司好歹也算是一路助我的贵人,此番昭华在眼皮子低下想为难,我这受惠之人又哪里能够安心置身事外,匆忙穿上鞋子便一手挡在了两个人之中,却无意间牵动了前方的衣襟,使得那站得稍近一点儿的人瞧见了百年前心口的伤疤,一时间愧疚涌上心头眉宇锁得更紧。
我自是晓得昭华此时心中所想,然这并非我所想,疤痕虽在心却不见得再记得从前那些过往,而今眼下唯有栾溪复生,方才是要紧的事。
谁知昭华这人上了脾性也十分倔强,不知何时探出手将手腕锁了紧,挣脱不得,我青筋猛跳,呲牙咧嘴。
我怒道:“你究竟要为难我几时!”
昭华神情微顿,说:“这怎会是为难,自初见时你水性便比常人差,而今又要入东海寻栾华子,可又晓得这一遭是多远多险,冥帝司所住府邸不过平陆,”手腕处力道加重,又说:“即便你恨我恼我,这一生我只要在这世上一日,也要将你困在这一日!”
唔,若不是他此时是平常的做派,单单这番话,我倒还真需探探这人是不是假的了。
我见挣脱不开,索性便轻轻撩起裙摆坐在了圆凳上,待昭华九重天上那位醋性极大的天后娘娘驾到,怕是他有心想困住也没力再困,眼下不过是与他耗一耗时间罢了,这点儿度量还是有的,瞧着果盘上的香梨,一口咬在嘴里......
昭华见了也不愕然,索性将手抽出,换了道捆仙锁拘着。
冥帝司瞧着愣了愣,与昭华求情说:“天君,仲灵好歹也算是您的好友,即便没有从前的情分,整日拘在这内殿暖阁里,传了出去终究不是事儿,何不良言相商呢?”
昭华甩袖走到了一旁,与冥帝司沉了脸色说:“你还想替仲灵求情,可知这一句栾华子就能坏了多少事,更可知这东海归墟万年,为何只有你这么一位仙君驻守,本君从未派过他人去照看?”末了看着远处又换了颗梨子啃的背影,缓和了许多说:“主宰之连,乃是天命,却绝非天数,本君所能做得便是守,用尽一切去守,可这世间又哪里有什么万全之策,守得了三界天命,却失了......”
许是过了那香梨的季节,吃过两颗顿觉无味,而这停下的空隙间,将将听到的便是昭华这句。
我半扭了身子踢了踢地上的梨核,愤然道:“百年前你便没理会我这处的事情,而今也不用多说用心,我领不起这份情!”
这话倒并不是矫情,乃是我被缪若刨了心,在偏殿还是略带期望的,直到幽幽谷里初醒,心中也是有期望,只是那些期望在见到珞羽同栾溪之后,这颗心便碎了一地,从那时起我便深深知道,有些人的差距这一生都跨越不了。
昭华冷哼一声,反呛道:“你这副什么也不听的性子,终究是要给你板过来!”
闻言怒了,这几百年以来我唯独庆幸的,便是自己这副硬脾性,继而起身怒道:“时至今日,我唯一庆幸的事情,便是没有在浣纱殿时因你而改变了自己的脾性,不然到现在怕是连条命都留不下,又何谈什么情啊爱的,试问你这可真心,天下又有哪个女子能够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