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头一算深知那颗珠子,曾几何时还问过昭华,这珠子的由来,却不想如今真见到了,竟会是眼下这番,缓缓探出手去却不住颤抖,若封住的是世间万般柔美景色,这珠子会晶莹剔透,可如今这珠子,通红一片已然证明栾溪将死之时的惨。
玉枢不像冥帝司那般与我相知相伴了很久,只觉眼下对我太过打击,继而便想将那颗珠子又重新收回了怀中,劝说道:“仲灵姑娘遇事需节哀,珠子虽可复原逝者当时的情景,可却不能让死者复生,你不惜毁了凡界运数,也要重新为她续接仙缘,重返仙班,但有些事情终究是天命不可违,栾溪命里若是该有此劫,即便没有遇到你,也还是会如此。”
我上穷黄泉下碧落,追来的却是这么个哭笑不得的果。不理会玉枢劝说的话,手中一用力便从他手中夺回了那颗封住栾溪最后时光的珠子,握在掌心,感受着那其中的余温,徘徊在眼眶的泪也终是落下来。
玉枢劝说不成,索性便也依着我在佛庵堂自由来去,颤抖不止的指尖努力汇集灵力,却终是在最后一刹,又消散在了半空中。
自落入凡界灵力便被封印至今,我一下下抚摸着鲜红的珠子,眉头一蹙铁了心要用灵力,喉咙处一股腥甜,那原本玉枢真人封在其中的场景又重现在了这间屋子。
鲜血遍布满地,被阳光映衬着的栾溪就那样安安静静的躺着,好似一切从未发生,只不过是抄写经书疲累,我压下心口处的疼痛,一步步走过去,却在指尖即将触摸到栾溪肩膀时,那微弱的寒光却不由得让人眯了眯眼眸,是以凡界不会用仙家之器,更不会用这等器皿爱伤害凡人性命,可栾溪早已不是仙子之身,为何身上还有被法器重伤的可能?
虽说冥帝司整日在我耳旁念叨,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能凭借一股蛮力来冲破体内封印,可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需要顾忌,若不用此法我又该如何还栾溪一个真相,一滴泪自脸颊滑落在地,微微闭上眼眸,汇集元神灵力在珠子内,直至那略带金光的灵力彻底包裹住了珠子,眼前的一切才缓慢回到了那日的下午,一切悲剧的开始。
落雪纷纷的书案前栾溪执笔,依照冥帝司所留抄写经书,却因落得凡胎未见到那隐隐靠近的黑雾。
在半空中的冥帝司有所察觉,看了一眼仍全心全意抄写经书的栾溪,才转身腾云追随黑雾而去,却也就在这时,屋前却好似被人下了封印一般,竟从庵堂里消失不见了。
许是栾溪听到了什么声响,连忙放下笔起身到门口处来查看,却还是晚了一步,那原本未能落锁的门,此时已然推不开,一时间慌乱的她,只能愣愣的在原地来回踱步。
忽而一声声撞击,让栾溪满眼都是惊恐,那好似一团银丝的法器,就那样破门而来。
栾溪躲闪不及被撞到在了地上,一脸惊恐。
我一时看的入了神,忘记这不过是珠子封住的栾溪临死之前的回忆。
疾步跑向了栾溪的面前支身挡住,却见她在我面前缓缓一笑后,脖颈下被银丝勒出血痕,顷刻之间,原本佛香阵阵的屋内就遍布鲜血,再无生息。
正当我为栾溪的那抹笑失神时,那银丝法器却没有停止,逐渐缠住她倒下的身躯,一次又一次残噬着未能散去的魂魄,直到法器内戾气被填满,方才随着来时的方向缓缓消失在天际。
眼前的一切又随着摊在掌心中的珠子,恢复到了如今,却唯独栾溪最后逝去的那一抹笑,留在我心中久久不散,拼尽一切去努力算计着每一步,到最后结果还是一样,是不是我本就不该如此做。
周身像是失去了所有气力一般,我瘫坐在地上,望着通红的珠子。
远在天禄阁内的昭华却不知为何,体内一阵翻涌,周身修为凡噬竟险些破了护在十方圣水,口中一股腥甜涌上,溅在黄色的纱幔上,他一手撑在榻上,强撑着压下圣水的侵蚀,纵使派去玉枢和冥帝司两人去守着,却还是让仲灵冲破了种下的封印,届时想要瞒住的所有,怕是都会在此刻现了原形,想到此处,嘴角不禁荡漾出一抹苦笑。
冥帝司才刚走进暖阁,见此连忙飞奔过去。
一手搭在了昭华胸前,脸色惊慌的问道:“天君,是帝司办事不利,让栾溪遭遇不测,仲灵此时应该已然冲破封印了!您的旧伤可还能撑得住?”
昭华抬手拂开冥帝司后说道:“本君早已料到,他并非是能让人提早安排的个性,如今未能替她守住栾溪,待见面时又会是另一番责骂。”
话音才落,如海般的双眸黯然下来。
正如同昭华所预料的一样,也不知看着那颗珠子有多久,我才缓缓意识到情况的不对。
待我冲出屋子外时,玉枢真人正面对着月光不知在思考着些什么。
从前在九重天等昭华时,每日玉枢不离身,见我有霍乱天君的势头,玉枢便每每未曾对我流露出过一分半分笑颜,而今却出现在凡界,单论他同冥帝司的交情上可以做到,但论起我来,怕是不通报仙界已然是开了恩。
我将从玉枢那处抢过来的珠子摊在掌心之中,对他低声说:“白日里事出突然仲灵无心别的事,一直都知道真人从不会离开昭华半步,为何今日会独独出现在此帮助我?”
闻言玉枢真人转了身,但面上仍是一派清然,丝毫看不出有什么波动。
只是在我从前的印象当中,他从不是一个会多管闲事的人,更何况帮助我便有违了昭华的命令,没有一点好处。
将手中的玉册系在腰间,玉枢看向我的目光幽深,却未曾有之前的嫌弃之意,反倒是看向那颗珠子时,说道:“凡事无愧于心,便已做到应做的,无需自扰。”